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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就算是用鞭子抽,也會把他抽成一個庶吉士 文 / 虎臣

    被張永折騰了一個晚上,蘇木也有些累了,也懶得去床上睡覺,就躺在書房的胡床上,蓋著被子看了幾頁書,朦朧睡去。

    瀛台是西苑最豪華的所在,又因為是皇帝的長居越冬之所,幾乎所有的房間都鋪了地龍,很是暖和。

    夢中,突然有一股奇異的濃香襲來,倒有些心曠神怡的感覺,讓他猛地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一看,桌上的蠟燭已經燃到盡頭,那塊烏黑的跟土疙瘩一樣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燈花上跳出來的火星點著了,冒出淡藍色的青煙,香得中人欲醉。

    這個時候蘇木才發現這東西的不尋常之處,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一種名貴香料。

    就站起身來,將煙滅了。

    第二日,雪停了,天氣異常地冷。路過玉淵潭的時候蘇木發現湖邊已經開始結冰。遠處都是朦朧的霧氣,再過不了幾日,隆冬就該到了。

    按照太子東宮的規定,今天依舊要上課堂,作為東宮行走,蘇木自然要陪朱厚照一起讀書。

    老實說,昨天同楊廷和鬧得那麼僵,加上王鏊的課上得實在無趣,蘇木倒是對這堂課沒有任何期待。

    等到了書房,楊廷和不在,侍讀學士是個陌生面孔。

    而主講的師傅也變成了大名鼎鼎的李東陽李閣老。

    一聽李東陽講課,蘇木就抽了一口冷氣,這才是真正的大學問家啊。

    蘇木的國學最近才算是登堂入室,作為一個現代人,見識比起古人來不知道要強上多少。一個老師的水準如何,他還是能夠聽出來的。

    李東陽的課堂講得深入淺出,估計是為了照顧太子,倒便宜了蘇木這個半調子,這一聽,頓時入了迷,心中大呼過癮。

    就連太子身邊那個侍讀學士也聽得眉飛色舞,連連點頭。

    至於朱厚照,蘇木一看就連連搖頭,這傢伙坐在那裡就如同坐在針氈上一樣,不片刻功夫就換了好幾個姿勢,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讓劉瑾給自己送張濕巾擦臉,沒得糟蹋了李東陽的滿腹學問。

    蘇木在以前也問過朱厚照,據他說,李東陽是一個很和氣的人,上課的時候對他也不是太嚴厲。謝遷比較麻煩,一旦太子不認真聽講,就會聽下來,一通引經據典地嘮叨,非把人批評到崩潰不可。

    至於劉健,內閣首輔,非常嚴厲,朱厚照迫於他的威嚴,自不敢造次。當然,學習效果嘛,見仁見智。

    不過,這也便宜的蘇木,頓時心中一動:皇家的教育因為不用參加科舉,更多著眼於素質教育,至於八股什麼的根本就不在乎。我穿越到明朝之後就被接連不斷的考試壓得喘不過氣來,一直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如今,可以說全天下最好的老師都集中在這裡,如果不好好把握,簡直就是暴胗天物。如今,反到便宜了我蘇木。從現在到來年三月會試還有四個多月,正好借這個時機好好向這些一流人物請教。

    於是,蘇木開始主動起來:「李相,還請教,聖人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仁就是愛人,親愛親族是最大的仁。若是親族對你不仁,又該如何?」

    李冬陽其實早就注意到蘇木了,剛才見了他,心中也有好感。聽蘇木提問,眼神裡閃過一絲喜悅,看了蘇木一眼,然後又將目光落到太子身上,緩緩道:「這一句雖然說的是修身,可核心的意思卻是君王取士納賢的標準。仁者愛人中,愛父母是仁愛中最重要之事,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愛,卻聲稱自己愛國愛君,是虛假不真而絕不可能的,這樣的人卻是斷斷不能用。」

    蘇木沒想到這一句還能夠提升到朝廷取士的標準上,倒是有了許多啟發。看樣子,所謂朝廷以孝治天下這一條,已經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標準。

    「李相,晚生問的是若親族對你不仁,又該如何?」

    聽到二人的對話,在一邊無所事事的朱厚照也留了意,插嘴:「是啊,若家裡人對你不仁又該如何?」

    李東陽難得地聽到儲君在課堂上發問,這可是太陽打西方出來。要知道在以前,一進課堂,儲君要麼是坐在一邊發呆,要麼就是找其他借口溜號。

    只要他提問,就說明儲君在學問上了心,這讓李閣老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看來,讓蘇木做太子的侍果然是一步妙棋。陛下高瞻遠矚,對於世態人情果然比我等看得透,萬歲就是萬歲呀!

