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48章 不道德的皇位 文 / 落月長歌
對淚昊來說,這得來不易、得來不道德的皇位,也恰如這塊山芋一樣,燙手得緊。
比如今夜,自從用過晚膳,他心中就覺陣陣抑鬱,彷彿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堵在胸口一樣,讓人倍感難受。
不到亥時,便喝退了左右,早早回到寢殿準備就寢,誰料剛一進門,便覺面前掃過一陣冷風,他心頭一驚,暗叫不妙,正要回身躲避,誰料對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剛有轉身的念頭,腦後已經傳來一聲沉悶的撞響,旋即,一股浩瀚無比的真氣貫穿他的身體,四肢百骸瞬間陷入無可自拔的劇痛之中。
淚昊心頭震驚之餘,不由得一陣絕望。
這兩年他武功進步神速,本以為在大蒼已經罕逢敵手,誰料對方竟然連照面都沒有打一個,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就已制住了他!
顧不得腦中嗡嗡作響,五臟六腑彷彿要翻湧出來的劇痛,他感到自己額頭上一股溫熱的液體奔湧而下,流到唇角邊,嘗到一種腥鹹的血味。
「誰,給朕出來……啊!」
「砰——!」
話音未落,腦後又挨了一記悶擊,疼得他眼花繚亂,幾欲暈倒。但淚昊情知自己若是就此暈倒過去,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幸運的遭遇,因此只是咬著牙,忍著頭上身上的劇痛,就是不肯昏過去。
「哇,老大真的是越來越暴力了,哈哈哈……」
一個清脆的男子聲音陡然從身側傳來,淚昊滿臉是血,勉力睜開眼睛看去,房中燭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點燃了,眼前站了一個如同煞神般的少年,正陰惻惻地看著自己。
淚昊猛地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少年,心頭巨震。
是他……竟然是他!
他絕不可能忘記兩年前,那少年手持離別劍雄威赫赫與天風錦廝鬥的模樣……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是如何將他抓入「無間」,逼迫他冥想神器的下落,一遍遍用最殘忍的辦法折磨他……
這個人,竟然是薩西寒!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雙妖異的碧瞳變成了琥珀色,可在燭光的映照下,依然那麼詭異,晶瑩剔透的眸子,彷彿瞬間就能窺破人心中最薄弱的地方,然後在那裡狠**入利刃。
淚昊滿頭冷汗,他幾乎已經猜到自己落到了什麼人手裡,這就是他日日夜夜在防備擔憂的大對頭,凰女鳳炎!
「沒辦法,太久沒親自動過手了,這鳥人還敢稱『朕』,再給我說一次試試?」
身後驀地響起一個冰冷慵懶的女聲,嬌嫩的聲音彷彿乳鶯初啼,又似琴聲淙淙,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可此刻這聲音在淚昊聽起來,簡直比地獄無常的勾魂曲還要驚悚。
不知道為什麼,相比起她以前驕傲跋扈,狷狂無比的模樣,當聽到她用這種清冷而慵懶的嗓音說話的時候,淚昊心中更覺恐怖。若說從前他只是忌憚她的話,那此刻聽到她用這種淡然物外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語氣說話,他的心情就只能用恐慌來形容了。
彷彿因為淚昊簌簌發抖,全身如同篩糠的模樣取悅了她一樣,下一秒,那漫不經心的天籟之聲陡然一轉,竟然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
耳中猛然傳來的笑聲,激得淚昊全身一震,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全身的皮膚開始顫慄,很快就爬滿了厚厚的雞皮疙瘩。
下一秒,眼前一花,只見一個清靈如同仙子的身影出現在燭光下,面對面站在自己跟前,那纖細絕美的腰肢一扭,緋紅色的衣裙讓淚昊生出見到曼珠沙華的錯覺。
明明是那麼柔美的身段,偏偏臉上掛著那種地獄使者般的微笑,她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極為恐怖的冷凜之氣,那種幽幽的殺意和隱而不發的惡趣味,將四周的空氣全凝滯起來,壓得淚昊險些暈倒過去。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威勢壓迫,除了眼前的女人。
鳳炎。
「淚昊,你好啊,這麼久不見,真是讓人想念吶。」
眼前的女子一頭黑髮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身側,頭上隨意地綰著一個鳳冠,斜插紅玉珊瑚釵,頂端一顆鳳眼石在燭光的映照下閃閃生輝。此刻,她臉上正帶著極淺淡的笑意,美目盼兮,流珠般靈動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淚昊不由得一縮,彷彿那溫和慵懶的目光會燙傷自己一樣。
女子手中拿著一根普通的木棒,上頭還濺著鮮血,淚昊一眼就看出那鮮血正是自己腦袋裡流出來的。
