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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 皇帝的催更 文 / 虎臣

    蘇木腦袋裡有些迷糊,一時忘記該如何回話。

    弘治皇帝又拿起手中的稿子翻了一下,道:「已經寫到第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了,話說,院子已經修好,元春也要出宮省親。賈政帶著一幹好友游院,讓寶玉寫對聯。這章還沒寫完吧……」

    蘇木這段時間慢得要死,加上又得了一間院子,又在西苑任職,衣食無憂,人這種東西,沒有生存壓力,就會犯懶。

    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摸筆,至於《紅樓夢》這本書也許久沒寫了。

    上次寫到什麼地方也不記得的。

    見蘇木發楞,皇帝以為蘇木還在害怕,笑了笑,翻了翻書:「正好寫到寶玉道『有用瀉玉二字,則莫若沁芳二字,豈不新』賈政拈髯點頭不語。眾人都忙迎合,贊寶玉才情不凡。賈政道『匾上二字容易。再作一副七言對聯來』寶玉聽說,立於亭上,四顧一望,便機上心來,乃念道……」

    「朕下來之後倒是想了半天,也擬了幾個對聯,可總覺得不甚切合。蘇木你是有名的詩詞快手,這對聯可想好了。」

    蘇木:「臣已經想好了。」

    「哦,快念來聽聽。」弘治皇帝倒有些期待了。

    蘇木忙回憶了一下,這一章乃是《紅樓夢》中的名篇,還好自己還記得,就念道:「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

    「這麼快就想出來了?」弘治皇帝心中一驚,又拿起稿子看了看先前的景物描寫:「說著,進入石洞來。只見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

    念完,又咀嚼了半天蘇木這個對聯,擊節叫道:「果然貼切,不錯,不錯,朕聽人說蘇木的詩詞極好,這次還真是開眼界了。」

    「陛下謬讚,臣惶恐,愧不敢當!」蘇木忙一施禮,心中這下是徹底放鬆下來了:如果皇帝老兒你今天是真的要處罰我蘇木,又怎麼可能同我談詩論道。風花雪月、詩詞歌賦可是我蘇木的強項啊!

    不對,弘治皇帝問我有沒有存稿究竟是什麼意思?

    果然,這個念頭剛一起,弘治就笑問:「蘇木,後面的呢?」

    蘇木:「回陛下的話,此書不過是臣的遊戲之作,當初就寫到這裡。後來又因為要參加鄉試,就停下來了。」

    弘治:「那麼,蘇木你可有接著寫下去的打算?」

    蘇木心中一跳,差點忍不住冒了粗口:還寫你個妹啊,就這十八回的章節,我就差點被人當成黃書寫手打死了!

    「回陛下的話,臣剛才說了,不過是遊戲之作,興致來了就寫上幾筆。興致不來,也懶得動手。或許,以後不會寫了。」

    聽蘇木說以後不會再寫,弘治眼皮子一跳。老實說,這書很對他的胃口,剛才拿到稿子也不過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他就有欲罷不能的感覺,急切地想知道下。

    本準備等下無人的時候再回頭精讀一遍。現在既然已經找到原作者,何不問他還有沒有稿子。

    聽蘇木說沒有稿子,皇帝很是失望。

    又聽他說不會再寫,弘治皇帝一陣心浮氣躁:這不是**裸地要太監嗎,絕對不行。

    他當然可以勒令蘇木接著寫下去,不過,身為一國之君,這麼干有失體統,弘治皇帝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當下就不動聲色地說:「哦,不寫了……也好,這種書若是流傳出去,也有損失你的名聲。畢竟,裡面又許多地方有誨淫誨盜的嫌疑。」

    「陛下至理名言,臣敬服。」蘇木也接著恭維了皇帝一句。

    見蘇木和皇帝有說有笑,旁邊的徐燦看得目瞪口呆,他也不明白這其中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等看到皇帝眼神中的期待之色,徐燦這才恍然大悟:萬歲……爺居然喜歡蘇木這本《紅樓夢》……這書的確是好看……可是萬歲爺喜歡的東西,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又怎麼制止得了。怕就怕萬歲爺愛屋及烏,倒是寵信起蘇木來。不用等到太子將來登基,只需他在陛下面前說我幾句壞話,就是一樁大麻煩。

    這臣整起人來,不著痕跡,不動聲色,又站在義理的高度,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一想到這裡,徐太監頭大如斗,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像蘇木這種恭維,身為一國之君也不知聽到過多少次。弘治皇帝擺擺手,即便心中癢得如貓撓心,但表面上依舊淡淡的:「你這書也就那樣,朕倒是覺得沒甚意思。」

    「是是是,這種市井小說,格局極低,自然入不了陛下的法眼。」蘇木忙接嘴。他心中也是一陣腹誹:《紅樓夢》乃是千古名著,像朱厚照這種只知道修煉武藝打熬筋骨的二貨,自然沒有任何興趣。可名著之所以成其為名著,自然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現代人讀這本書,或許因為時代不同,代入感不強。但對明朝人來說,堪稱老少通殺。弘治皇帝說這本書沒甚意思,也未免太欺心了。

