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總算有了著落 文 / 虎臣
先前是吳老二緊緊抱住蘇木,現在主客易勢力,他反被小蝶給掐住,疼得一張臉都扭曲了,姑奶奶姑奶奶地叫了半天,可那小蝶如何肯鬆手。
小蝶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生怕這潑皮一逃就再找不到了。
蘇木也不管,等了半天,見吳老二實在經受不住,這才問:「吳老二,你剛才所說的話可真?」
「什麼話?」小蝶忙問。
蘇木回答說:「剛才吳老二說他有個住處,一兩銀子一個月的租金,我就答應了。如此,也不算吃虧。小蝶,你放開他吧。」
小蝶:「一兩銀子一月,這麼便宜,不會是個草棚馬廄吧?」京城的房價她自清楚得很,一兩銀子若是去客棧,也就住六七天。這個價格倒也合理,反正她和少爺也要在京城呆一段日子。
唯一擔心的是這個吳老二實在是不值得相信,小心又被他給騙了。
有或者,他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少爺可是金貴的人,如何吃得了那種苦?
不過,小蝶還是將吳老二給放開了。
吳老二哭喪著臉挽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三角肌位置青了一大片,看樣子是吃了不小的虧。
他叫起屈了:「姐姐,你這話說得,怎麼可能隨便給你指個草棚馬廄,那是人住的地方嗎?」
「說,究竟是什麼地方,可乾淨?」小蝶咄咄逼人。
吳老二顯然是相當的畏懼小蝶的鷹爪手,縮了縮頭:「乾淨當然乾淨,是一間長寬各三十尺的大屋,帶一張大炕,一個大立櫃,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地上鋪的是大青磚,乾淨得可以照出人影來。好有,光線也好,南北向,沒有夕曬,挺涼快的。是我家自有的院子。對了,伙房你們可以隨便用,柴和和煤炭不要錢。」
這一通自吹自擂讓蘇木很是耳熟,想了想,就回憶起現代社會風景區拉客的旅館老闆:有空調有電腦、獨立衛生間,二十四小時熱水……
對,就是這個調調兒。
小蝶顯然有些猶豫:「這樣啊……倒是不錯,少爺,你看呢……」她也不敢肯定。
蘇木苦笑:「錢都付了,還能怎麼樣,那麼,走唄。」
「大哥,大姐,放心跟我來吧,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吳老二喜滋滋地上前來替蘇木背行李。
「走開,我們自己來!」小蝶瞪了他一眼。
吳老二顯然是畏小蝶如虎,訥訥地退後一步:「二位,我在前面帶路。」
小蝶:「等等,我走前面,你在中間指路。」
吳老二叫起屈來:「姑奶奶,我雖然不堪,可也講義氣,不會逃跑的。」
三人就這麼朝前走去,路上,蘇木又大約問了問他家的情形。
吳老二回答說他叫吳念祖,本是河間府人,六歲的時候就隨父親進京城來參加會試,現住的那個小四合院本是父親一個同年在京城的產業。如今,那個同窗在貴州做官,就免費讓他們住下。這一住,就是多年,也不知道原主人什麼時候回來。人家現在怎麼著也是個知縣大老爺,也不在乎這間小院子,鬼知道哪一年才能回來。
小蝶哈一聲挖苦道:「原來是人家的產業,你不過是個看家的,剛才還吹牛說是自家的院子。」
吳老二吳念祖也不在意小蝶的諷刺,又說,實際上他們在河間的產業已經變賣得差不多了,大前年又死了老年,全家都搬到京城來了。院子裡除了老爹,還有個姐姐。
蘇木:「對了,你父親不是舉人嗎,看你情形生活頗為艱難,按理不至於這樣的?」
舉人可是正經的名教眾人,有做官資格,還享受一系列免稅政策。只要願意,多的是人將房子和田產依附到他頭上,就算什麼都不幹,也能一輩子衣食無缺。
這一問正說中了吳念祖的傷心事,頓時惱了,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還不是我家那糊塗老爺子,鐵了心要考進士,在京城住了十年,又生了一場大病,把家產糟蹋個精光。若不來京城,咱在河間也是一個少爺。其實,就算中不了進士也無妨,大不了走走門子,塞點錢,也能撈個縣丞,我也嘗嘗當衙內的滋味。可惜啊,現在就算是想走門子,也沒錢。我這輩子可算是毀在老爺子手頭了。」
