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Chapter113:如此父母 文 / 落晴溫眸
荒廢的府邸裡的大廳,蒙著一層灰撲撲的灰塵,角角落落是結著一張又一張的蜘蛛網。也僅有這個時候,木桌上擺著一盞明燈,亮如白晝,殘破的窗子,差不多掉落的窗扇,也被今晚過大的夜風吹得左右搖晃搖搖欲墜,讓人看得心驚肉跳,就怕那窗扇下一秒掉落下來。
而方才從柒雙毒眼底下慢悠悠經過的那三人已駐足於此,從柒雙毒的角度來看,她還是捉急的看不到這三人的正面。而此時,黑裙女子靠在一旁環胸看著,貴婦和男子卻彎著腰手裡拿著塊布正擦拭著滿是灰塵的椅子。她腹誹著,這三人真沒禮貌,居然拿後腦勺和翹臀對著她!
「蘇覃大人,請坐。」是男子略微沙啞的聲音,只見男子立起身,對著黑裙女子鞠躬彎腰道,後者懶懶的抬眸瞥了他一眼,嬌媚的笑著輕輕「嗯」了聲,然後心安理得的轉身坐在了男子擦拭乾淨的椅子上。女子翹起腿,黑色的紗裙影影綽綽露出那白皙的美腿,更為此女子添了幾分嫵媚。蘇覃渾身酥軟的伸了個懶腰,心裡難免有點不太爽,雖說妖衣是主人的心腹,然而她蘇覃也不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是毒堂的堂主,稱得上是主人最需要的人,而今日妖衣喚他們來此就是為了傳達主人的意思,但不代表她蘇覃有等人的這個耐性。
正在她不耐的敲著椅子扶手時,空氣中蔓延來一陣異香,緊接著一位紫衣華貴神情冷漠的少女就這麼赫赫然出現在眼前。妖衣施施然坐在貴婦剛擦拭好的椅子上,眼帶探究的在低著頭候在她們身後不吭聲的兩人身上掃了掃,這才對面慵懶撐著頭漫不經心的蘇覃淡淡道,「原先主人的意思是喊黑翼將蘇堂主身側的兩人叫來,但主人舊疾突然發作故只能改變計劃,叫我來通知蘇堂主,另一個新的計劃。」
蘇覃若有所思的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兩人,眼眸一沉,聲音驀然壓低,「凌源、方思,見了妖衣大人不懂行禮麼?」
凌源,方思?柒雙毒困惑的蹙起眉,眼一沉,一雙透亮的眼透徹的反射出奇異的光芒,這名字……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吧?她暗忖著,心卻驀然一跳,隱隱窺見了這個蜿蜒隱藏在背後的大陰謀的輪廓。
她微微側眸,身側千晨修的神色冷漠,一旁寒澤也是冰霜侵染著眉梢。夜風變得有點大了,寒冷的風呼嘯著,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也令柒雙毒莫名的哆嗦了一下。墨發遮掩間,那一雙眼,也冰冷幽深的可怕。
而下方,妖衣不在意的制止了蘇覃,抬起那冷冽的眸子,細細打量著凌源和方思,良久才微微掀起唇角,用輕靈的聲淡淡道,「凌源,方思,主人佈置的任務該如何完美完成?」
「主人的任務必當不留餘力的完成,有資格為主人服務,是我們的榮幸。」凌源,方思兩人齊齊不猶豫的跪倒在地,神情虔誠而聖潔的朝妖衣左手握拳放在右胸,語氣誠懇堅定,彷彿拋棄生命也在所不惜。
妖衣薄唇微微彎起一個殘忍的弧度,「若是任務失敗,你們就自我了斷吧,主人不需要廢物。」
「對著天地規則發誓。」凌源方思淡漠道,他們那絲毫不在意生命的模樣讓柒雙毒有點背脊發寒,這樣的不畏懼死亡的人不僅可怕而且可悲,拼了命的只是為了自己的主人,死後恐怕也會被唾棄為失敗者吧?然而這等的忠心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摻雜多少不知名的因素。