    「不過,你這章中的楹聯什麼的,朕倒有有趣。」弘治捏著拳頭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陣:「想朕當初在東宮讀書的時候,也常與師傅們吟詩作對。詩詞一物雖然沒甚大用,但用來陶冶情操,調劑心情卻最好不過。到如今,朕還珍藏著少年時所作的詩稿。」

    蘇木:「陛下所作詩詞自然是一等一的佳作。」

    弘治笑笑:「佳作不佳作,朕可不敢說。詩詞這種東西,就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女,民間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瘌痢頭兒子自家的好。就算你寫得再臭不可聞,一看,心頭卻是喜歡。」

    皇帝這話說得很隨意,其他太監都湊趣地輕笑起來。

    徐燦自然也免不了賠笑一聲,心頭更驚,看萬歲爺現在的情形倒有些像外面的人談詩論道,難道說,這個蘇木已經被陛下當成了一個可以閒聊拉家常的對象……這……可是朝中千萬臣子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啊……

    想到這裡,他背心的汗水出得更多。

    弘治皇帝又接著道:「別人見朕是天子,讀了朕的詩稿子,自然要歌功頌德,又怎麼可能直揭其短?以人為鏡,可惜,朕在詩詞一物上卻聽不到一句實話。」

    蘇木見弘治來了談性,身子也徹底放鬆下來。他本就是一個現代人,在他看來,皇帝不過是一種職業。和自己這個書生也不過是分工不同,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就隨意說道:「臣子自然不方便在背後議論君父,在臣看來,詩詞也不過是休閒之作,寫得好也罷,壞也罷,都不要緊,只要自己作得高興就成。」

    弘治哈哈一笑:「說得是。雖說如此,可蘇木你的詩詞作得確實好,你的舊作朕也讀過,心中卻也有些懷疑,如『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一句,卻不是一個弱冠少年作得出來。但今日現場聽你作了這個對聯,朕心中卻信了,果然不錯。」

    「臣,惶恐!」

    弘治呵呵笑著,又輕咳一聲:「左右今日無事,朕的興致也上來了,蘇木,要不,咱們君臣就比一比。」

    「啊,賽詩!」蘇木嚇了一跳,和皇帝比詩詞,我敢贏嗎?

    見此情形,徐燦嘴角突然露出一絲冷笑,插嘴道:「怎麼,蘇木你不願意?」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

    在他看來,以蘇木的才華要想贏皇帝自然不難,搞不好還勝得非常輕鬆。別說皇帝,就算是七子一類的人物碰到蘇木的「滾滾長江東流逝水」的雄渾大氣,遇到他的「山一程,水一程」的婉約淒清,也要弄個灰頭土臉。不得不承,這可惡的傢伙已經是大明朝的詩壇旗手了。

    問題是,任何人在蘇木手頭敗得這麼難看,心中必然不高興。皇帝若真敗了,對蘇木必然有看法,下來之後,只需挑撥幾句,蘇木能有好。

    可如果蘇木故意承讓,降低水準的結果,在皇帝心目中地位必然要降一個檔次。

    所以,無論怎麼看,這次比賽對蘇木來說都不是好事。

    「陛下請出題。」蘇木也懶得搭理徐燦。

    沒辦法,皇帝金口玉他也沒辦法堅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

    徐燦賠笑道:「萬歲爺,今日這早雪下得緊。為了看雪,萬歲爺讓奴婢們別掃地,將這一片潔白留著。不如,就以這個為題吧,不知道萬歲要得什麼韻?」

    弘治皇帝:「又不是比詩詞,出什麼題?」

    徐燦一楞,蘇木也是滿頭霧水。

    皇帝道:「就寫對聯吧,蘇木,你這章還沒寫完。想來偌大一個大觀院也不止區區幾處廳台樓閣,賈政肯定要讓兒子寶玉在賓客面前展示采,賓客也會湊趣討好,世事人情莫過於此。依朕推測,蘇木你肯定會在這個情節上花費大量筆墨。」

    蘇木這才吃了一驚,心中對弘治皇帝突然有些佩服。這人能夠見微知著,推斷出下面的情節,果然好生了得。想來也可以理解,能夠做十多年皇帝,維持明朝繁榮昌盛大局的,能沒沒有幾分才能嗎?

    對於人心世事自然是摸得熟悉,所謂人情練達即章。

    「陛下說得對,臣以前也是這麼想的,接下來正打算這麼寫。」

    弘治撫鬚道:「那你就接著寫吧,每寫一個景,朕和你就各自寫一個楹聯,選最佳那副謄錄到書上去。」說到這裡,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

    蘇木這才恍然大悟,暗想:原來是催更啊,偏偏你又不明說,拿著皇帝的架子,反弄出這麼多彎彎拐拐,不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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