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攜首還城 文 / 魚頭
婁清風捧起雙眼不知所蹤的剛背雌熊那巨大的頭顱,恰如當年小小的他雙目垂淚最後一次捧起溘然長逝的母親那柔若無骨的脖頸。須臾後御劍飛還洞前的他雙目無神,只是低聲吩咐眾人將洞中的五隻幼熊帶回泗水城據點。
一路上,蘭若師妹幾次問詢剛剛事情的情由,沉默無言的婁清風最終還是將壓抑內心十年之久的苦衷傾吐而出:「十年前,我同其他初入黑火門的兄弟姐妹一樣,對門內事物一無所知。但與大家不同的是,我的到來並非順心遂願,當年我爹同其他敗落的王朝後裔一樣,流落市井,未曾獲得一片屬於自己的封地,除了與生俱來的脊心胎記之外,我們似乎與所謂的皇室家族毫無瓜葛,聽我爹說,他曾親眼目睹了三十多年前那場盛大的國都皇室競技賽,當時七歲的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親、兄弟慘遭同為皇室後裔的對手斷去手足,因為皇族競技明令禁止對決中擊殺對手,卻並未規定擊傷對手的傷勢程度。於是許多敗北的競技者從此與畢生摯愛的劍道無緣,更有甚者連行路都成問題,先父對我說權利是個可怕的東西,他曾親眼見到眾多往日親如一家的族中人,在競技台上毫無悲憫的御劍相爭,他曾告誡我此生要做一個凡人,千萬不能捲入皇族的任何紛爭。哪怕婁氏的這一分支斷送在我手上也在所不惜,然而天地不仁。我九歲那年國都中糾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黑火門門眾,意欲討逆復辟,替天行道,聲稱新任武皇暴虐無良,視百姓如草芥,當時身居熔熾城西的我們一家在父親的苦心打理下開了一家染織作坊,身為平民的母親親自雇工並參與染織,到我記事那年家中也算得上相對富庶。然而當年冬月的一日黃昏,我從劍師門下訓練歸來,卻發現家中火起,鮮血從門中流至街口,管家的頭顱高掛在牌匾一側,而父親的首級不知所蹤,唯有我娘一息尚存,她告訴我一切都是黑火門的人所為,只因來人再三邀我爹入伙謀叛無果,又恐我爹事後將其告發,憂懼交並之下將府中上上下下的雇工與親眷屠戮殆盡,她讓我千萬不要前去尋仇,也不要再次捲入皇朝的紛爭,從此隱姓
看書網小說選徒弟最為嚴苛的長老門下,也就是現如今我們的師父門下,到這裡之後的七年之中,我勤加練習,不敢有須臾怠惰,終於在上周晉級劍師,博得了師父的青睞與肯定,傳授與我高級劍術以及今日我所運用的御劍之術。前來十萬大山之前,我曾聽聞泗水城中兄弟談論不久後的門中競技事宜,更聽說熔熾城婁烊的師父婁易楠長老曾在十年前將城北經營染織作坊的婁氏一家屠戮殆盡,年幼的兒子因從師習劍逃過一劫,如今依舊不知所蹤。我便知道我的滅門仇敵便是熔熾城的婁易楠,我只在師父面前稱過他一次婁長老,因為嗜殺成性的他擔不起這個稱號。師兄弟們一向待我不薄,我感激不盡,但我從未忘記初衷,眾師弟師妹中唯有你是最值得我信賴的人,今日之言你切莫講與他人,稍後我們回到城中據點,我會將獵殺始末親自報知師父,那五隻幼熊我實在不忍誅殺,你們可代為撫養,興許長大之後能為我們所用,今日之事事發突然,當時看到雌熊在餵食和逗弄幼熊,讓原本殺意已決的我遙想起了最後一次陪爹娘一同吃飯時的情景,誰知婁晟師弟擅作主張意圖殺熊險遭非命,引得諸位師弟師妹救他心切不由分說一同向前列陣。劍意凜凜的我卻始終無法像當初的婁易楠那樣痛下殺手,你卻捨身護我,可惜崖前的那棵大樹未能阻擋身形巨大的剛背雌熊,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待我掙扎起身時便聽到了山澗中傳來的巨熊與碎石的碰撞之聲,可我不甘心,不希望這五隻幼熊遭遇與我相同的命運,然而造化弄人,御劍之術縱可通天也不能夠讓化為奩粉的熊屍起死回生。我只得將這顆相對完好的熊首獻給師父用以交差,你大可責我表裡不一,心行相左,但為了我數十親友的冤魂能夠得以告慰重返輪迴,這一切無關痛癢的過程我都在所不惜。」
言罷,婁清風緊攥雙拳,將頭轉向來時的小路,一串串紛亂的腳印恰如他此時亂如蓬麻的心。再過半個時辰,他們便要回到城中據點交差了,這恐怕是數年以來完成任務最為順利的一次了。師父的獎賞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自己又向謀劃多年的復仇大計邁近了一步。蘭若師妹第一次感到眼前這個終日陪自己一同習劍、閒暇時談笑風生的少年那一種由衷的陌生感與距離感,她不敢也不忍心揭露自己傾慕已久的師兄這潛藏多年的秘密,她只能將剛剛師兄所說的一字一句當做流風飄散空中,當做餐食嚥入腹內。
身後的諸位師弟師妹猶自逗弄著懷中的幼熊,似乎忘了他們便是害死幼熊母親的元兇。半個時辰之後,泗水城東北,一所毗鄰十萬大山的客棧之中,清風率諸位師弟師妹向師父報捷,雖沒有完全依照要求帶回魔獸完整的獸皮與獸骨,卻能夠毫髮無傷地完成任務,並帶回了五隻潛力無窮的高階魔獸幼崽。師父微微頷首以茲鼓勵,放下手中溫熱的茶杯後,長老起身命眾人退下,唯獨令大殿正中半跪的婁清風留下。長老一字一頓道:「清風,你是我帶徒多年來最為得意的門生,我本不捨得你以身犯險,卻奈何門中鐵律明文規定,每年競技之時,每位長老必須指派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參賽,更何況一月後的比賽意義非同凡響,還望你能把握機遇,為我們泗水城的眾人一雪前恥才好,我沉潛十餘年來終於又有了企盼,接下來的一月,我會將畢生所學盡皆傳授於你,你一定要用心研習,切記,切記。」婁清風雙膝跪地,將佩劍橫陳在手,高呼一聲「謝師父」,隨後前身俯伏在地,直到師父點首稱善後才起身離去。長老望著這個孤高的且異常堅毅的少年那落寞的背影,雙目間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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