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３２１章 妖籐之刑 文 / 落月長歌
困鎖在牢籠中的鳳炎，如同一個失神的人偶，雙手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懸吊在那兩條兒臂粗細的鐵鏈上。
她的裙子已經鮮血模糊，不可逼視了。
雖然之前那些可怕的毒蟲已經散去，但自裙擺以下，她的雙腿還在抽搐一般顫抖著。身下的一大片地方，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泥水裡，看上去非常可怖。
鳳炎早已不像是從前那個鳳炎了。
她如同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瘋婦一般，被鎖在牢籠裡，一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大睜著，毫無焦距，失神混沌，嘴巴也大張著，發出一聲聲野獸受傷疼痛般的呻吟。
從她的模樣可以看出，那些鬼蹩帶來的劇痛還在困擾著她。但她的模樣，顯然已經對疼痛麻木了，依舊完全拒絕跟外界溝通。
驀地，一陣香味襲來，彷彿腐爛了的玫瑰混著血肉一般，濃烈刺鼻，她眼前出現了一陣眩暈，那種眩暈之中，又有一種迷迭一般的幻覺。
鳳炎原本就茫然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嗚……嵐……」
她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丁點變化，似乎是被那靠近的籐條所刺激，在迷幻之中看到了祁紫嵐，所以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旋即，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兩個大漢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立刻將手裡厚厚的棉布條塞入鳳炎口中，她「唔」地一聲輕呼，卻沒有任何反抗和掙扎，任憑那又髒又臭的布條塞進口裡，將她的嘴腔填了個滿滿。
終於見到了活人，終於有人對自己做了動作，鳳炎的眼神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男人，但隨即，又似乎是放棄了抵抗，將頭扭開了，任由他們作為。
手持怪異籐條的男人見她居然不喊不鬧，心中也嘖嘖稱奇，一般人看到這根奇怪的籐條和上頭那尖銳的倒刺時，都會發出尖叫，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籐條會落到自己身上。
但鳳炎沒有，她的眼睛只是輕輕從籐條上飄了一下，似乎也明白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但卻毫無反應。
「嘿，這是個好樣的女人！死到臨頭還這麼傲氣，待會爺就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拿籐條的黑衣大漢似乎因為鳳炎這種毫無反應的態度受到了莫大的輕視屈辱，鼻中一口粗氣噴出，朝手心呸了一口唾沫，伸手握著那紫紅色的怪籐條，就要朝鳳炎上身重重落去。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張三，王五，給我聽好！」
那手拿籐條的黑衣大漢猛地一怔，手裡的動作就這麼停在半空裡，連忙轉身，就見濃霧之中，緩緩走出了一道瘦削卻英挺的人影。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個被叫做阿柳的黑衣青年。
「原來是大少爺，小人張三參見！」
拿著籐條本來滿眼傲氣的大漢見到黑衣青年，眼中登時露出了一份卑躬來，朝他一拱手，彎腰行禮。
身旁那個叫王五的，也連忙行了禮。
看上去，黑衣青年阿柳在地宮確實因為是宮主義子的身份，享受著不低的待遇。
「大少爺有什麼吩咐，我二人是受了宮主的命令，拿妖籐來懲罰這女人……」
張三的眼神看似恭謹，但嘴裡卻一點都沒有服軟，顯然，對於這位「大少爺」為什麼會忽然來管閒事，他感到很不解，也有幾分不屑。
「父上吩咐我來督刑，一來防止這女人暴起抵抗，傷害你們逃跑；二來，最重要的一點，這女人身份特殊，父上還要從她身上刨挖一個重大的秘密，所以，你們倆動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能傷了她性命，下手要輕一些，聽明白了嗎？」
「是，大少爺！」
張三王五一聽是宮主的命令，自然不敢違抗，但臉上卻同時閃過一抹惋惜的神情，要知道，這妖籐之刑一直是他們哥倆操控，這妖籐最為怪異，打在人身上，奇癢無比，深入骨髓，難解難分……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美女嬌娃都敗在這根小小的紫紅籐條上頭。
也正是因為這份肥缺，張三王五藉著行刑之由，吃盡了好處。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美女艷福，他們兄弟倆都享了一些。眼見今天這個人犯美得好似天仙一般，哥倆早就動了一份歪心思，卻沒想到黃雀在後，一向不問世事的大少爺居然會來「督刑」，而且下手還得格外小心，不能一個重手把這人犯給弄死了……這樣一來，肥差瞬間就變成了苦差。
張三王五的臉色都有幾分陰沉，朝大少爺稱是之後，回頭便開始行刑。
誰知，卻又被那大少爺攔了下來。
