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有個優點 文 / 虎臣
蘇木自有自己的煩惱,即將開始的鄉試對他來說乃是穿越到明朝後所遇到的第一大難關。
沒有金手指作弊器,也沒有名師指導,一切都要靠自己。
按照每天兩篇作的計劃,蘇木在看了幾頁書之後,就給自己擬了兩個題目,喝了幾口茶,略一思索,就慢慢地作了起來。
至於那姓朱的小子究竟抄得怎麼樣了,蘇木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就是隨便對付一下。他抄書也好,不抄也好,都沒關係,只要不來煩自己就好。
小孩子都沒有長性,蘇木就不性如此枯燥的抄襲他能堅持多久,到時候不得趣,自然就會離去。
蘇木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將那篇章寫完,出了一口氣。
小蝶慌忙給他扇了幾下扇子。
這篇章蘇木作得不甚得意,搖了搖頭,正要繼續寫下一題,就看到朱厚照已經脫掉外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松江棉布衫子,蹲在凳子上一邊扎馬步一邊抄書,口中還配合著悠長的呼吸吐氣聲。
「這……」蘇木大驚,這傢伙還真把抄書當成一種修煉了,《九陰真經》,這……這模樣純粹是蛤蟆功啊!
小蝶也忍無可忍地撇了撇嘴,低聲道:「這人真討厭,熊孩子!」
蘇木忍不住哈哈一笑,這小蝶也不過比朱壽大兩三歲,怎麼看他就好像是看嬰兒一樣?
這笑聲驚動了朱厚照,他抬起頭:「子喬,我已經抄到『云:於戲!前王不王!』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意思我明白,當年學士們講解這一節的時候我聽過,可你這書上的註解怎麼不太一樣?」
蘇木看了看,這才發現下面的註解是抄錯了。
以前那個蘇木本就是個呆子,書上的註解也是依樣畫葫蘆,照父親的講解記錄下來的,這其中卻抄錯了一處。
其中「此為沒世不忘也」一句解成了沒齒,乃是一個大大的筆誤,低級錯誤啊。
蘇木提起筆將那一句抹點,道:「抄錯了,這裡應該是前代的君王雖然去世了,但他的功德永遠不會被人忘記。」
然後,又隨口按照自己的理解講解道:「《詩》是《周頌烈》篇。於戲,是歎詞。前王指的是王武王,君子指後賢後王,小人指後世的百姓。詩人歎說:王武王雖然已經去世,而天下之人至今尤思慕他,終不能王。曾子釋詩說:王武王所以能詩人思慕不忘者,蓋因他有無窮的功德,留在後世耳。如垂謨烈一佑啟後人,是其賢也。後來的賢人們,都受其模範,而賢其賢人。創基業以傳子孫,是其親也,後來的王者,都有承籍而親其親……」
這本是大學古漢語的課程,蘇木前世又是講師,幹得就是這樣,這一解深入淺出,說得透徹。朱厚照本就是個聰明決定之人,只不過性格上有缺陷而已,這一聽,立即就聽明白了。
突然道:「子喬,你這個講解可你李東陽、王鰲他們講得好多了……」這一說,才自己自己失言。
這二人,一個是內閣輔臣,一個是翰林院學士,時大家,一般人有有什麼資格請他們來講課?
可蘇木卻將未來的正德皇帝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宗室子弟。李、王二人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覺得皇族成員請他們去上上大課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也不在意。
聽到正德的誇獎,蘇木心中得意,又接著講了一段。
北屋裡,吳老二的父親突然又驚訝地叫了一聲:「解得不錯啊!夫賢賢親親,是君子得其所矣。樂樂利利,是小人得其所矣。此所以王武王去世雖遠,而人心追思之,終不能忘也!這一節,是說新民之止於至善。」
然後,再不說話了。
被他這一打岔,蘇木也沒心思再講下去,就讓朱厚照自己抄書,自己繼續去作下一篇作。
寫了半天,他又陷入了當初在會試考場時那種情形,章該怎麼寫,他心中都非常清楚,可落實在具體字上,怎麼寫都覺得筆下艱澀。
他也知道就這麼放棄,自己一輩子都跨不過這個坎,就硬著頭皮將那八百字的章寫完。
結果一看,簡直是渣到無以復加。
他惡向膽邊生,一怒之下,將那兩頁稿子一團,扔到一邊,大步朝外面走去。
朱厚照大約是扎馬步累了,一屁股坐下,手中也不停,卻回頭問:「子喬,你要去哪裡?」
「隨便走走,你繼續啊!」蘇木心情惡劣,決定在外面散散心。
剛走出來,就看到劉謹站在院門口朝裡面探頭探腦。
「老劉,你一直在這裡呢,這朱大將軍的另外兩個伴當呢?」老實說,蘇木對太監並沒有成見,人遭了一刀不要緊。只要不變態,不喜歡男人,蘇木也願意同他們正常交往。
