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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十章 大帽子壓人誰不會 文 / 虎臣

    翻瓦乃是一件重活。

    原來,古代的房屋都是青瓦房。明朝的制陶工藝不是很過關,瓦片在經過風吹日曬雨淋,又或者熱漲冷縮等物理變化之後,經過一整年,又不少瓦片都會破裂。

    所以,在夏天雨季到來之前,一般人都會上房頂將所有的瓦片重新收起來,重新放置。碰到破碎的瓦片,還得適時更換。

    一片青瓦也不過二兩份量,可你得先爬到高處,彎腰重複著這個機械動作。看宗祠的屋頂面積來計算,起碼有好幾萬片,如此一來,這個勞動量就大了。

    況且,還得冒從房頂摔下來的風險。

    通常說來,這種粗重活計都會由府中最低級的下人去做。

    堂堂一個大房少爺爬上房頂,弄得一身污垢,確實有些不像話。

    見蘇木面色不虞,那人聲音大起來:「怎麼,你不願意,這可是瑞堂少爺交代下來的。馬上就是盛夏,這屋有點漏,難道你想讓老祖宗們淋雨嗎?」

    一頂大帽子壓下來,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被一個下人如此呵斥,蘇木心中雖然怒極,可表情還是恬淡,甚至還帶著一絲靦腆:「是啊,你說得對,等我先將手頭的東西放下再說吧!」說著,他看起來好像很無奈地揚了揚手中的那把香燭。

    那個下人本是三房的人,早就得了暗示要好生折騰折騰蘇木這個呆子少爺。

    見蘇木服軟,更是得意,哈哈笑起來:「那你快點,等翻好瓦,把牆壁都粉刷一遍。」

    說完,就指了指四周的牆壁,牆角處還放著一桶石灰一桶水和一把大刷子。

    然後懶洋洋地靠著院子裡的一個花壇坐下,另外幾個下人也是抄了手將腦袋湊到一個水池前,看裡面那一對游來游去的烏龜。

    瞧眾人的模樣要將所有的活兒都交給蘇木,要活生生把大房少爺累死。

    這一切都盡在蘇木的預料之中,當下他也不動聲色,就慢慢地走進祠堂裡面。

    定睛看去,前面的神案上上下四排整齊地放著十幾個靈位,長案上則有一口香爐,裡面積滿了煙灰。

    長案前則是十幾口藺草蒲團。

    屋中有些昏暗,蘇木也是看了半天,才尋到自己父親的靈位,正位於最下面一排正中的位置。

    蘇木穿越到這裡來的時候,父親已經去世,只在記憶中還保留了一絲印象。

    實際上,這個男人除給了自己這具身體之外,蘇木對他卻是沒有多少感情的。畢竟,如今的蘇木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蘇木了。

    可自己畢竟佔據了人家兒子的肉身,就該擔負起以前那個蘇木所應該承擔的責任。再說,父親以前命自己背熟的四書五經,也是蘇木在這個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父親的恩情切是難以報答的。

    蘇木也不敢造次,很恭敬地點了三柱香,插進香爐裡。然後跪到蒲團上磕了三個頭,上手合十,默默念叨:父親,對,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父親。兒子從今日起,當奮發向上,讓你在天之靈為我感到驕傲。

    這一默禱就是十多分鐘,外面的人逐漸感覺有些不耐煩了,先前那個將梯子遞給蘇木的漢子忍不住將目光投射進屋中,見蘇木還在拜祭祀祖先,只能忍住了氣等著。

    可這一等,又是一壺茶的時間,漸漸地他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但這漢子,就連坐在椅子上閉目假寐的蘇瑞堂也慢滿睜開了眼睛,然後朝那漢子擺了擺頭,讓他忍耐。

    好在,蘇木終於站起身來了。

    可就其他人以為蘇木會出來上房頂翻瓦的時候,蘇木卻又抽出了一柱香,用慢得像蝸牛爬一樣的速度點燃了插進香爐,又回到蒲團上磕了三個頭,繼續默默祈禱。

    如此再三,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不但遞梯子那漢子心中怒極,就連先前幾個看烏龜的人也同時站了起來。

    蘇木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外面的動靜,心中冷笑:跟我玩,你們還嫩點,咱們慢慢磨吧!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子曰: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

    不片刻,一整本《論語》背完。

    不急,接著背《大學》、《中庸》和《孟子》。偷得浮生半日閒,正好將以前所學過的東西在心中重新整理一遍。

    反正手頭這把香有二十來支,混上大半天沒問題,磨洋工誰不會啊!

    ……

    蘇瑞堂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眼見著日頭已經高懸,這個上午就要過去,蘇木一進祠堂死活就不願意出來,哼,既然你要當縮頭烏龜,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咳嗽一聲,道:「蘇千,去請大少爺出來。」

    原來,先前那個遞梯子給蘇木的漢子叫蘇千。

    蘇千應了一聲,通通地跑進祠堂,伸手拉了一把正在閉目禱告的蘇木:「大少爺,該起來幹活了吧,修建祠堂乃是我族大事,耽擱不得……啊,你怎麼打人!」

    話還沒說完,蘇木突然站起身來,「啪!」一聲,一記耳光抽到蘇千臉上。

    蘇千道被蘇木抽得楞住了。

    蘇木一臉森然地看著蘇千:「放肆,修葺祠堂,尤其是翻瓦,那是在老祖宗頭上動土,驚動了列祖列宗,這個罪過可就大了。必先焚香沐浴禱告,才能動手。我正在懇求祖先原諒,你一個下人跑來無故喧嘩,該當何罪?」

    蘇木神情嚴峻,目光銳利得如同刀子,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氣勢,那蘇千竟被他給嚇住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半天才醒過神來,忍不住怒吼一聲:「你要拜祭先人,點一柱香就是了,一拜就是半天,分明就是偷懶。」

    「一柱香,虧你說得出口,你這個不孝的子孫。」蘇木也是一頂大帽子壓下來,用手指著靈牌喝道:「當著祖宗的面你再說一句,祠堂動土這麼大的事,我們做子孫的得一個先人一個先人地禱告,如此才能求得他們的諒解。你一柱香就想了事,分明就是敷衍。祭拜祖先的事情也是能夠隨便了事的嗎?說你不孝還是輕的,得用家法責罰,直接打死乾淨。」

    蘇木一口一個不孝的大帽子壓下來,這在古代可是天大的罪名。

    蘇千被他嚇得面如土色,不住後退。

    等退到門檻處,腳後一絆子,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來了個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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