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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楊廷和的誤解 文 / 虎臣

    國朝以來,太子東宮屬臣,朝廷經筵講學,那都是為儲君提前準備的未來輔臣班底,用通天大道來形容也不為過。

    多少人,都眼紅眼熱地看著這個位置,想的就是一登龍門,身價百倍。

    這個蘇秀才確實學問出眾,看得出來也是個首屈一指的人才。可人有才,就會有野心。誰也保不準他究竟存了什麼心思,小小一個秀才就能上達天聽,這分心計,這份手段,當真是可驚可怖啊!

    朝廷取士,首重德行,這人的品德若是壞了,就算再有才,也是不能用的。

    一剎間,楊廷和對蘇木的印象壞到極點。

    立即亢聲道:「陛下慎言,蘇木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陛下卻提前許諾一旦他中了進士,進了翰林又如何如何。他後面還有三場科舉考試,若是叫有心投君所好之人聽到了,豈不要對蘇木一路放心。所謂楚王好細腰,國人多餓死。如此,朝廷制度崩壞,陛下可是千古罪人了。」

    弘治不以為然:「楊卿這話說得過了吧,朕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君無戲言!」楊廷和哼了一聲,叫頭扭到一邊,再不同皇帝說話了。

    弘治也是無奈,又歎息一聲,喃喃道:「不過是太子讀書的事情,至於弄成這樣嗎?」

    ……

    送皇帝回宮之後,楊廷和來到翰林院,作為翰林院侍講學士,擔任的就是皇帝的貼身秘書的角色,有權調閱秘書閣的件,就讓人將蘇木院試的卷子提了過來。

    院試和童子試前兩場不同,因為涉及到考生的功名,成績好的又會被選拔進官學,吃財政飯。所以,每年錄取的考生的卷子都會送到禮部存檔。

    等了一天,到晚上,檔案終於提過來了。

    楊廷和一看,心中就是一凜然,頓時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冷笑一聲:果然露出馬腳了,這個蘇木的人品果然不值得信任。

    原來,他剛開始看的乃是蘇木自己做的一篇八股和那首試帖詩。

    說句實在話,這兩題做得規矩嚴整。楊廷和本就是一個道德之士,和飛揚瀟灑名士風流的兒子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歷來最喜歡老成君子,最嗜讀那種嚴肅莊重的字。

    且看蘇木這兩題字老辣,法度森嚴,就如一個侵淫四書五經幾十年的老學究,可謂是循規蹈矩,圓滑融通,叫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這樣的筆,正是他所喜歡的。

    看完這兩題,楊廷和對蘇木倒是有些好感:以觀人,這個蘇木很是老成穩重,未必如我所想那樣乃是奸佞進小人,或許是我錯怪他了。

    實際上,蘇木這兩到題乃是他真實水平的體現。承的本是韶泰衣缽,韶老夫子這個外號可不是白給的,一聽就知道所作章暮氣十足。又是蘇木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老實,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韶先生的烙印。

    楊廷和心中讚了一聲:以這兩題來看,雖然不算卓異,卻非常好。若我是主考,也會點他做秀才的。

    當然,這種章楊廷和以前看得實在太多,雖覺得好,卻未免感覺枯燥。

    可等到楊廷和一看到蘇木所抄襲的那篇馮桂芬的《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開始的破題承題倒也普通,規矩方整,看得人非常舒服。

    可等到起講,看到:「孟子意謂,吾與子論友而為之歷數前人,上追古帝,大約皆節下交之事,為上者之所難,是以千古艷而非也,吾試與自平心言之。尊賢而極之天子友匹夫,甚矣敬下也,雖然敬者通乎上下也,吾試與子平心言之」時,楊廷和卻是赫然變色,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這才是真正的風流名士,縱橫恣肆的筆啊,且看下去。」

    頓時就讀進去了,這一看,就是酣暢淋漓,知道結尾處:「由上而言,或不知有尊賢,由下而言,或不知有富貴,不知二者,皆一偏論也。吾試與子平心而言之,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他手一鬆,卷子落到桌上,心中有一個念頭:此雋永瀟灑,宛若吳帶當風,揮灑自如,讓人讀了,如同清風拂面,例外通透,這可是狀元卷啊,即便進了會試考場,也當得了頭名,若不點他,考官當真是瞎了眼睛。

    「當時,同樣一個人作,怎麼每篇章的水準和風格大相逕庭,好像是兩個人寫的一樣,這卻是怪事?」

    楊廷和死活也想不明白,作為一個翰林院學士,本就是站在學問金字塔頂尖上的人物,如何看不出這其中的區別。

    想了片刻,楊廷和突然醒悟過來,暗叫一聲:這蘇木的心機果然深沉啊!這科舉場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無論你章做得再好,若是不合了考官的口味,也一樣中不了。若換成我去做這個考官,當就前兩題的紮實穩重,定然將其取了。可那兩題未免陳腐,若第三題也這樣寫,碰到如我兒楊慎那樣的風流考官,第一時間就刷下去了。所以,蘇木第三題就換了一種風格,這應該是他真實水平的體現。

