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章 喪心病狂 文 / 玄一
因為吳謹被吳氏一枴杖打翻在地的關係，吳悠也終於脫離了他的魔掌，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為一個兒子，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他已經徹底的沒有人性了麼？
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的吳謹，瞪著通紅的眼睛，轉身撲向他的親生母親，伸出他那雙剛剛想要撕碎自己親侄女衣服的雙手，一把狠狠掐住了吳氏的脖子，咬牙切齒的罵道，「老不死的，你想殺我？」
年過七旬的吳氏，身體本來就很是孱弱，剛剛那一枴杖更是幾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此時此刻面對著一臉猙獰，狠狠掐住自己脖子的吳謹，只能瞪大了混濁的雙眼，進行徒勞的掙扎。
看著自己的奶奶，吳謹的親生母親，手腳不斷掙扎的樣子，憤怒和焦急讓吳悠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抓起身前桌上的一隻水杯，狠狠朝吳謹砸去。
然而在剛剛吃了一次虧的吳謹，又怎麼可能讓同樣的事情在他的身上發生兩次？儘管雙手掐著吳氏的脖子，但是吳謹卻沒有忘記在房間裡還有吳悠的存在。
在吳悠剛剛揮起那只水杯的同時，吳謹就已經察覺，脖子一歪，水杯砸在牆上，隨著一聲脆響，變成了一堆碎片。
一擊不中，吳悠又將目光移向地面上的那根枴杖，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夠和吳謹抗衡，解救漸漸無力掙扎的奶奶的希望了。但是已經喪心病狂，毫無理智可言的吳謹又怎麼可能讓吳悠撿起這根枴杖？
在吳悠彎下身子，右手即將碰觸到那根已經成了她解救奶奶唯一希望的枴杖的時候，那根承載著她希望的枴杖卻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了，與她的右手失之交臂，緊接著小腹一痛，蹬蹬蹬後退幾步，摔倒在地。
吳謹一腳踢飛了地面上的枴杖，然後又是一腳將吳悠踢倒在地，猙獰著咆哮道，「你也想殺我？好哇，你們都想殺我！你們都得死！等我弄死這個老不死的，就輪到你了！」
一邊叫罵著，吳謹一邊加大了雙手的力道，被他掐住脖子的吳氏，混濁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嚴重的凸了出來，掙扎的手腳動作也是越來越小，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命不久矣。
然而儘管吳氏已經失去了掙扎的力氣，一雙混濁的雙眼也幾近渙散，但是卻仍然盡著她最大的努力，看向吳悠的方向，不斷費力的嚅動著她乾癟的嘴唇，然而卻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
被吳謹踢倒在地的吳悠，看著奶奶不斷嚅動的嘴唇，心如刀絞，睚眥欲裂！
因為從吳氏的口型變化中，吳悠清清楚楚的知道，奶奶始終想說但是卻說不出來的兩個字是，「快……跑！」
一直以來，吳悠的生活雖然清貧，但是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卻很踏實，很溫暖，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絕望過，小腹火辣辣的疼痛和她心中的疼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看著喪心病狂，正要親手奪去親生母親生命的叔叔吳謹，看著彌留之際卻仍然在為自己的安危而擔憂的奶奶，在這一刻，吳悠心亂如麻，腦中就只剩下這三個字，怎麼辦！
如果是曾經的吳悠，面對這樣的一幕絕對會陷入崩潰之中，但是剛剛經歷了「王記成衣鋪」裡所發生的事情，她的心性卻因為秦沖的關係而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儘管心中的酸澀已經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在吳悠的眼裡，卻沒有溢出哪怕一滴的淚水。
秦沖的話，猶在耳邊，「如果哭有用的話，那麼還需要努力做什麼？眼淚，往往只能換來蔑視！」
喪心病狂的吳謹會因為自己的哭泣而停下他讓人發指的行為麼？自己的哭泣能夠喚回他泯滅的人性麼？
吳悠清清楚楚的知道，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眼前這一幕，和秦沖剛剛提出的那個假設是何其的相像！只不過從假設變成了現實，從溺水的孩童變成了自己的奶奶！
如果自己不會游泳，而去跳進河裡解救落水的孩子，那麼不但不能將那個孩子救上岸，還會白白的賠上自己的性命，同樣的，如果自己沒有力量，想要救下奶奶也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在秦沖的假設和此時此刻的正在發生的事情還有一個最大的相同之處，那就是，自己也會為此丟掉性命。
「想要救人，首先要有足夠的資本和實力，如果沒有力量，那麼不管一個人的出發點是多麼美好，那麼也不過只是愚蠢罷了！」
吳悠怎麼也沒想到，就像秦沖所說的，生活中比他所提出假設還要更殘酷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且一下子就這麼突然的發生在自己身上。現實，就是這麼的殘酷，bi著自己去做出同樣殘酷的抉擇。
儘管吳悠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怎麼做才是自己現在最正確的決定，儘管房門就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儘管只要跑出房門，就能化解眼下的危急，但是吳悠卻覺得自己的雙腿就彷彿有千斤之重，哪怕想要移動半步，也是那麼的艱難！