京城如此之大,皇宮中的太監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只要在城裡逛上幾圈,很容易就能看到一個,也不希奇。
這劉伴看起來身體不是太好,臉青忽忽的,不過脾氣也好,對蘇木也客氣,蘇木對他也挺有好感。
劉謹笑瞇瞇地朝蘇木一作揖:「那兩個護衛都是急性子,在這裡候了半天,不耐煩,跑前頭吃酒去了。你還別說,子喬你住的這個店看起來甚是破舊,可廚子卻好,尤其是做出來的驢肉席,美得很。」
蘇木道:「確實是這樣,你想啊,掌櫃的敢在這種又髒又破的地方賣吃食,如果味道再不好,這客棧早就開不下去了。你看這裡的住客食客如此之多,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劉謹深以為然,又問:「我家少爺現在如何了,還在練武嗎,怎麼沒聽到動靜?」一邊說話,他一邊揮舞著乾枯瘦小的手臂,做了一個打拳的肢勢。
「話說,你們家少爺還真是屬猴的,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聽蘇木把未來的儲君比做猴子,劉謹的臉色難看起來。
蘇木才懶得管別人的心情:「不過,他現在總算是安靜下來,正在裡面抄《大學》,讀書上進呢!你就別進去了,打攪了他的功課就不美了,再說,裡面小,你進去也擠得很。」
聽到蘇木說太子正在裡面讀書,劉謹一臉得不可思議。自家主子是什麼性格,沒有人比他這個大伴更清楚了,那是一個天上都是腳板印的主兒。
以前三個閣臣,外加十來個翰林學士輪流著去給太子當老師,可太子根本就不怕這些老父子,該怎麼玩就怎麼玩,牽連著他也吃了不少戒尺。
替太子挨打,那可是尋都尋不來的大機緣,可被打得多了,劉公公也有些受不了,畢竟是一把年紀了。
大約是拿太子實在沒辦法,大學士們公務繁忙,對儲君的課業也不怎麼上心。
到現在,太子爺讀了六七年歲,也不過是一個半吊子。
可今天卻乖乖地坐在裡面讀書寫字,還一寫就是整個下午。
劉謹吃驚之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是不自己因為發高燒而產生了幻覺。
蘇木搖了搖頭:「公公,你家少爺可真夠討厭的,煩死人了,若是我的學生,早就直接打死了。」
劉謹聽蘇木出言不遜,態度狂妄,張大了嘴巴:「你知道我們是是是……」
「廢話,四十來歲的人還沒長鬍鬚,老劉,太監不過是一個職業,又不可恥。」蘇木哼了一聲:「同瘸子、瞎子、聾子也沒什麼區別。還有,你家少爺不就是皇室宗親嗎,也不知道是哪家王府的子弟,我也懶得過問。」
聽蘇木將太子當成某家王府的子弟,劉謹鬆了一口氣。又看到一個有功名的堂堂讀書人,既然能夠平等對待自己,他心中也是感動,就有心提醒他把握住這場大機遇:「我家老爺一直為少爺的學業犯愁,若是少爺從此肯讀書上進,你也是大功一件,將來前途自然是一片遠大。」
蘇木一撇嘴:「什麼大功勞啊,宗室子弟又不能參加科舉,否則,以我之才,教出一個舉人甚至進士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我今次是第一年參加科舉,就一路考了上來,連中三元。」
「啊,小三元,第一參加科舉!」劉謹也知道其中的厲害。
蘇木:「你家少爺要來我這裡習武讀書,我無所謂,不過到時候吃了苦頭,也怪不得我。」
說到這裡,蘇木心中一動:對啊,那熊孩子實在討厭,如果明天還來就麻煩了,得想辦法折騰折騰,等他吃不了這個苦,就會知難而退了。
在外面說了半天話,蘇木又來了精神,回到院子,卻看到朱厚照還在抄書。
臉上的表情同先前相比,卻多了一份專注,隱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
蘇木忍不住讚了一聲:「朱大將軍,你有一個優點,做事有股韌勁。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聽到蘇木的讚揚,朱厚照一臉的興奮:「子喬,我感覺一身都酸了,就好像跑了好幾里地一樣,累壞了。」
「如果累,就休息幾天吧!」蘇木忙不迭地說。
最好以後都不要來了。
「看來,這讀書寫字對提升我的武藝確實大有好處,我明天還來。」
「這……」
朱厚照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他伸了伸身子,渾身骨骼辟啪著響。感歎道:「我感覺渾身充滿了精力,胸臆之間,隱約有浩然之氣生發。走了!」
就大步地走了出去。
「浩然之氣……」蘇木腦袋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