說到這裡,吳念祖難得地鬱悶下來,被人打破的鼻子又開始滴出血來。
小蝶嫌惡地看了他一眼:「髒死了。」
吳念祖大怒:「鼻血不是你想流,想流就能流。」
老二果然沒說假話,等到了地頭,蘇木頓時抽了一口冷氣:好漂亮,好熱鬧的地方,水電氣三通,自帶衛生間,二十四小時熱水。
沒錯,這裡就是一間低檔次客棧的……最後面的一座小院。
和蘇木先前去投宿的地方不同,嚴格來說,這裡算不得是一個客棧,用大車店來形容也不為過。
來這裡住宿的都是車伕、腳夫,大熱天的,滿世界都是汗臭味。
客棧的房間很多,卻集中在一座大得離譜的院子裡,走過大通堂,後面的院子前左右各排著三排平房,大約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張長長的土炕,可以並排睡六七個人。
院子正立著幾個木樁,栓了幾頭驢。
那幾頭畜生一邊吃草,一邊用蹄子刨地,將院子踐踏得一塌糊塗。
有不少赤膊的漢子進進出出,鬧個不停。
見了小蝶,都精神一振。
小蝶大怒:「看什麼看?」
眾人這才驚慌地將頭低了下去。
「就是這裡?」蘇木吃了一驚,有點傻眼:「老二,你究竟有沒有一句真話啊?」
「別急,別急,在後面呢,大哥,包你滿意。」吳念祖連忙解釋了半天,然後又對蘇木二人小聲道:「大哥大姐,等下若有外人問起,你們就說是我河間的親戚,千萬別提租房的事,拜託拜託!」
說著,他不住拱手。
蘇木苦笑:「還能怎麼樣呢,罷了,就不與你計較了。」
他算是明白了,看來吳老二所說的他爹的一個同年讓他一家人看守北京老宅門戶一事也完全是謊言。主人家雖然遠在貴州做官,可在京城的產業另外有人經營,還開了一家大車店。估計是見吳家人可憐,就免費讓他們住下,也不好意思趕出門去。
具體是什麼情形,過幾日就清楚了。
反正這裡自己估計也呆不了幾天,等弄本小說出來,賺了稿費,再尋個好的去處。
過了這座大院子,裡面又有一座小院,乃是店裡夥計和掌櫃的住所。
吳念祖是個厚臉皮,口也甜,見人就叫哥,然後又笑著道:「這是我家大哥大嫂子,老家遭了災,來投奔我的,要在這裡住幾日,請多多擔待。」
「喲,是王大哥,這是我哥和我嫂,受了災,可憐得很,你以後要多多關照啊!」
「劉大爺,你最是善良了,菩薩啊,好人有好報,這是我哥。」
蘇木看得好笑,這個老二倒是個厚臉皮的,是個人物。
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雖然不待見吳念祖,可見他帶蘇木和小蝶進來,也不好說什麼,索性也不理睬。
過了這間院子,就到了最裡間。
這地方很是窄小,就一座五尺見方的天井,中間放著一個石缸,共有三間屋子,吳念祖、他父親,和他姐姐各一間。
吳老二把蘇木帶進自己房間,笑著說:「蘇相公,這是我的住所,如今就騰給你了,夠意思吧。」
蘇木看了看,屋子很小,光線也暗,就一床一桌,同吳念祖先前的描述區別極大。不過,一兩銀子在京城也只能找到這種地方了,也懶得廢話:「好,就住這裡了。」
小蝶雖然不滿意,可既然少爺已經發話,只能把行李都放了下來。
將蘇木安置好,吳老二一溜煙就看不到人了。
車馬勞頓,一整天下來,蘇木和小蝶也累得夠戧,當下就掏出乾糧,各自吃了兩塊。
然後,蘇木有帶了木桶去前院水井處打了一桶水帶回屋,讓小蝶擦身,自己則走到天井裡,靜靜地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看著漆黑的夜空,思考著明天該幹些什麼,又如何度過這個難關。
就目前來看,自己身上的秀才功名並不能給他帶來實際的好處,況且《西遊記》一案具體是什麼情形,而他是否被牽連在其中,也是一無所知。
