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85章 上葉家(1) 文 / 亂絮
秘書退了出去又跟著進來,看著往日光鮮亮麗的人變得如此的邋遢,忍不住道:「陳總,不要再喝了,你的胃不好,不能喝太多的酒。」
「出去,不要管我。」陳皓手中的酒瓶子砸了下來,在裴寒熙的腳下摔得粉碎。
「你這是做給誰看,她活著你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她在你的眼中一直都是負擔,是拆散你和慕嵐的罪魁禍首,她死了放你自由豈不是很好,你何必在這惺惺作態,唱大戲呢還是自我折磨?」
陳皓倏地抬眸,佈滿血絲的雙眼愈發的猩紅,十分的嚇人,他怒瞪著裴寒熙,「你給我閉嘴,我不要聽你說,你給我出去。」
秘書擔憂的視線在裴寒熙和陳皓之間游移,張了張嘴又沒有說什麼。
「怎麼?激動了?你不會是愛上她了吧?所以因為她的死而抓狂。」
陳皓的心驟然一緊,像是被一隻大手無情的扼住,阻斷了他所有的呼吸,他拚命的搖頭,「不會,不會的,我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我怎麼可能會愛她……」
「呵呵……」裴寒熙嘲諷的一笑,「陳皓,用四個字來形容你現在的感受,那就是欲蓋彌彰,你好好的看看自己,看看你這副鬼模樣,捫心自問,她在你的心裡到底是個什麼位置。」
位置,什麼位置?陳皓的身子有些顫抖,他沒勇氣去面對這個答案。
這幾天,他的腦海中一直回放的是她這幾年的默默相守,剛去美國的那幾年,是她陪著他熬過一個個加班的夜晚,憑借家族的力量幫他取得了陳家的繼承權;在他車禍昏迷的時候,是她一直不離不棄的陪伴在他的身邊,幫他扛起了整個公司;在父親和醫生放棄希望,要讓他截肢的時候,是她勇敢的站出來阻止了他們,說要是他一輩子站不起來她就陪他一輩子;在他抑鬱的時候,每一次治療她都陪在身邊,還特地抽出時間去鑽研所謂的心理學;在葉家受打擊的時候他冷眼旁觀,二次抑鬱她依舊毅然選擇陪他出去治療。
是她,一直都只有她,只有她才會這麼不怨不悔、死纏爛打的跟在他的身邊。
他以為他不會記得,誰知道醉了酒的腦袋這麼的興奮,竟然記得她的點點滴滴,甚至他每一次的冷言冷語。
心,第一次疼得窒息。
他不自覺的抬起手死死的按在心口的位置,試圖緩解這種陌生的疼痛,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葉荷娜,他似乎很少叫她的名字,和她說話總是很直接的開口,只有在最憤怒的時候才會吼著喊出她的名字。
可是現在為什麼,每一次想到她的名字心都那麼的痛,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醉酒的時候溫柔的幫他按壓太陽穴,煮一碗醒酒湯放到他的面前,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幽魂不散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陳皓,失去後才珍惜,還有什麼意義?但凡你對她好一點,估計她不會那麼絕決的離你而去,她單方面付出了20多年,早就累了。」
從葉荷娜臨死前的那番話可以聽出,她早就累了,和陳皓結婚,她也十分的糾結,因為她知道,一切只是責任。
失去後才珍惜還有什麼意義,這句話像緊箍咒一樣套在陳皓的頭上,讓他頭痛欲裂。
「就算是小貓小狗,時間養久了都會有感情,她一個女人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竟然看不到她的一點好,這麼多年你都幹嘛去了?」
陳皓的淚水肆無忌憚的落下,再也阻擋不住,他哭的像個小孩,肩膀一抽一抽的,聲音嘶啞,似乎隨時都可能下氣。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記不清多久沒有流過淚了,好像母親死的那一年之後就再也沒有流過。
母親說,「皓,不要輕易的哭泣,因為哭泣解決不了問題,勇敢的面對才是唯一之法。」
