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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百一十五章 賭一把 文 / 虎臣

    第一場的第三天上午,吃過午飯之後,蘇木的感覺自己有點發燒,腦袋也處於混沌狀態之中。

    眼前全是黑壓壓的字在飛舞,眼皮子就如同有千斤一般重,手中的筆好像也不受控制地寫起來。

    也不知道寫了幾個字,蘇木猛地驚醒過來,定睛看去,冷汗就下來了。

    原來,他剛才昏沉沉地亂寫,卻是一個不小心,將字寫到正式卷子上面。

    正是第一題《牛山之木嘗美矣》開頭的破題和承題部分:今夫山,草木之所聚也。

    而其所以觀美於人者,恃有此也

    ……

    這一驚,身上的冷汗就如泉水一樣湧出來。

    實際上這個破題不但沒有問題,還破得非常妙。正好將聖人這段話的意思說透,叫人挑不出半點錯來。且,言簡意賅,精到非常。

    如果這個句子是蘇木所作,他自然會張開嘴大笑一聲:好句子,好句子!

    但問題的嚴重性就在這裡,這句話卻不是他的原創。而是弘治十六年殿試頭名狀元康海的會試頭名卷子。

    在考試之前,蘇木本著調節身心的理由,在腦子裡將康海的卷子回憶了一遍,並抄在紙上。這幾天他正好處於懵懂之中,就這麼渾渾厄厄地將人家的章謄錄在正式的卷子上面。

    正因為如此,他就算想改,也沒辦法改了。

    蘇木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厲害,嗓子眼裡也**辣的發疼。

    他暗叫一聲:苦也!蘇木啊蘇木,你抄誰的不是抄,卻偏偏要去抄本期頭名狀元康海的章,他的卷子是那麼好抄的嗎?

    康海是陝西武功縣人,如今雖然年紀不大,僅僅是個舉人功名,可早在十年前就以詩詞章震動天下。尤其是律詩,非常了得,乃是七子之一,於李夢陽等人同列。

    說起詩詞,蘇木都還是他的後輩。

    這些年,康海幾乎成為西北人的代表。

    在真實的歷史上,康海得罪了劉瑾。劉公公準備給他個不開眼的腐儒一點厲害瞧瞧,就有人勸道:康海和公公以及李夢陽同為陝西人,世人多以陝西三鳳稱之。如今若是少了一人,卻是不美。

    劉瑾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同李夢陽、康海同列,大喜,覺得這人說得很有道理。

    如此,康海才逃都一條性命。

    康海在中了狀元之後被點為翰林,做了翰林院編修。後來,因為被人當做劉瑾**,罷官免職,

    說起來,康海如今已經是七子之一,明朝弘治、正德年壇的標誌性人物。大凡這樣的學家,章風格已經定型,也廣為人知。

    你若是抄他的東西,難免不被人一眼看錯。

    這還是其一,最最關鍵的是,你抄了康海的章,到時候,審卷官一看:這就日怪了,怎麼兩份卷子完全一模一樣。

    他才不管是誰抄誰的呢,最後的結果是不但他蘇木,只怕連康海也要被拿下問罪。

    可是,如今已經將這句話抄上去了,就算要改,也改不過來。

    古代科舉的卷子在篇幅上有嚴格的規定,規定了卷子的頁數不說,每頁紙都引上了紅色的格子限定字數。

    這道題的破題和承題部分加一起有三十來字,兩個大段落。

    如果都劃掉,卷面要被扣分不說。就算蘇木現在突然靈感爆炸,立即得了一篇字字珠璣的雄,卷子也不夠用。

    況且,急切之中,蘇木也作不出一篇好章來。

    而這第一場的考試一共有五道八股題目。

    完了,徹底地完了!

    這個時候,蘇木已經意識到這正德一年的恩科已經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自己奮鬥了兩年,在這片遙遠的古代時空裡所奮鬥的,所努力過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

    真不甘心啊!

    老天爺,你這不是在玩我嗎?

    大概是你覺得我蘇木將歷史改變的實在太厲害,犯了你的忌,這才弄了這麼一出。先是讓我將弘治十六年的考試題目洩露給吳世奇,然後又將這份卷子原封不動地移到正德一年來。現在,有乾脆讓我作壞了卷子。

    讓我這個突然闖進正德年的現代人被這個世界淘汰出局。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報復我蘇木,都是想將歷史變會他本來的模樣。

    只要我蘇木做壞了卷子,放棄這考試。最後的結果,自然是那個康海中了會元,然後名正言順地做了狀元。

    如此一來,歷史又開始一點一點變回去了。

    苦楚地笑了一聲,蘇木就要將筆扔到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內心中有一股戾氣湧上心來:好,好得很,老天爺,你既然要玩,我就陪你玩一把大的。

    蘇木冷笑著,提起筆來,飛快地寫下去:乃若牛山,則有不然者矣。斧斤者往焉,既不能保其美於始;牛羊者往焉,又不能養其美於終。此其郊於大國,而求牧與芻之所便故也。

    這是真實歷史上康海弘治十六年拿到頭名的那篇章的起講部分。

    蘇木面上的冷笑開始變得猙獰起來:「老天爺,現在好了,兩份卷子完全一模一樣。到時候,我蘇木固然要被人抓捕入獄,你選定的那個狀元公也別想逃,大家一起玩完吧!

    這也是蘇木此刻所能想的唯一的破局的辦法——既然老天爺要想將一切都恢復成真實歷史上的本來面貌,但我卻偏偏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若不想這片時空發生太大的變故,就得按照我所想要的來。如此,大家或許還有妥協的餘地。

    一篇八百字的章飛快寫完,蘇木也不遲疑,繼續去對付第二題《孟子曰無傷》,自然,又是一字不差地將康海的章抄上去。

    然後是第三題《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蘇木在賭,賭這老天爺不敢拿真實的歷史來和蘇木同歸與盡。

    如果蘇木最後和康海的章完全一樣,那麼就說明正德一年的恩科考題洩露了。按照明朝的科舉制度,蘇木和康海固然要掉腦袋。這場考試的最後結果也要全部作廢,所有的考生都要逮捕下獄審問。

    如此,牽扯就大了。

    那麼,本應該被錄取的兩百七十個進士也不能如期進入官場。這其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最後要出將入相,甚至成為明朝政治上舉足輕重的公卿大夫。

    歷史是由人創造的,沒有了這麼多進士,可以想像,未來的歷史絕對和真實的歷史完全不同。即便老天爺有心將歷史歸於正軌,也是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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