有些事情，如果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去分析，那麼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但是一旦自己處在了相同的環境，想要做出同樣的決定，就會變得無比艱難。畢竟，被吳謹牢牢掐住脖子，眼看就要不行了的人，是她吳悠的奶奶！
早已經無法呼吸，生命的氣息不斷減弱的吳氏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快就會終結，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生命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終結，自己會死在親生兒子的手裡。
已經年過七旬的吳氏並不怕死。相反，她認為死是一種解脫，是對自己的解脫，也是對自己孫女吳悠的解脫。為了照顧自己，自己的這個孫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吳氏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吳悠無微不至的照顧，可以說她也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看著遲遲沒有動彈的吳悠，因為心中最後的希望，眼看就要徹底斷絕了所有生機的吳氏，迴光返照般的又生出了一絲力量，用這生命中最後的力量艱難的喊出了兩個字，「快……跑！」
看著奶奶混濁雙眼中的急切，想到剛剛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以及秦沖剛剛對自己說過的話，儘管心中滿是不忍，但是吳悠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別無選擇，一咬牙，終於心如刀割的站了起來，扭過頭，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房門。
牢牢掐住吳氏脖子的吳謹癲狂大笑道，「老不死的，你以為你那個傻孫女會不管你的死活，獨自逃生麼？」
吳謹之所以這麼有恃無恐，就是因為他相信吳悠絕對不可能放任吳氏不顧而獨自逃跑，她實在是太善良了，當然，這份善良在吳謹的心裡，就是純粹的愚蠢。也正是因為這份愚蠢，在他敗光了家產，淪為一個徹徹底底的酒鬼之後，她才會仍然將他當做親人看待；也正是因為這份愚蠢，才會在還完錢之後，仍然會不時會對他進行接濟；也正是因為這份愚蠢，她才將照顧吳氏的責任，攬在她的肩上。
然而讓吳謹沒想到的是，在吳氏那張已經憋成紫色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個欣慰的笑容，在她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一句「快跑」之後，門口的方向居然真的傳來一聲門響，吳謹扭頭一看，在剛剛吳悠所在的地方，已然失去了她的身影。
這怎麼可能？
看著敞開的大門，空蕩蕩的門口，吳謹不禁下意識的鬆開了緊緊掐著吳氏脖子的雙手，酒也醒了大半，心中泛起一陣恐懼，驚出一身冷汗。
他之所以敢這麼肆無忌憚，就是認準了吳悠不可能不管吳氏，自己跑掉這一點，然而這在他心裡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吳謹清楚的知道，一旦吳悠找來城裡巡邏的官兵，那麼以他所犯下的罪行，絕對會讓他死的無比淒慘！
單單是弒母這一條，就是重罪中的重罪，針對這一條罪狀所定下的刑罰，就是在不讓人死的前提下，先是斷骨剝皮抽筋，然後再五馬分屍，最後的屍體還會被扔出去餵狗，而強，奸則會被處以宮刑，而且這個行刑的過程還極為緩慢。
想到這兩條刑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吳謹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此時的顫抖卻和酗酒沒有半點關係，而是真正的不寒而慄。
該死！吳悠怎麼會跑？來不及多想，吳謹鬆開了吳氏之後，立刻朝門口的方向追了出去，無論如何，他也必須趁著吳悠剛剛跑出去，還沒找到官兵之前，將她給捉回來，然後再毀屍滅跡！
匆忙從房間跑出的吳謹，看著眼前和他之間只有不到三丈距離的吳悠，以及空蕩蕩的街道，不禁鬆了一口氣。這麼短的距離，以吳悠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跑得過自己，而且一眼看去，這裡方圓十丈的範圍中，根本就沒有哪怕一個人影！
看著吳悠距離自己不遠的背影，吳謹冷笑道，「我看你往哪跑！」
當聽到這個聲音在背後響起的時候，吳悠不禁感到心中一緊，然而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時間回頭，就算再怎麼惦記奶奶的安危，腳步也不能有半點的遲疑。
只有自己跑出去，跑到有人可以求救的地方，奶奶或許才有微乎其微活下去的可能，否則自己一旦被吳謹抓住，那麼自己和奶奶都是毫無疑問的死路一條。
然而儘管心裡很清楚，吳悠也在盡全力的向前奔跑，但是以她的速度，又怎麼可能跑得過窮凶極惡的吳謹。
聽著背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吳悠的心中越發緊張，偏偏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而這個時候，吳謹和她之間只剩下不到三尺的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