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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莫大機會 文 / 虎臣

    到了陽家商號,抬頭就是一個巨大的門臉和恢弘的建築,雖然是第二次來這裡,肖秀才還是被鹽商的豪富震驚了。

    只見裡面來來往往都是穿梭的人影,到處都是算盤珠子的響聲和如流水一樣駛出的馬車。

    到走到門口,不知道怎麼的,肖秀才心中卻有些猶豫了。

    這個時候,一個門房早就發現了他,面帶譏笑地吆喝一聲:「原來是肖秀才,你昨天不是還同東家吵了一架嗎,今日怎麼又來了,所謂何事?」

    他這一喊,十多雙眼睛同時轉過來。

    肖秀才這下躲無可躲,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拱手:「敢問,陽大官人在否?」

    正說著話,就看到陽建忠從裡面前呼後擁地出來,就要上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

    肖秀才也知道這種級別的富豪事務繁忙,如果一出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忙厚著臉皮攔住陽建忠:「見過陽大官人。」

    陽建忠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做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沒有什麼人比他跟清楚梅富貴弄出的這個鹽票的厲害。

    這種票據一旦實施開來,又有鹽司的官鹽做儲備,信用肯定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又方便攜帶和流通,一旦在全國各大商業都市鋪開,其中的之利自然驚人。

    這給了他一個新的思路,如果自己也弄這麼一個票號,用不了幾年,必然搖身一變成為天下地一富豪。可現在卻晚了,就算自己想弄個票號,無論是規模還是信用都比不上有長蘆鹽司做擔保的滄州發展銀行。畢竟,人家有國家機器做後盾。

    一想到這其中的利益,陽建忠嫉妒得眼珠子都綠了。

    這還是其一,最要害的是。一旦百姓憑借鹽票可以隨意兌換白銀和食鹽,還要咱們鹽商做什麼?到時候,滄州發展銀行只要願意,大可通過鹽司拿到鹽引在各地開設鹽號,又有鹽票的便利。到時候,天下的鹽商都沒有活路了。

    這已經是動了他陽建忠的蛋糕,斷斷不可容忍。

    正因為識得其中厲害,陽大官人今天的心情極其惡劣,見到肖秀才,又想起他昨天在自己面前一副讀書人趾高氣揚的模樣,心中就來氣,冷笑道:「原來是肖秀才,你昨日不是拂袖而去嗎,今天怎麼又找上門來,不會是想來我陽家商號謀個職位吧?」

    聽到他滿口的諷刺,肖秀才心中惱怒,可一想起家中的老母和妻兒,卻強自忍了,低聲道:「是,在下想到陽大官人的商號做帳房。」

    「什麼,做什麼?」陽建忠伸出胖胖的手指挖著耳朵眼:「我沒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哦,是不是有事想求我?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態度,你這樣可沒有誠意啊!」

    見東家對肖秀才如此不客氣,所有人都發出低低的笑聲,十多雙眼睛落到他的身上。

    肖秀才一張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長長一揖:「在下想到陽大官人商號做帳房先生,還請大官人應允。」

    「哈哈,原來是想來我這裡做帳房先生啊!」陽建忠大笑起來:「你來求職,得有個求職的樣子,一來就想做帳房,當我這裡是你家開的?呵呵,對了,你是個秀才相公,可了不得啊!要不,我這個位置讓給你成不成?」

    其他人也都哄堂大笑起來。

    肖秀才的上牙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身體在微微顫抖。

    調戲完肖秀才,陽建忠感覺自己心情好了許多,就上了馬車,回頭喝道:「肖相公,我這裡廟小容不下真神,不敢請你做帳房先生。不過,還缺個收款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倒可以幹上一陣子,一個月七錢銀子。哈哈!」

    大笑聲中,馬車絕塵而去。

    看著陽建忠的馬車,肖秀才嘴角有一絲鮮血滲了出來,眼睛裡露出刻骨的仇恨。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姓陽的你等著!

    他一跺腳,朝商號裡走去。

    肖秀才這個工作其實也屬於陽家商號的帳房,只不過是跑腿的夥計,而不是先生,待遇自然極差。

    帳房很大,裡面有六個先生和十幾個夥計。

    畢竟是滄州最大的鹽商,每年從手頭過的帳目達驚人的百萬兩之巨。

    六個先生中有三個是肖秀才認識的,見他進來,紛紛上前見禮,這讓肖秀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聽說他是來做夥計負責收帳的,眾人都是一陣感歎,說陽東家就是這樣的人,最近因為鹽票一事心中不好,肖兄你是觸到他的霉頭了。罷,先暫時在這裡呆上一陣子,等東家心情好些了,咱們再去幫你說說話。肖兄弟你的才學咱們都是知道的,總歸要讓你做到帳房先生一職。