他要的很簡單,只是要一份平凡的愛情,一個溫馨的家,而不是自小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家庭。
慕嵐,是他第一次心動的女孩,只可惜卻被她一手破壞。
曾經他覺得她很可恨,她令他厭倦,為什麼,現在卻一點都恨不起來。
心的地方,似乎空了一大片,空落落的難受。
陳皓慢慢的抬眸,他的動作就像刻意放慢的電影,每一個動作都異常的艱難。
他抬頭看著眼前不該出現在這的人,彷彿回到了多年前,吶吶的道:「熙哥哥,皓做錯了嗎?」
裴寒熙平靜的眸子出現細碎的波瀾,小時候的時候他其實挺可憐這個孩子的,可是因為他的父親害死了他的媽咪,他一直對他不冷不熱,就算最後默許他跟在他的身後,他依舊小心翼翼,看見他生氣總會垂下頭,弱弱的道:「熙哥哥,皓做錯了嗎?」
裴寒熙抿唇看著陳皓,久久沒有出聲,許久他才道:「你錯了,這次是真的錯了,大錯特錯。」
一個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錯誤。
陳皓的眸子一暗,自嘲的笑出聲,靠在衣櫃上笑得難以自抑。
裴寒熙歎息的搖搖頭,再次道:「你的生命他一直在精心維護,你是她唯一的愛,你沒有資格放棄你自己,她也希望你好好的活著,以後找一個愛你和你愛的人結婚,而不是像你這樣自暴自棄。你如果覺得愧對她,就用你這一輩子時間去償還,痛苦的活著是你最大的懲罰。」
「沒有了,不會碰到那麼深愛我的人了,這輩子,只會碰到她一個傻子。」他用手臂抱著頭,吶吶低語,空洞的眼神裡是一片蒼涼和死寂。
「我話就說到這個地步,你想怎麼生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再來干預你,只此一次。」
裴寒熙深深的看了一眼陳皓,說完直接轉身朝著門口走去,身後是秘書的道謝聲,「裴總,謝謝你。」
秘書回到臥室,看著依舊在失神的陳皓,低低開口,「陳總,葉小姐希望你好好的,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公司也需要你去打理,那也是葉小姐曾經用力守護的東西,希望你早日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陳皓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緊閉著眸子靠在衣櫃上。
秘書無奈,只能自己退出了房間,臨走之前叮囑,「陳總,你不要再喝酒了,廚房一直給你背著飯菜,你要是餓了就自己下來。」
晚上的時候,秘書和家裡的傭人看見樓上走下的那個人,忍不住紛紛露出驚喜的笑臉。
下樓的人已經收拾好,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臉上的邋遢早已不見,唯有那雙佈滿血絲的眸子提醒著發生的一切真實的存在。
秘書興奮的朝著傭人道:「給快先端點稀飯上來。」
「好好好,馬上就來。」
陳皓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當傭人把稀飯端上來的時候,他一個人默默的拿起勺子享用。
好像有那麼個人,他沒有吃飯,她會把飯端到他的臥室;他再不耐煩,他桌子的對面總會坐著一個人。
陳皓猛地抬起頭,對面空無一人,眸子不由得一暗。
裴寒熙回到軍區大院的時候,老爺子和夏小越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在玩,他的妻子則坐在一邊含笑的看著兩個小傢伙。
慕嵐一看見裴寒熙進來眼中立馬露出一抹探究,裴寒熙絲毫不懷疑,要是老爺子和夏小越不在場,她肯定老遠就要問他陳皓的事情怎麼樣。
雖然知道她關心的原因,但看到她如此的惦記一個男人,還真的不是滋味。
裴寒熙走到沙發邊,把手搭在慕嵐的肩膀上,偏頭朝著慕嵐寬慰的點點頭,低低道:「看他的樣子,我的話應該聽進去了,會沒事的。」
「那就好。」慕嵐嘴邊挽起淺笑的笑意,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