    既然太子說話了,李東陽想了想,然後笑瞇瞇地說:「儲君這話問得好,若是親族對你不仁又該如何?聖人云,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自然是以眼還眼,這才是君子的王道。又云: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蘇木,你同太子解釋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蘇木站起身來:「這句話的意思是親親族人,也因為親疏遠近不同,自然不同,禮也是有等級的。比如父母要孝敬,其他宗族則只需要與之和睦相處就可以了。若親族不願意同你和睦,甚至損害你的利益,自然要以牙還牙。君子行事,執天理,快意而為之。」

    「好,正該如何,這話我愛聽!」朱厚照擊節叫道:「別人對得起我朱厚照,我自對得起他。反之,咱們就行雷手段,滅了他就是。李師傅,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東陽忍俊不禁,點點頭:「話糙理不糙,確實是聖人的道理。聖人雖將教化,可若對方不肯受教,自然要斧鉞加身猛醒之。儒家,從來就不是溫軟弱的,否則,那就是佛門了。」

    「有意思,有意思,李師傅這課講得有些意思了。」朱厚照道:「深得我心!」

    蘇木也沒想到儒家有如此剛強的一面,看到眉飛色舞的朱厚照,心中卻是一動,日後的正德皇帝敢作敢為,那是稟性如此,自然喜歡這樣的內容。

    李東陽也是心中大震,他以前還從來沒見過太子上課如此認真。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有蘇木在旁邊啟發所致。

    「看來,我等以前的授課手段還有值得檢討的地方,蘇木今日有意為之,倒給了我不少啟發。太子的教育乃是國朝一等一的大事,這個法子等下倒可以和劉相和謝相他們商議商議。」李東陽如此想。

    李東陽的心思蘇木自然不會知道,他現在也只顧著自己上學,依舊不住提問。

    李東陽則有意無意地將話題扯到太子身上,讓朱厚照也發表意見。

    太子本是個夯貨,口中的歪歪理也多,而蘇木這個現代人,對儒家的理論一有不同的理解,同李東陽這個正宗的儒學大師一碰撞,就產生了許多新鮮有趣的內容,竟將朱厚照也吸引住了。

    一堂課上得笑個不停,效果出奇地好,而李大學士也不住撫鬚微笑,滿心地欣慰:一問一答,新鮮活潑,倒又些孔聖人先賢與弟子座談的意思。儲君本就聰慧,並不是不能讀書,實在是我等以前教授不得法而已。

    課業結束,朱厚照歡呼一聲跳起來,拉住蘇木:「今天這課上得有些意思,坐在這裡也不難受,只感覺時辰過得好快。走,咱們去練拳。」

    蘇木:「還是先跑步吧!」

    朱厚照:「對對對,內練一口氣,走,先繞南海跑上一圈。」

    ……

    看著生龍活虎出門的儲君,李東陽又想起身體已經完全崩潰的弘治皇帝,淚眼模糊:太子肯讀書,大明有希望了!

    那個翰林院侍讀學士站起來,走到李東陽面前深深一揖:「久聞劉公斷,李公謀,今天這課雖然顯得有些散,可句句發人深省,偏偏又將聖人大義說得透了。這種高妙的授課方式,真真讓下官佩服。」

    李東陽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扶起那個學士,然後飛快地跑出門去,倒讓那翰林院侍讀學士丈二金剛摸不清頭腦。

