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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方言之弊 文 / 虎臣

    他不靜也不成,剛才在外面被龍在如此羞辱,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心中惱火,直將那龍公子和吳老二恨得入骨。

    如果不出意外,也許用不了一個月,自己涉嫌抄襲宋詞一事,肯定會在京城好保定的讀書人圈子裡傳播開去。

    聲名狼籍自然是免不了的,如果不將這個場子找回來,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以後也不用在這世上混了。

    當然,前提條件是必須中舉,否則,你就算再對人說自己才高八斗,可為什麼連個舉人也中不了?

    蘇木也知道這次鄉試對自己來說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戰,沒有人關照,也不知道考題,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真本。

    如果再不將狀態調整到最好,這一場也不用考了。

    雖然心中火燒火燎,滿滿地全是憤怒、鬱悶、煩惱、擔憂等負面情緒,蘇木還是竭力讓自己放鬆下來,就那麼將雙手放在桌板上,將呼吸慢慢調整到平穩悠長。

    也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天色更黑,身邊牆上的那盞油燈的光暈慢慢地縮成一團。

    再看遠處兵丁手上的燈籠,光線也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卯時整,也就是後世北京時間黎明四點鐘模樣。

    丁字考棚靠進明遠樓,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過道上的情形。這個時候,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走過來,為首是鳴鑼開道,後有跟班。

    中間則是一頂十六人大轎,大轎卸去四周的布幔。

    轎子上面坐著一個身穿正六品大紅官袍的中年人,正是本科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楊廷和。

    在看榜的時候,蘇木也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這人就是正德、嘉靖兩朝的內閣首輔,未來大明王朝的ceo,大禮議的風雲人物。

    心中不覺好奇,定睛看去,卻見這人身高臂長,丹鳳眼,臥蠶眉,真真是一表人才,心中就讚了一聲:看來,在古代如果你不是一個帥哥,別說內閣輔臣一級的官員,就算是一個正四品的知府,也沒有任何可能。身言書判,身是第一樁。若太醜,沒有官威,百姓不經,也失了朝廷的體面。好在我這具肉身也不算太差,這一點還是很讓人滿意的。

    楊廷和身邊是副主考和其他房考官,一個個都繃緊著臉,看起來非常威嚴。

    未來的楊閣老見隊伍過了明遠樓,手一抬,又將一支令箭從轎子上扔下來。

    一個衙役接了過去,大喝一聲:「鎖,門!」

    幾個兵賁就掩上了大門,「卡嚓」一聲,鎖住了貢院,門前擺了鹿柴。楊主考手一揮,跑過四路兵,佔住了貢院的四面外牆。

    裡面傳出外簾官向主考大人報到,禮事唱名的聲音:

    「巡綽官到位!」

    「跪!起!」

    「受卷官到位!」

    「跪!起!」

    「彌封官到位!」

    「跪!起!」

    「謄錄官到位!」

    「跪!起!」

    「對讀官到位!」

    「跪!起!」

    「提調官行禮嘍!」

    「監試官行禮嘍!」

    ……

    一通忙亂,偌大場面。

    蘇木沒想到鄉試比起院試來,場面熱烈成這樣,頓時看入了迷。畢竟是他第一參加正式的國家公務員考試,心中難免好奇,卻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可就在這個時候,蘇木卻發現對面的考生們都同是忙亂地打開考藍,掏出房四寶擺在桌板上。又給硯台加上水,飛快地磨起墨來。

    就連那個受辱後不住哭泣的考生也不例外。

    蘇木心中奇怪,這都還沒發題目呢,忙什麼呀?要答題,也不急於一時啊。

    等楊廷和等人進了致公堂,就是三聲淨鞭響起。然後「開卷」聲從至公堂那邊一聲聲如同接力一般傳過來。

    一個考官隨著聲音出現在丁字考區,手裡拿著一張紙,展開了,湊在燈火下面看了看,然後大聲唱道:「各考生且聽明白,第一場考試,第一題《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念完之後,他故意停了停,讓考生們自己記錄。

    一口糯軟的帶著杭嘉湖口音的官話,叫人聽起來有些吃力,但卻非常好聽。

    顯然,這個考官是江南人氏。

    江南風鼎盛,有明一朝出的進士成千上萬。整個朝堂,竟有一大半官員是江浙人氏。因此,江南地區的幾種方言簡直就是半官話,你不懂幾句吳俁軟語,根本就混不開。

    蘇木前世在大學教書的時候,學院裡也有不少江浙人,自然聽得明白。不過,他卻是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臥槽,原來鄉試沒有題目紙,而是直接念題。難怪剛才其他考生們飛快地磨墨……糟糕,這下糟糕了……