「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淚昊眼中閃過一抹沉沉的訝異,他絕不相信自己派駐了那麼多絕代高手,水桶似的巡視皇宮四周,居然還能被鳳炎他們如此無聲無息地闖入。
話音還沒落下,一陣雨點般的拳頭就落在了他身上,淚昊幾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咬著牙抬起頭狠狠看著驟然施暴的小寒,滿目怨恨。
「靠,你還看?!」小寒一看到淚昊就想起自己和景天當時怎麼被他囚禁折磨的,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握起離別劍的劍囊朝著他頭上狠狠砸落。
「閉上你的嘴,如今只有我們老大可以問你話,你沒有發問的資格!」
小寒小臉一翹,說不出的矜驕得意。
淚昊心頭一寒,口裡暗藏的超低音哨子從舌梢吐出,無聲無息地吹響起來。
這哨子是大蒼最巧的機關師傅所做,能夠發出人耳不能聽見的低音,但耳中如同戴上特製的耳蝸,卻可以聽得見。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就落在淚昊嘴裡,他常年累月含著這種哨子,就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在危急關頭可以向自己的親衛求援通風報信。
眼底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精光,淚昊任憑小寒拳打腳踢一句話也不說,口中卻暗暗吹起那怪異的哨子,雙拳握緊,暗暗祈禱周圍的暗衛快點現身一起解決眼前這兩個大麻煩。
從剛才鳳炎那一下子出手他就已經看出來,這女人的武功比起兩年前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她彷彿一顆拭去了蒙塵的珍珠,此刻鋒芒勁急,銳不可當。
「別吹了,跟牛蛙叫一樣難聽,什麼品位啊。有空學學簫管橫笛,別吹這沒用的破哨子。」
鳳炎眉頭一蹙,一臉慵怠,卻朝小寒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惡狠狠上前,用極不人道的手段從淚昊口中將那隱蔽至極的密哨挖了出來。
由於動作實在太過粗魯,就算是一向心性沉穩的淚昊也忍不住低呼了幾聲,滿嘴血沫,憤然望著逞兇的小寒。
「老大,這是啥玩意兒啊,我怎麼沒聽到聲音?」
手裡捏著一枚沾滿血沫的烏黑小點,只有豌豆般大小,看上去卻十分精緻,小寒伸到鳳炎跟前晃了兩晃,她立刻捂著口鼻,滿臉嫌惡。
「拿開。你手髒了,今天離我三尺以外。」
兩年的時間,別的沒學會,倒是染上了不輕的潔癖。
鳳炎長眉一挑,朝震驚無比的淚昊瞥了一眼,又道,「喂,淚耗子,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那些暗衛還有機會來救你吧?」
淚昊本就快要崩潰的臉瞬間支離破碎了。
一雙上鉤的鷹眸狠狠瞪著前方魔鬼一般的女子,咬牙切齒道:「鳳炎,你到底使了什麼詭計……竟然知道我口中有暗哨?」
他認為這哨子是天下無雙的神器,自問只要是正常人都無法聽得見它發出的聲音,因此只以為鳳炎提前知道了這事。
但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鳳炎根本就不是個正常人。
除非,一個人能夠看到障礙物後面的東西,能夠聽見數里開外的聲音,能夠分辨遠處的人在說什麼也算是正常的話。
「爺聽到的。」
鳳炎流里流氣地說。抬手捏了一塊手絹將那烏光隱隱的小哨子捏在當中,朝地下一摜,再伸出雲靴重重一踩……嗚呼哀哉,淚昊最後的希望被她當面摔碎!
「鳳炎,你!……」
「你什麼你?別對我家老大大呼小叫的,」小寒一邊說著,一邊又用離別劍的劍柄狠狠捶了淚昊的頭,「別說一隻哨子了,你就是有千萬隻哨子同時示警,你那些暗衛早就下地獄去了,誰又能來救你?」
「你說什麼?!」
淚昊的瞳孔驀地放大了,連一直強自鎮定的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沒什麼,就是看到你那些蝦兵蟹將武功不濟,想著養在這宮裡也是浪費你家的糧食,所以就讓我的手下動手替你把他們送到亂葬崗去了。」
鳳炎說著這樣殘忍血腥的話,卻絲毫不帶一點煙火氣,彷彿只是在談論天氣一樣,神情淡淡。
「你……」
淚昊全身都跟著顫抖起來,這一次比剛才篩糠似的輕抖更加劇烈,他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鳳炎看他氣得要死的模樣不由得暗暗好笑,雖然這座寢宮周圍的侍衛都被「赤焰鳳凰」的精銳們解決乾淨了,但其他宮闈處巡邏的精衛還處處皆是。她故意這樣隱而不說,說一半藏一半,就是要讓淚昊以為他所有的親衛都被殺光了,澆滅他僅剩的一點希望。
「你想怎麼樣?」
果然,淚昊的嗓音一下子變得萬分疲憊,他整個人都有些呆滯了,失焦的眼中映著燭光,看上去彷彿老了好幾歲。
「我想怎麼樣?淚昊,你自己做了些什麼,不會不知道吧?」
天籟一般的嗓音陡然一冷,彷彿突然從蕭瑟的秋天,折轉為冰水凍徹的寒冬,淚昊心頭冰涼,更加知道自己這次不可能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