「冥冥,看你們爸爸媽媽在嘀咕什麼,跟著奶奶說,你們在說什麼?我也要聽。」夏小越逗弄著懷中的老大,保養得十分姣好的面容滿是寵溺,此刻的她,完全扮演起慈愛奶奶的角色。
「老大,來爸爸抱。」裴寒熙朝著老大伸手。
夏小越一把打掉裴寒熙的手,蹙著眉訓裴寒熙,「不許再給我叫什麼老大、老二,聽著刺耳死了,以後都給我叫名字,又不是沒有名字可以叫。」
「冥冥,奶奶說的對不對,要是說的對,你就像弟弟那樣笑一個給我看看。」
裴寒熙朝著慕嵐無所謂的一笑,吶吶的收回了手。
慕嵐笑,給他解釋,「媽媽剛剛已經就把我們所有人都罵了一遍,讓我們必須喊名字,老大叫冥冥,老二叫斯斯。」
裴寒熙皺眉,「我怎麼聽著這麼彆扭,這還是男孩子的名字嗎?」
慕嵐臉上的笑意更濃,湊近裴寒熙的耳邊道:「你小時候不也是叫熙熙,我看媽媽都叫過你小熙熙,反正孩子還小,這樣叫也沒什麼的。」
裴寒熙的臉立馬黑了,惡狠狠的瞪著慕嵐,黑眸裡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以後不許再這樣叫,老大叫漠冥,老二叫慕斯,就這樣叫後面的兩個字。」
慕嵐撇了撇嘴,「隨便。」他可以阻止她,又怎麼阻止得了婆婆。
陳皓的秘書後來給慕嵐又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陳皓已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每天按時的上下班,也正常的吃飯,就是性子比以前更加深沉冷漠,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慕嵐嘴角挽起淺淺的弧度,人總在不斷的成長,經受各種各樣的考驗,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怎麼還可能和以前一樣。
慕嵐把這事情告訴裴寒熙,裴寒熙只是淡淡的說:「有這個閒心關心別人,倒不如多花些時間在他的身上。」
慕嵐這個月子就像皇太后一樣,家裡上上下下把她伺候的很好,什麼事都不用她做,裴寒熙在家呆了半個月後終於被她趕去上班。
兩個小傢伙已經29天,再過兩天就要滿月,滿月酒就定在兩天後,老爺子要大辦這是毋庸置疑的。
裴慕斯小朋友在老爺子每天的逗弄下能發出「呵呵……」的笑聲,有些時候太高興了甚至發出「咯咯」的笑,從無意識的笑變成了有意識的笑,這在家裡掀起軒然大波,月嫂都說這孩子聰明,很多嬰兒至少都要2個月,一個月就能這樣笑的很少見。
老爺子經常抱著他在大院裡溜躂,小傢伙很討喜,幾乎人見人誇。
裴漠冥還是不笑,只有在吃飽睡足的時候才會淡淡的彎一下唇,不過這已足夠讓大家興奮。
今天裴寒熙下班後就立馬回家,兩人約好了去一趟葉家,都快一個月了要是還不去一趟就顯得太過無情。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慕嵐第一次踏出家門,本該是高興的心情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看著夕陽西下的場景臉上不自覺的蒙上一層陰影。
禮品老爺子和裴寒熙早就備好,選在晚上只要是顧及到葉謀,宋子毅說葉謀半個月前就開始去上班了。
裴寒熙傾身為慕嵐繫好安全帶,揉了揉她的髮絲,「別害怕,一切有我在,我們一起來面對這一切。」
慕嵐搖搖頭,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我並不是害怕他們,我只是心口很難受,我親眼目睹那麼一條鮮活的生命因為我而離開,一個月或許他們的傷口正在痊癒,我們這一去勢必又會揭開他們的傷疤。有了兩個小傢伙我愈發能體會做父母的心情,換位思考,倘若有一天我自己的孩子因為救別人而出事,這樣的事實我肯定無法接受,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不希望看到他們出現在我的眼皮底下惹我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