只見他越過兩人，走到被鐵鏈拴住的美女人犯跟前，似乎完全不嫌棄她身上的血腥臭氣，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姑娘，這妖籐抽身的痛苦，你承受不住的……不如，你把凰女的秘密告訴我，我放你走，如何？」
張三王五對視一眼，心道，看來這差事或許不用做了。
誰料，大少爺如此低聲細語，那女犯人卻如同丟了魂兒一樣，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的。
只是扭頭看了大少爺一眼，輕飄飄的眼神，跟剛才瞥籐條的眼神一模一樣，說不出的無所謂，說不出的死寂混沌。
看來，這女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嘗這妖籐的滋味了？
張三王五望著那一雙美得驚心動魄的鳳眸，連殺人不眨眼的他們，心頭都有點歎氣了。
再看一眼她身下血肉模糊的裙子，再看一眼下面混沌泛紅的血水，看這樣子，之前已經吃過鬼蹩的苦頭了，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是個硬角色，打破了地宮數十年無人能抵受鬼蹩或者妖籐之刑的先例，居然硬生生抗下了鬼蹩噬身的痛苦……
「姑娘，你回回神……這妖籐的厲害我不是吹噓，比鬼蹩的劇痛還要難以忍耐，你要是不想身體再受損傷，就跟我合作，免了這痛苦吧。」
大少爺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清秀的面龐上似乎有了一點躁動，他如同清風楊柳一般的眼眸望著鳳炎的眼睛，但她卻無動於衷。
一伸手，將她口中那塊三指寬的厚棉布拿了出來，握在掌中，望著她姣好的容顏，他又道。
「姑娘，你醒醒……別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這妖籐落在皮膚上，皮膚立刻潰爛，奇癢入骨，若是多挨幾下，妖籐之毒，滲入血液，流到五臟六腑，心肝肺臟，到時候，你會癢得窒息，恨不得將自己的心肝脾臟全部挖出來才暢快……」
大少爺似乎是知道鳳炎聽得懂自己說什麼，仍皺著眉頭俯身在她耳畔低聲勸告，可跟他的緊張兮兮相比，鳳炎卻一點波動也沒有。
「姑娘……」
他還想繼續勸告。
「不必……就這樣吧……」
沙啞粗噶的聲音，因為長期的渴水而顯得疲憊瘖啞，但那裡頭的絕望、毫無生氣，卻讓人一下就聽出來了。
她，居然一直是清醒的！
大少爺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糾結，他清秀雋逸的眸子望著鳳炎的眼睛，但她的眼神依舊那麼朦朧灰敗，看上去毫無希望——
他居然以為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道外界的情況！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明明是知道自己身在何地，遭遇了怎樣痛苦的對待，可是，為什麼，她眼中一點求生的**都沒有？
為什麼寧願被鬼蹩那樣噬咬，寧願承受那滅頂的劇痛，也不願意求救？
只要她一聲呼救，他就會挺身而出將她從這鬼地方救出去——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一直在等待，就是想要等待她清醒，從自己的回憶和世界裡走出的那一刻，卻沒想到，她根本一直就是清醒的！
只是，她不願意面對這個世界，就算被毒蟲噬體，她也只是任憑生理反應，發出慘叫和痛呼，但那雙眼睛，卻滿是絕望和死氣，她根本——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了！
大少爺的眼中滿是驚異，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心頭升起更多的疑惑和驚訝：「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這樣堅強的女人，為什麼會一心求死，為什麼甘願忍受那麼強烈的痛苦……」
是不是她能夠感受到他的一分善意，所以，她才會願意開口對他說一聲「不必」……是不是她真的不打算再活下去，所以她才會說「就這樣吧」？……是不是，她遭遇了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才不打算活下去？
到底是什麼……
叫做阿柳的大少爺眉頭都打結了。
眉心一陣陣跳動的抽痛，他毫無知覺，只是愣愣地盯著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面頰，看著她絕美的容顏……那種熟悉到極點的感覺，從一開始，就從未停歇。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這樣優秀這樣勇敢堅強的女人變成這樣……是傳說中那個將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紫嵐王？還是，她支離破碎，顛沛流離的身世……
大少爺望著鳳炎的面頰，沉思著，心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充斥了一陣陣悲傷。
「大少爺……我們奉命行事，要抓緊時間行刑。」
張三嘟噥了一句，在身後提醒。
和旁邊的王五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陣不耐，顯然，他們都看出來，大少爺似乎不是監刑這麼簡單……恐怕已經被這美妞迷得暈頭轉向，摸不著北了，才會這般磨蹭，干擾行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