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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廠公 文 / 虎臣

    折騰了幾乎一整天,順天府被讀書人圍攻的時間總算是的到了圓滿的解決。

    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出了這等大事,想不引起各方人等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與此同時,在紫禁城中,司禮監。

    當今的弘治皇帝在看到前朝廠衛的禍害之後,信任臣,對太監和錦衣衛特務頗多掣肘。因此,司禮監的批紅大權也被收了上去,淪落為一個徹底的秘書機構。不像嘉靖朝以後,司禮監擁有對朝政的最終決策權,而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和秉筆太監的權力甚至比內閣閣臣還要大上三分。

    弘治末年,西苑還在修建當中,皇城中的內閣、六部還沒有分流過去。這麼多中央部堂擠在一起,個衙門的地盤都顯得狹窄擁蔽。

    司禮監大權力旁落,顯得有些寒酸,不過是一間兩進的小院子。

    此刻,太陽還高掛中天,皇城中為了安全需要,不許種植高大喬木,被烈日曬了一天,立即如蒸籠一樣,熱得難受。

    尤其是這種平房,只要在裡面呆上片刻,汗水就遏制不住地沁出去。

    雖然熱,可裡面的太監們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儀態,別說扇扇子,就算是走起路來也是輕手輕腳,生怕驚動了正在屋中辦公的司禮監首席秉筆,東楫事廠廠工徐燦。

    在徹底淪落成一個秘書機構以後,司禮監基本變成一個空架子,無論是管事牌子還是秉筆們,同宮中其他的管事太監們也沒有任何區別。惟獨東廠手上還有一批得力能員,苦苦支撐著內侍們的體面。

    又因為當今的掌印太監侯公公年時已經高,已經有一陣子沒過來了。而徐燦直接掌握著東廠這個強力機關,又年富力強,自然成了司禮監的主心骨和話事人。

    同劉謹的鉤腰駝背,滿臉諂媚,一看就是小人不同。徐公公可是正經的內書堂出身,道德章不讓翰林院的學士們,為人又長得儒英俊,活脫脫一枝花兒。

    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皮膚白皙潤澤,此刻正直挺著身體坐在椅子上,仔細地看著手上一份卷宗。

    徐燦已經保持這個肢勢有一個時辰了,卻依舊挺拔如松樹一般,秀眉鳳眼的臉上卻不帶半點汗珠。

    在旁邊侍侯著的兩太監卻早已經熱面紅耳赤,頭上的汗水順著鼻尖和下巴不住地滴落下去。

    有個小太監估計是熱得實在挺不住了,手一動,正要去擦汗水。

    徐燦卻猛地一抬頭,目光犀利地看過來,冷冷地說了一句:「心靜自然涼。」目光中滿是陰鷙和狠辣。

    那小太監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說來也怪,身上的汗水卻瞬間收了。

    他知道這個東廠的廠公御下甚嚴,尤其注重細節,而且對人也是極為苛刻,有的時候你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就被他給打死拉出去餵狗了。

    那小太監腿一軟,立即跪在地上,正要哀號。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一個東廠的番子走了進來,低聲道:「廠公,順天府那邊……」

    徐燦看了番子一眼,又朝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下次注意點,咱家喜歡乾淨。」

    「是,乾爹。」那小太監不知道怎麼出去的,剛一出門口,身體一軟,就倒在了地上。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條小命是揀回來了。

    等屋中只剩下那個番子,徐公公這才問:「怎麼了,錦衣衛這次可出大醜了。」

    說著,他捏著嗓子,輕輕笑了一聲,屋中的空氣頓時冷了幾分。

    東廠和錦衣衛爭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對於天子的心思,徐燦也算是揣摩得透了。

    皇帝雖然對廠衛非常警惕,可卻捨不得特務政治的便利。

    東廠和錦衣衛同為天子身邊的耳目,可職能重合,用誰不用誰,信誰不信誰,卻是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身家。

    因此,兩個結構日常明爭暗鬥不休,都想看到對方出醜。

    這次順天府拆遷事件因為涉及到讀書人,徐公公也知道其中的厲害,就讓東廠不要摻和其中,將維持治安的責任全部退給了牟斌。

    徐公公在內心中也將自己當成一個讀書人,對讀書人的性子也是非常瞭解。這就是一群不省心的,凡事落到他們手裡,不鬧個滿城風雨甚至當達天聽,他們絕不會罷休。這可是刷名聲,和撈取好處的機會。再加上當今聖人又是個寬厚的性子,即便士子們再寬厚,也不會嚴加責罰。

    反到是對廠衛異常嚴厲,錦衣這次如果一個處置不當,那就是自找麻煩,到時候,牟斌的好日子就算是到頭了。

    因此,他雖然置身事外,可依舊派出了大量探子,讓他們將順天府的消息如流水一般報來,只等在恰當的機會再點上一把火,徹底將錦衣衛壓下去。

    聽到徐燦問,那個番子將嘴巴湊到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什麼,這事竟然就這麼了結?」徐燦神色不變地抬起頭來,但神色中還是隱約有些失望。

    番子:「回廠公,其實這事本就沒那林六什麼事,房子是人家黃家的。黃家人說接受順天府的太監,他一個外人又有什麼資格再糾纏下去,世界上沒有這個道理。」

    「卻是……」徐燦點點頭,突然伸出手去慢慢地磨起墨來。

    作為侍侯他多年的身邊人,那番子自然知道這是廠公在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動作,也不說話,背著身子,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磨了多長時間的墨,眼見著硯台裡的墨汁已經磨得粘稠,磨得起絲了,徐公公這才提比筆沾了點墨汁,在紙上寫下「胡順」兩個大字。

    正是標準的宋徽宗瘦金體,一筆一畫銀鉤鐵劃,又細又長,如同刀子一般,鋒芒筆露。

    寫完,將筆扔下,徐燦曬然一笑:「也罷,卻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牟斌手下有這樣的人才,也是他的運氣。」

    「此事本就拖不多,否則就是輿情洶湧,九城轟動,到那個時候,才是誰都摀不住,最後,肯定有人要被拋出來平息士人怒火。一則,我朝本是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再則,又是大比之年,國家倫才大典,卻是亂不得的。」

    「這個胡順不過是一個剛就職不過一天的百戶軍官,卻能看出這其中的厲害,有這份眼力勁,已是一等人才。」

    「而且,他能分化瓦解黃家,又能以謠言說動拆遷戶倒逼黃家。有這種心思和手段,就是一等一的人物。」

    喃喃地說了幾句,徐燦收起了笑容,眼中換上了冰冷陰鷙的神色:「一個剛上任一天的百戶就碰到這事,如果說是巧合,我卻不信。最大可能,這個胡順就是牟指揮你夾袋中早已經儲備的人才,今日卻是來救火的。錦衣衛居然有這等人物,牟指揮,咱家倒有些羨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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