千晨修嘲諷的冷笑一聲,寒澤手微動,從懷裡掏出一支筆,他低頭將筆頭打開,按了浮現的紅色按鈕,又面無表情的抬頭。柒雙毒注意力全在凌源和方思上,自然沒注意到身邊兩人細微的情緒波動。
妖衣對兩人的回答甚是滿意的頷首,蘇覃在一旁揮揮手倍感無聊的打著哈欠問,「快說吧,主人吩咐的事,費這麼多時間看戲的話我還不如去搞研究呢。」她最後一句話純屬嘀咕發牢騷,畢竟對她而言,研發毒藥亦配製解藥才是她的興趣所在。
妖衣答非所問的淺淺一笑,「蘇覃,這一次的任務,你絕對有興趣的。」說罷,無視一旁蘇覃諷刺懷疑的眼神,轉而對凌源方思道,「主人要你們將當初用來試藥唯一一個成功的一號實驗品抓回來。」
話才剛說完,柒雙毒沒發現哪裡不對,就見原本波瀾不驚的跪在地上的凌源和方思突然反應過激的抬起頭,眼裡不可遏制的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就連蘇覃也怔怔的,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良久,蘇覃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你說的該不會是……當年那個逃出去的孩子?」看到妖衣淡定的點頭,她還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恐的抖著雙手,不可遏制的脫口而出,「不可能,以當初那種情況而言,他就算能逃的出去,也不可能過的下來!更何況還是十幾年……」如果,如果,那個孩子至今還活著的話,說不定說不定會是她難以突破的難題的唯一出路。
妖衣眼底淡淡的浮現出一絲的不屑,轉眼即逝,「凌源,方思,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的吧,一號實驗品你們所驕傲的兒子,至今是落霞王朝風頭最盛年少有為凌家的凌子夜吧?」
平地一聲雷,炸的柒雙毒的神經都差點錯亂。什麼?什麼?當初試藥唯一一個成功的一號居然會是凌子夜?是那個她所認識的凌子夜麼……她腦子一片空白的嗡的一下,慢慢的她想起當初她覬覦的那塊凌子夜從不離身的羊脂白玉玉珮嘴角苦澀的勾不出一絲笑。
她無法理解和無法接受凌子夜父母的所作所為。先前師伯和她說的,她也只是後知後覺的將凌子夜和自己做對比,只是略微的憐憫,到這個時候,她已經心底泛酸了。大家族之間的親情是淡薄的,她出生在最該無情的皇家,除了幼年遭遇喪母,還有上一世妹妹的背叛外,人生幾乎是完美的,有寵她的父皇,有可以把酒言歡的死黨兄弟,還有這一世依舊無法放下的妹妹。而凌子夜,他從出生便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沒有自由只能沉浸在父母所施壓的壓力裡,每天期待著一句來自父母的讚賞,來自父母發自內心的欣慰微笑,然而所有的事卻都向另一個方向背向而行,就像,柒雙毒永遠都沒想過她會死在她最愛的妹妹手上,又像凌子夜永遠都沒想過他的父母只不過將他當成了試藥的實驗品從始至終如此。好吧,柒雙毒又失落的發現,每次和凌子夜產生鮮明的對比,她總是能找到她和他的區別。比起她而言,凌子夜真的算是一個悲傷綜合體。
那麼小就開始肩負一切的他,真的很令人心疼的對吧?柒雙毒咬了咬唇,不,應該說有這樣的父母才是他最值得悲傷的地方!柒雙毒掩蓋住眼底忽閃的凜凜冷光,繼續不動聲色的傾聽,心裡還是不斷抓狂的想著,為什麼邪王一個陰暗的人還可以那麼歡樂的笑出來呢!這不科學這不科學啊!
