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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五百四十四章 為父從現在開始絕食 文 / 虎臣

    其實,蘇木一開始就發現老先生不對勁。也知道像這種敏感的老宅男,一旦受了刺激,肯定會幹出一些偏激的事情來。

    所以,一路上他都提高了警惕。

    因此,當吳世奇一頭朝金水河裡跳去的時候,蘇木就猛地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腰帶,叫道:「吳經歷,你這是要做什麼?」

    「放開我,放開我!」吳實奇大叫:「本官受如此奇恥大辱,還有什麼面目苟活人世,只能以一死洗刷身上的污名!蘇木,放開我!」

    「大人,別想不開啊,世界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蘇木堪堪將他拉住,若是在遲上片刻,只怕老先生就落進河裡去了。

    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要暖和許多,金水河裡的水還沒有上凍。雖說河水只沒到人腰,老先生就算落下去也淹不死。

    可吳世奇一把年紀,十冬臘月,受了凍,怕是扛不住。

    在醫學不發達的古代,一場感冒就會要人命。

    「蘇木,你若是還想做我的女婿,就放開老夫,讓老夫以死明志。」吳世奇年老力弱,如何是蘇木的對手,被他拉住,死活也掙脫不開。

    「老先生,你就消消氣吧,多大點事。你死不要緊,關鍵是你在我眼皮子下自盡,我又該怎麼想她交代啊?」蘇木繼續勸慰。

    「哼,雲兒知書達理。知道這事之後,不但不會怪你,反回為老夫感到驕傲。倒是你蘇木,真讓老夫失望。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吳世奇大怒,痛心疾首,厲聲呵斥。

    實際上,明朝的士人都注重名節。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並不單純之女人的貞節,也可以說是士大夫的節操。

    古人貞節貞節,女人是貞操,男人則是節義。

    若是名聲壞了,基本就算是被開除出了主流社會,活著也沒有意思。

    要想挽回名譽,就只能一死了之。如此,別人還能讚歎一聲:真節烈奇男子。

    死者為大,失去的名譽也就拿回來了。

    遇到這種事情,家人不但不能阻攔,反要滿面歡喜地恭喜,並說一聲「一路走好。」從頭到尾,都要面路欣慰的笑容,否則就是一種侮辱。

    就叫守禮。

    等到人死之後,才能開始痛哭,這就發乎情,叫守孝。這個時候,若再不哭,那就是禽獸。

    該死的封建禮教,其中門門道道其實還是非常多的。

    按說,蘇木是吳老先生準女婿,也算是他未來的晚輩,也不能阻攔的。可他一個現代人,才不會管這種吃人的封建禮教呢!

    忙道:「老先生,不管我蘇木究竟是怎麼回事。反正,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人在我面前自盡,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

    他們二人這一通糾纏,就引來不少官員圍觀。

    正是下班時間,皇城中各衙門的官員加一起數目不少。不少人都是認識蘇子喬的,一來蘇木在詩詞上的名頭極響亮,二來蘇木在經歷實當了一段時間跑腿的,跟各部院的官員們已經混得臉熟。

    見這般鬧,就小聲地議論起來:「這不是蘇子喬嗎,究竟是怎麼回事?」

    「據說通政司的吳經歷要自殺,蘇木去阻攔。」

    「吳經歷,不是那個有名的小人嗎,我說,他死了才好?」

    「對的,人若受辱,當以死明志。蘇子喬也是一個大名士,怎麼就不懂得這個道理,倒真叫人心中疑惑。」

    ……

    正鬧著,突然間,華察推開人群走了過來,厲聲呵斥:「吳世奇,鬧什麼鬧?你若是要自證清白,可另外折日折地,如此,本官還佩服你是一個有擔當,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君子。你當著下屬的面,選擇在皇城之中死,不是明擺著叫人攔你?蘇木作為你的下屬,若不攔,那就是禽獸不如。吳世奇,你演得一齣好戲,當我等都是傻子嗎?小人!」

    聽他這麼說,其他官員都恍然大悟,面上的鄙夷之色更濃。

    「我真不是,我真不是……」吳世奇一楞,開始辯解。

    「哈哈,你現在倒是有精神辯駁本官了,怎麼,不想死了?」華察大聲冷笑。

    「會去吧,左右不過是演戲,沒甚看頭。」其他官員也小聲地笑起來,然後一湧而散。

    等眾人散開,吳世奇蹬了蘇木一眼,喝道:「放開……」

    剛要再說,眼睛一翻,竟暈厥過去。

    好好一出以死明志,被蘇木這一攪,卻成了醜聞,而他吳世奇也成為小丑。

    老先生急火攻心,腦袋裡「嗡」一聲,就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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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十六年年末,天卻不冷,好像是上天也在為正德皇帝親政降下祥瑞一般。全然不像年初時那般北風呼嘯,冰寒刺骨。