    這個蘇木前兩題是故意壓住自己的水準,隨個大流,如果考官喜歡,自然中了。反之,第三題實在出色,也必然能中。

    小小一場院試,此人竟然看得比山還大,做了兩手準備。為了功名利祿,使盡心思,看樣子,蘇木的人品確實不堪得緊。

    ……

    又看了幾眼桌上的卷子,楊廷和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樣的人就算再又才,也不能取。好在老夫忝為本期北直隸的主考,這蘇木如果參加今年的科舉,定然要讓他過不了這關。

    小小年紀就知道巴結太子,將來入朝為官,必然是又一個李林甫。

    ……

    如果蘇木知道楊廷和的心思,必然會大叫一聲:大人,你真的想錯了,前兩題才是我的真實水準。最後一題,我是不知道怎麼做,這才胡亂抄了一篇,我冤啊!

    ……

    想到這裡,楊廷和拿起蘇木的卷子,將句「由上而言,或不知有尊賢,由下而言,或不知有富貴,不知二者,皆一偏論也。吾試與子平心而言之,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這種風格的字實在太突出,如果蘇木的卷子被十八房的同考官選上來,他自然能夠一眼認出。

    當然,蘇木也有可能換成穩重老辣的字風格,來投老夫之好,這人不是最善揣摩嗎,肯定也知道老夫喜歡讀什麼樣的章。

    不過,卻不用擔心。鄉試可不等同於院士,第一場有七篇時,其中《四書》三題,《五經》四題。以每題八百字計算,加一起六千餘字,這還不包括構思和打草稿。

    題目實在太多,而第一場考試只有三天,考生一進考場,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得不停地作。就這樣,沒期還是有考生沒能做完。

    蘇木如果要臨時換風格去做老實穩重的章,畢竟是初學乍練,必然不順手,寫到後面,為了抓緊時間,必然要選最順手的風格作。

    而他的章又是如此出色,就好像暗夜裡的火把,想不被老夫發現都難。

    「蘇木,這一期你就別考了,再等三年,好生磨練一下心性在來。人年輕的時候,受些挫折也是好的,這也是人生中的一筆巨大財富。」

    「中不了舉人,也無緣參加明年春闈。中不了進士,點不了翰林,蘇木也不可能再京城久居住,自然也不可能再攀附太子。君子仕進,寧從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內心中,楊廷和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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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來過這裡,蘇木自然不會知道。

    而今年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對自己已經有了成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刷下去的事情,蘇木也不知道。

    距離考試只有八天,除去路上耽擱的日子,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想了想,八股寫作,自己基本算是過關了。又沒有作弊器,且不知道今年鄉試的題目,最後上了考場究竟會是什麼結果,蘇木也不知道。

    這一回全考自己的真本事,沒有人能幫得到自己。

    全北直隸,大約兩千多考生,最後錄取的也不過兩百出頭,十比一的名額,老實說不算太離譜,至少比不上後世的公務員考試三四千人競爭一兩個位置,那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呢!

    不過,這兩千多考生可都是讀了一輩子書的,其中還有不少是科舉場上的老手,就其基礎而言,比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不知道要深厚多少。

    這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現在想這麼多也沒有用,預期徒亂心神,還不如抓緊時間複習。

    八股也就這樣了,短期內也不可能有多大提升,倒是論,也就是機關公寫作和策問可以惡補一下。

    機關公寫作對筆沒什麼講究,唯一的要求是達意,只要格式對了,就不會被扣分。至於策問,這個也有一定的套路,只要掌握其中規律,卻也不難。

    蘇木打算將第二場和第三場的考試都拿到滿分。

    如果以總分一百分計算,八股八十,以自己現在的水平,應該在六十分左右。如果後面兩場都過關,八十,也算優良,能夠排進前兩百名。

    所以,這一場考試能否中個舉人,關鍵在論和策問上面。

    讓朱厚照那小子安靜下來之後,蘇木就按照固定格式將那份封建藩王的詔書寫完,然後大約看了看,倒是挑不出什麼毛病。看來,自己先前寫的時候感覺雖難,可只要硬著頭皮強寫下去,等手一熟,也容易。

    然後,他有試著做了一篇策問《論馬政平邊策》。

    中原一向缺馬,又因為都是農田,小自耕農的社會,大牲口都是用來耕地的生產工具,即便養馬,也不符合戰馬的要求。為了抵禦北方草原民族騎兵的入侵,國家出台了一系列優惠政策,鼓勵百姓養馬。

    要求,以此闡述當今馬政的得失,提出確實可行的意見。

    這東西蘇木比較感興趣,這題也簡單。不外是使用經濟和政治手段,在條件適合的地區改農為牧,讓百姓自覺自願養馬。

    就興致勃勃地寫了兩千多字,眼見著天已經黑了下去,朱厚照也鬧累了,打了個哈欠,告辭而去。

    蘇木接著夕陽的餘光看了看自己的章,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至於什麼地方不妥,他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反正,他預感如果這樣的章如果出現在考場上,絕對會考官扔到廢紙簍裡。

    「那麼,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呢?」蘇木有些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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