而下面的妖衣則有些不耐煩和不安的皺眉看向久久沒有反應的凌源和方思,方思略微有些掙扎和不安的低垂著眸子咬著下唇,下意識的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凌源,柒雙毒這才也學妖衣細細的打量兩者一番,情理之中的從凌源臉上撲捉到了和凌子夜幾分相似,然而前者的臉總是板著面無表情僵硬的,從眼底也可以窺探到其人是多麼的冷酷無情。柒雙毒也真正見識到,因為他在下一秒沒有猶豫的低下頭顱,用理智將近冷漠的聲音道,「是。盡我所能。」
柒雙毒無言以對。好狠,連虎毒不食子,這樣的男人真的稱得上是一個父親麼?然而,她更怕的是,怕有一天凌子夜的臉上也會出現如今這個男人這樣冷漠僵硬的表情,更怕凌子夜這傢伙會變得這般的可怕……如果這些未知的因素會讓一個人改變的,那麼她不允許。
身旁的千晨修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將筆淡定收進懷裡的寒澤,優雅的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漫不經心道,「寒小子,搞定沒,我手癢了。」
寒澤瞥了她一眼,點頭。
柒雙毒深深地看了眼身邊的兩人,又悵然若失的垂眸瞧著自己攤開的手。整個人都彷彿和這個世界脫節,周邊的人來去匆匆的都笑意淺淺的在言語間漫不經心的談著些莫名其妙,他們時常對視一笑的意味隱藏的是她看不懂的陰謀和深意。這樣的距離太遠了。真的到了特定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無力。
千晨修活動活動筋骨,笑容中掩埋著冷若冰霜的殺意,那一雙瀲灩水色的紫眸微微閃動起嗜血的血紅色。她站起身,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寒小子,保護好小柒哦,待會兒我衝出去拖住那群人,你和小柒趁機遁走,千萬要記得別被人看見!」
寒澤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鄭重其事的頷首,眼往四周轉了轉,蹙起眉。果然都有埋伏,四面八方都佈滿著天羅地網陷阱隱匿著人,真真是警備森嚴啊。原先微不足道的沒有聊到任務的具體,所以沒有人,這麼說,是那麼一會兒時間?
柒雙毒自然也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探查的視線,凝重的挑起眉,「師伯,你打算去會會人家?」
千晨修眼底殺意如刺眼鋒芒,她冷笑著,「來這裡當然得幹些什麼嘍……」說罷,她倏然將眼前的隔絕金箍罩左右拉扯開一個大洞,瞬間來自外界的狂風呼嘯怒吼著俯衝而來。柒雙毒雙手護住眼,略微艱難的睜開眼,卻一瞬間呆滯住。逆風而行的那道身影,風華絕代,在空中驀然舒展開的六翼黑白翅膀,左邊聖潔如神明降臨,右邊邪氣凜然如魔王的低低歎息,那一刻,黑白兩色相纏繞直衝向雲霄。
此刻,身邊的寒澤低低的傳來一聲,「快走!」
周邊的樹叢都簌簌的顯出無數黑衣少女的身影,一位輕紗飛揚帶著半壁面具的嬌媚女子怒喝一聲,手向背馳而去的兩人凌空一指,「快追!」而被黑白兩色包裹的千晨修卻笑瞇瞇的揮手間就是一條燃燒著寒氣的黑色火舌將所有人的路阻擋,女子怒瞪而視,眼裡除卻憤怒便是掩埋的怨恨恐懼,她厲聲道,「獄晨修,你真要插手此事?」
千晨修飛舞著六翼羽翼,停滯在空,背後是沖天而起的黑色火焰,襯得她此刻帶笑的絕世面容又如撒旦般的恐怖,她殘忍的彎唇溢出死神般優雅的微笑,「嘖嘖,好久沒見不打算敘敘舊?」
她打了個響指,手指尖也噗嗤一聲燃燒起黑炎。
而柒雙毒回頭,也只是看見了那頗為壯觀的黑焰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