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的,去找個工作顯然是不現實的,累死累活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兩銀子,夜長夢多,再不跑路,一旦身份暴露,就要被官府給逮住了。
那麼,只有寫小說一條路可走。
對於這一行,因為有了先前的經驗,蘇木也知道該從何著手,又該如何推銷自己的稿子。
反正也不用現想題材,無論是四大名著還是明清小說,隨便抄一本就是,絕對會賣到火爆。
蘇木坐在那裡,開始斟酌起來。
無論如何,明天先將三千字的開頭弄出來,然後按照當初在保定府賣《西遊記》稿子時那樣,一家一家挨著去問。
只要書坊老闆不是瞎子,定然能看出這個故事的妙處。
稿費不就這樣來了。
想到這裡,蘇木來了精神,對於未來也不在那麼惶恐。
正想著,突然間靠北的那個房間裡傳來一個女子柔柔的聲音:「弟弟,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滿臉都是血?」
聲音中充滿了擔憂。
「別碰我,討厭!」吳老二的聲音傳來:「死不了的,不過是摔了一交,咱在外面也算是有些名號的。男子漢大丈夫在江湖行動,怎麼可能不帶點傷,怕什麼怕,女人,就是麻煩!」
聲音中滿是不耐煩。
北邊屋子裡點了等,將屋中的人影倒影在上面。
蘇木就看到吳念祖飛快地將頭閃到一邊,露出一條凹凸有致的身影,估計是他姐姐。
蘇木一笑,心道:吳老二姐姐的身材不錯,雖然比不上胡瑩,卻火暴得多。
想起胡小姐,他心中沒由來的一疼。
這個時候,屋中傳來一個老人的咳嗽身,然後是一具佝僂的身影印在窗戶上。
那身影不停地顫抖,然後是滿是痰音的怒喝:「你這小畜生又去什麼地方鬼混被人打成這樣了,我吳家的聲譽算是被你敗壞了。」
「聲譽,我們吳家還有聲譽嗎?」吳老二冷笑:「老爺子,這裡是北京,就算做兒子的再怎麼丟人,家裡人也不知道。再說,偌大一個京師,誰認識你老人家啊!對對對,你是個舉人老爺,可是,咱們家一沒勢,二沒錢去戶部走門子,就算一個從七品的官也別想謀到。
對了,老爹你身子不好。真若去選官,人家一看你咳成這樣,直接就趕出去了。
攤上你這個親爹,擺脫,是我倒霉。
至於考進士,爹,你都考了十多年了,還是算了吧!」
「畜生,畜生!」叮噹一聲,窗戶上那老人的身影一動,將一件東西摔到了地上。
「摔,老爺子你繼續摔,咱們家可沒錢了,摔破了客棧的東西可是要賠的。」
「啊,你們別吵了!」吳老二的姐姐又叫起來,依舊柔柔的,卻滿是悲傷:「爹,弟弟都傷成這樣了,就別鬧了。」
吳老頭怒喝一聲,「小畜生,滾,滾出去!」
「我滾什麼,我沒地方滾了,老爺子,今後咱們爺倆得擠一張床。我那屋已經租給別人了。」
「什麼,你把房間租出去了?」吳家老爺子和吳老二姐姐同聲叫起來。
「噓,小聲點,這可是人家的房子,若是被人聽到了,連咱們都要被趕走。」吳老二隨意道:「老實同你們說吧,我欠人家錢,拿房子抵帳,否則可是要切手指的。」
「你這個畜生。」又是劇烈的咳嗽。
吳老二得意揚揚地說:「老爺子,你還是省點力氣吧!若趕了人家出去,我被人砍了手,以後誰來送你的終?」
「畜生,畜生!」老爺子一邊咳嗽,一邊反反覆覆地罵著這句話。
然後又是吳老二的聲音傳來:「我累了,要睡覺,姐你走吧,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
不片刻,就有一個女子從北屋走了出來。
看個子不算太高,卻甚為窈窕。
天井裡黑得厲害,也不知道美醜。
蘇木站起身來,朝她拱了拱手,也不說話。
那女子微微一福,就飛快地進了自己房間。
看她舉止,甚是得體,果然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
只不過,這吳家如今卻異常潦倒了。
又在外面想了半天明天的稿子,不片刻,小蝶就洗完澡出來,身上帶著一絲淡淡的香味,如蘭似麝。
嗅到她的體香,蘇木的神經這才徹底地放鬆下來,心想:總算是有個著落,安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