    原來,在上一次院試的時候,考生都會實先領到一疊卷子。在每場考試的時候,考官就會將印有題目的紙條分別發下來,讓大家依上面的題目將章作在卷子上。

    蘇木本以為鄉試也是如此,倒沒有提前準備。

    不過,心中微微一動,蘇木就想通其中關節。不同於院試,鄉試中舉之後是可以直接做官的。正因為如此,朝廷為了防備考生作別,可謂是用盡了心思。若是發考試紙,須防著考官在遞給考試的題目紙中夾了答案。

    因此,到後來,索性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口述。

    因為不熟悉考場規則,這次卻被打了個冷不防。

    再看看對面,那幾個考生都提起筆飛快的記錄著,蘇木頓時就急了眼。

    慌忙從考籃裡拿出毛筆,可一看,毛筆早就實現洗得乾淨,竟無半點墨汁。

    現在磨墨,也根本來不及了。

    正著急中,那考官又開始念道:「第二題《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蘇木有些傻眼了,一顆心蓬蓬地跳個不停。

    他忙在心裡對自己說:別急,別急,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總會有法子的。四書五經我可都是能夠倒背入流的,倒背……

    看著手裡的墨錠,蘇木眼睛一亮,也顧不得什麼,忙將其放進嘴裡,粘了點口水,在牆上寫下「故為政,以仁」五個大字。這算是一種變相的縮寫吧,反正中間的字句自己都能背下來。

    然後,又抬手在牆上寫下第一題「有一,恕乎!」

    他的考棚位於最外間,一舉一動都落到那考官眼裡。

    見蘇木滿牆寫字,又弄得如此狼狽,自然知道這個考生究竟在做什麼,就有衙役忍不住哈一聲笑起來,其他幾人也是掩嘴偷笑。

    這書生實在太搞笑,又弄得斯掃地,考官心中大怒,大聲呵斥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堂堂名教中人,搞這種怪,成何體統?」

    見考官發怒,一個衙役厲喝一聲,提起棍子就朝蘇木走過來。

    蘇木吃了一驚,背心的冷汗立即就沁了出來。如果考官不許自己在牆上亂寫亂畫,這麼多道題目,自己又如何記得住。

    難道這次考試剛一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想到這裡,蘇木心中亂成一團。

    正在這個時候,那考官卻神色一動,搖了搖手,「慢著。」

    衙役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考官道:「罷了,畢竟關係到一個讀書人的前程,由他去。」

    蘇木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中那個考官有些感激起來。

    他卻不知道,這個考官在呵斥的時候,忍不住朝蘇秀才掛在考捨門口的寫板上看了一眼,上面正寫著「蘇木」二字,心中一動,這才放了他一馬。

    原來,在考場中考生難免上廁所這種事情需要解決,但考場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地方,你總不可能在一片寂靜中大喊一聲:「報告政府,求茅」,驚擾了秩序不要緊,將其他考生的作思路打斷就不好了。

    所以,考生在進場的時候都會領到一個寫有自己名字的木板,進考捨的時候就掛在門口。遇到有事需要叫人,就敲敲板子,到時候自然有衙役過來處理。

    看著蘇木一張花臉,渾身上下透著狼狽,那考官覺得非常有趣,心下決定等下見了其他考官,將這事說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有趣的插曲。怎麼說這個蘇木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弄成這樣,倒是一樁趣聞。

    他看了看身邊的衙役,收起笑容,說道:「嚴肅點。」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大喊一聲:「聽不明白,考官大人,你的口音小生聽不懂。」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衙役飛快地衝到那人面前,破口罵道:「無故擾亂考場,打不死你!」

    就將手中棍子朝前一戳,正中那書生的嘴,直捅得滿口是血。

    見考場的規矩如此之大,眾人都是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考官被那考生這麼一打攪,面色鐵青地念完所有題目,這才一揮袖子,轉身離去。

    用這種方法,他很快將剩餘的其他題目都記了下來。

    這才鬆了一口氣,飛快地磨起墨了,卻不想自己剛才不用地將墨錠朝嘴裡塞,早就將一張臉弄成了花貓。

    這次鄉試同以往一樣,第一場乃是《四書》三題、《易》四題、《書》五題、《詩》四道、《春秋》四題、《禮記》四題。

    這其中,《四書》三題是必答題,都需要做。至於後面的《易》四題、《書》五題、《詩》四道、《春秋》四題、《禮記》四題,則每書只選一題即可,並沒必要每題都作。

    加一起,這第一場就有八篇八股。

    每道題目都必須在三百字以上,可只要是作過八股的人都知道,一篇章若想寫完,就算你字句再凝煉,也需八百字。

    平均下來,一篇大約是千字出頭。

    七篇章,加一起七千字,加上構思和草稿,需要在三天之中完成,時間並不太寬裕。

    蘇木只顧著抄題目,倒沒時間去審題。

    蘇木顧不得同情那個沒聽明白考試題目的士子,手腳麻利地磨好了墨,費了半天工夫才將題目抄在草稿紙上。

    等一切弄妥,天已經朦朧亮開,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揣摩起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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