    聽到大家的安慰,肖秀才又是感動又是難過。

    坐了片刻,喝了幾杯茶,這才想起家裡已經斷糧,就問能不能預支先薪水。

    先生們倒是好說話,就預之了三錢銀子的薪水。

    這讓肖秀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又吃了點心,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坐在一邊看著帳本,又與同僚們攀談了半天。

    這一陣子,滄州城中最熱門的話題莫過於鹽票。帳房先生們都說這東西乃是一件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不過,以前從來沒出現過,要叫百姓和商賈們認同這種票據還得看它的信用究竟如何,估計觀望的人還有許多。

    然後,又聊了半天最近的銀價和鹽價。

    肖秀才最近窮得厲害,每天眼睛一睜想的就是銀子,對於這種東西也非常敏感。

    聽了半天,心中突然一動,好像隱約把握了些什麼。

    忙拿起一把算盤打了起來,這一算心中卻是吃了一驚。

    就有一個同窗笑著問:「肖兄,你再算什麼?」

    「沒……沒什麼……」肖秀才支吾了幾句,心中突然又有一種虛弱感,暗歎一聲:果然是一條大財路,這個機會若是把握好了,抵得上在這個幹上十年。可是,我卻沒有本錢啊!

    這陽家商號裡進進出出的銀子沒有百萬也有十萬,可卻沒有一錠屬於我姓肖的,這個世界怎麼如此不公平?

    正哀歎著,就有一個帳房先生道:「肖先生,你同權老三一道出去將南皮分號的款子解回滄州吧!」

    「好的,這就去。」

    於是,肖秀才就同權老三一道出了商號。他先回家一趟,交了兩錢銀子給渾家,說是已經在陽家做工了,如今要出次門,估計晚上就能回家。

    看到銀子,妻子柳氏那張營養不良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進了商號就好,進了商號就好!」

    說著話,眼睛裡有沁出淚花來。

    坐了兩個時辰的船到了南皮陽家分號,大暑天正是食鹽銷售最好的日子,這邊的生意很不錯。小小一個鹽號,一個月下來竟賣出去兩錢兩銀子,有四百多兩利潤;這樣的商號在整個河間府陽建忠還開了幾十家,一年下來,得多少錢啊!

    其實,食鹽市場之大,外行人根本沒辦法想像。就現代社會而言,一個縣城只有一家鹽業公司,可每個小賣部都能賣鹽,只要你銷售的是合法渠道購買的食鹽。在古代,鹽商都到官府領取牌照才能做這筆生意。比如清朝咸豐年間四川的敘永縣,一個縣城就有十幾個鹽商所開的商號,生意還都做得不錯。

    肖秀才心中更是嫉妒得滴血:憑什麼,憑什麼啊,一個粗魯下流的商賈,憑什麼要錦衣玉食。我堂堂讀書相公,天之驕子,卻要三餐不繼,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兩萬兩銀子,好大兩筐,壓在肩膀上簡直就要人命,剛一挑膽,肖秀才幾乎被壓得趴到地上去。

    掛念家中的妻兒老母,收了帳,肖秀才就催著要回滄州。

    卻不想權老三笑道:「秀才,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急著回去做什麼?剛領了薪水,怎麼著也得在南皮風流一日才好。實話告訴你,我在這城中識得一個窯姐兒,正要去她那裡風流快活。也不急著這一日,明天一大早才回家可好?」

    肖秀才搖頭:「這個只怕不成,這麼多銀子留在身邊,總覺得不塌實。還有,我觀念家中老母,若是不回家,怕家裡人擔心。」

    權老三就不高興了,搖頭道:「秀才,你真是掃興。你要回自回去就是,出門的時候我同商號已經說好了,明日晚間才能回滄州,你這麼著急做什麼?要不你自回去,也別回商號,帶著銀子在家裡等著。我回滄州之後,到你家去取就是了。」

    「這個……不好吧,這麼多錢,你就放心給我?」肖秀才不住搖頭。

    權老三:「你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我怎會信不過你,就這麼著了。」

    說著,就笑吟吟地跑了出去,估計是去他那個相好家裡。

    大明朝實行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到處都是盤查戶口的兵丁和衙役。若沒有路引,你走不出百里就被人抓住了,況且,身上還帶著這麼大兩個挑子。

    再說,有功名的讀書人是什麼人,那可是有身份的,還能捲了銀子逃跑,不要家裡的妻子老母了?

    對於肖秀才,他還是很放心的。

    看著兩個挑子,肖秀才苦笑地搖著頭。沒辦法,只得再請商號裡的人將銀子挑上了船,又坐了船,等到擦黑的時候才到了滄州。

    到了地頭,碼頭上就有兩個挑夫迎上來接過擔子:「老爺你這是要去哪裡?」

    另外一個挑夫「啊」一聲:「好沉的擔子,看模樣是寶貨!」

    肖秀才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些石頭,少廢話,去……」

    他心中突然一動,突然想起早間在帳房裡動的那個心思,一咬牙:「去滄州發展銀行。」

    陽建忠,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再說,我也就借用你的銀子一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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