    夜已經深了,蘇木心中歎息,無心睡眠,只坐在書房裡圍著火爐看書。

    白天時出了那麼大一件事,回到家之後,吳老先生倒是醒了過來。只不過,卻吐了就口血,一張臉變得淡如金紙。

    郎中過來看過,就是說就是氣的,也沒什麼大礙,吃了藥,養幾日就好了。就是身體上的病好治,心結難去,還是盡量不要觸怒他為好。

    老先生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回家就變成這個樣子。

    吳小姐自然哭成了淚人,就連吳老二也過來了。

    姐弟兩此刻正侍侯在老先先生床前,蘇木心中難關,勸慰了他們幾句,就回到書房看書。

    可書上的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書,無論如何也讀不進去。

    歎息一聲,扔掉手中的書。

    蘇木呆呆地看著外面的雪。

    這雪花輕如柳絮,隨著風兒在院子裡漂浮飛揚。

    看得久了,心情也好了許多。

    據史書上記載,明朝中後期正是由溫暖潮濕的氣候朝乾燥寒冷氣候轉變的時候,這就是氣象學上所謂的小冰河期。

    想不到,今年的冬天卻出奇的暖和。

    正看著,一條從容的身影走了進來,柔聲道:「子喬,你果然在啊,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

    進來的正是吳小姐。

    自從回京城之後,因為吳小姐還沒有正式過門,就長居在吳老先生的院子裡,輕易不肯拋頭露面。

    這還是她回京之後,第二次和蘇木單獨相處,想來也有話要說。

    蘇木忙站起來:「老先生都這樣了,蘇木無心睡眠。吳小姐,你也不用擔心,老先生也是急火攻心,過得幾日想開了,就好了。對了,老先生現在如何了?」

    吳小姐的語氣顯得很平靜:「還好,服了藥之後就坐在床上發呆,老二正守著他呢!」

    「那就好,那就好。」蘇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父親要尋短見,那是關係到一個讀書人的體面和節義,子喬你對家父的關心妾身可以理解。但你不該這麼做的?」依舊是平靜的語氣:「父親一輩子重視名節,名譽盡毀,對他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

    蘇木愕然地看著吳小姐:「這……」

    他也沒想到吳小姐會如此平靜地同自己討論吳老先生的生死,有些接受不了:這該死的吃人的禮教啊!

    正要說話,突然間,吳小姐就小聲哭起來:「還好,爹爹被你救下來了。子喬,謝謝你,謝謝你!父親這輩子吃的……苦,實在是太多了……」

    蘇木心中酸楚,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吳小姐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

    感覺她的小手很是軟弱無力。

    「吳小姐,老先生只要沒事就好。不過是一件小事,過去了就好。」

    「可是……」吳小姐的哭聲大了些:「可是爹爹到現在還是粒米未進,他身子本就不好,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對於爹爹來說,名譽的損失比什麼都讓他難受。想當初,爹爹去揚州做官,我……我還替他高興。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就不去。」

    蘇木安慰她道:「不用擔心,我先去看看老先生,看能不能勸勸。」

    「嗯。」吳小姐小聲地點了點頭。

    來到吳老先生所在住的院子裡,吳老二也在那裡,見了蘇木,有些不以為然地說:「姐夫你可來了,不就是受了點辱嗎,又不少一塊肉,忍一忍就是了。」

    吳小姐:「老二你說什麼啊,爹最注重名節,如今平白受此羞辱,如何忍得下去。也只有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才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吳老二撇撇嘴,再不說話。

    正如吳小姐先前所說,老先生一臉灰敗地倚靠在床上發呆,蘇木叫了他幾聲,也沒回音。

    蘇木勸了幾句,吳世奇只是不予理睬。

    見他的情況如此糟糕,吳小姐小聲哭起來。

    吳老先生突然眼睛一瞪,喝道:「哭什麼,為父準備以一死洗刷身上的污名。這是好事,你們應該高興才是。馬上把眼淚給我擦乾,否則,傳出去,還不淪為世人笑柄。」

    「是,爹爹,是女兒的錯。」吳小姐慌忙抹了抹眼角,勉強地換上一副笑容。

    老二也難得地搖了搖頭。

    吳世奇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都拿下去吧,為父從現在開始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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