    內閣值房中,閣老們都散了早朝回來。

    聽到李東陽將這一堂課的情形說完。

    謝遷興奮地以手扶額:「這個蘇木,這個蘇木,還真有些鬼名堂。他以前在西苑外,以聖人經典冒充上乘武功什麼亂七八糟的,哄儲君讀書,就很讓人驚愕了,某本以為此人乃是東方溯一類的異人。不過,如果進西苑還來這一套,未免有失體統,也丟了朝廷的臉面。卻不想,即便是正經上課,他也能使出法子引得太子讀書。這人,果真是個奇才啊!」

    就連一想嚴肅的劉健也猛地站起身來,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瀰漫的白霧,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高興。

    李東陽:「健公,要不,咱們以後就這麼上課。」

    謝遷:「自該如此。」

    劉健:「好,既然蘇木有法子讓儲君坐在書屋裡讀書,我等配合他就是了。」

    最後,一樣為人苛刻的劉健道:「蘇木,功臣也!」

    謝遷話多:「只可惜,還有四個月蘇木就要去參加進士科,他若是中了,要外派做官,將來可沒人陪儲君讀書了。依我看來,他中不了才好呢!」

    李東陽一笑:「謝公堂堂輔臣,這話可不敢說,否則將來若是蘇木中不了進士,其不徒生嫌疑。」

    謝遷摸摸下巴,呵呵一笑:「失言,失言了!」

    這個時候,李東陽卻緩緩道:「依我看來,蘇木中進士才好,最好能夠點翰林,可名正言順地做東宮侍讀。蘇木是有才,只不知道他八股時之類的東西作得如何。諸君,說句不客氣的話,我等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飽學之士。何不就將蘇木當成自己的門生,每日耳提面命。三大輔臣,四個月,就算是用鞭子抽,也會把他抽成一個庶吉士。」

    謝遷叫了一聲好。

    劉健突然哼了一聲:「慎言,科舉乃是國之重器,豈能私相授受?」

    謝、李二人忙閉上了嘴巴。

    劉健又道:「不過,太子的學業要緊。從明天起,我們等三人輪流上課,依舊用今日李公的法子。蘇木人才難得,好好雕琢,未必不能成器。就這樣吧!」

    謝、李二人相視一笑,知道劉閣老已經同意了剛才的提議。

    這個時候,蘇木還和未來的正德皇帝在外面長跑,絲毫沒意識到苦日子就要到了。

    通常,太子三五日才上一節課,平日裡玩耍的時間也多。一天一課,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太子。」

    「別叫我太子,不喜歡聽,還是喊我朱大將軍吧!」朱厚照跑得滿頭是汗,大叫:「筋骨都活動開了,好爽利,好爽利,我感覺身體中的浩然之氣好深厚,真不錯!」

    蘇木暗笑,按照現代人的說法,鍛煉身體這種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或許還覺得有點痛苦。可等身體漸漸適應之後,好像要分泌一種涎體,使神經處於高度興奮之中。這感覺就好像喝酒抽煙,日子長了就會有癮。

    感覺非常舒服。

    想來朱厚照現在也有這樣的體會。

    「大將軍,皇家中人都見多識廣,我考你一個題目。」

    「好說,你說吧,是什麼?我看看你見識如何。」

    蘇木從懷裡掏出昨天晚上張永留在自己手頭的那塊莫名其妙的東西,遞過去:「朱大將軍,這是什麼東西?」

    朱厚照也不接,只看了一眼,不屑道:「龍涎香而已,宮裡多的是,怎麼能難倒我,換一個題目。」

    蘇木一楞:「龍涎香。」這玩意兒好像是抹香鯨身體中分泌出的涎體,是一種高級香料,好像很值錢的樣子:「那麼,朱大將軍,我再問你,這東西價值如何?」

    這才是蘇木關心的問題。

    這下,未來的正德皇帝才是真正地被蘇木難住了:「我怎麼知道,劉瑾,劉瑾,你來回答。」

    劉瑾已經遠遠地落到後面,跑得快要斷氣。、

    半天才喘著粗氣追上來:「龍涎香,十兩銀子一錢。蘇木你這塊龍涎香應該有二兩,起碼三百兩銀子。」

    蘇木嚇了一大跳,他也沒想到這東西如此值錢,都快趕上普通百姓的全副身家。這個張永為了讓我寫書,還真肯下大本錢啊!

    想不到我蘇木小小一個舉人,也有人來行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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