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３０５章 天地屏障，無物能開 文 / 落月長歌
「祁紫嵐，去死吧……去死吧……」
淚芷璇宛若瘋狂的聲音兀自在天空中招搖擺動，聽不出她尖銳的喊叫聲到底是悲是喜。黑色的颶風朝著無知無覺墜落的祁紫嵐席捲而去。
鳳炎的心碎了，她眼睜睜看著那道黑氣衝向自己的愛人，卻無能為力。
想要掙扎，想要吶喊，想要哭叫，想要飛身躍上，將他救走……可是，她全部都做不到。
她呆呆地立在地上，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靈魂一般，癡癡地望著天空，定定地望著那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她的愛人，祁紫嵐。
她這一生的摯愛，她唯一愛過且只愛的人，祁紫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怔愣著望著天空即將交匯的黑白之影，做不出任何動作。到這地步，他們已經無法可施無法可想，只有期待奇跡的降臨了。
可是，奇跡往往是在人們意想不到的時候才會光顧。當所有人都在期盼它的時候，它是絕不肯降臨的。
天風錦中傳來一陣陣暴怒的龍吟，金龍發出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激烈掙扎。
雖然剛才那一下「神龍擺尾」已經耗盡了它大部分的靈力，畢竟，要從被稱為「天地屏障」的天風錦中，破開一道口子，將祁紫嵐丟下去，已經算是一項奇跡了。但它卻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這樣做，恰恰加速了祁紫嵐的死亡。
神獸跟自己的守護者之間是有感應的。
金龍和鳳凰同祁紫嵐與鳳炎的關係不一樣，赤焰鳳凰是鳳氏一脈的守護者，卻並非鳳炎一人，因此，當她需要的時候，可以從另一個時空召喚出它來，她生命出現瀕危的瞬間時，它也會出現……但金龍卻一直存在於這個時空，它寄附在祁紫嵐的靈魂之上，每當他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它便可以強烈的感應到，然後立刻出現保護他……
因此，當那黑色颶風朝著祁紫嵐橫衝而去的時候，天風錦中困鎖的金龍，感受到他的生命出現強烈的威脅，頓時發出了一聲聲激烈的怒吼。
從天風錦外部就可以看到，金龍原本已經被困鎖得無法動彈的爪牙和身體，發出了一陣搖動，彷彿想要真正撕裂天風錦，從裡頭蹦出來救自己的守護之人，但最終它還是失敗了……
天風錦果然當得起「天地屏障，無物能開」八個字。它是結合了天地靈力專門用來對付神物的寶器，就算金龍乃是上古神獸，卻還是沒有辦法傷損它分毫，更遑論從中脫身了。
「嗷嗚——」
一聲沉沉如同悶雷的龍吟，彷彿訴說著金龍此刻的悲痛。眾人在聽到這一聲悲吟之後，都忍不住心頭一驚，感到一種極度傷感的情緒從心底升起，難以自抑。
小瑤瑤比較易感，看到眼前的景像甚至忍受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一切，都不過眨眼之間而已。
在金龍放棄掙扎的那一瞬間，祁紫嵐的身體被黑色的颶風席捲包裹，天空中發出一陣劇烈的震盪，不過一瞬間而已，那種爆裂的衝擊波動，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黑色的颶風席捲而過，原本祁紫嵐所在的地方，只剩下破碎的月白色衣襟，彷彿雪片一般四散飄揚，那地方，忽然下了一場血雨……
鳳炎愣住了。
她的呼吸停了下來，「卡擦」一聲，心口裡有什麼東西，驟然破碎了。聲音赫然。
身旁的薇薇緊緊握住她的手臂，生怕她不支倒下，所有人都一臉擔憂地看向她，然而鳳炎卻一動不動，彷彿忽然失去了生命力一般，毫無動靜……
「姐姐……」
「老大……」
「女神……」
「妹妹……」
「炎姐……姐……」
身旁的呼喚一聲聲，接連響起，可鳳炎卻彷彿被抽離了靈魂一般，呆呆怔怔地，望著祁紫嵐墜落的地方，那一陣血雨際。破碎的衣布，如同一場詭異的送葬，在銀白的月光下，泛著光芒……
「嵐。」
一聲從喉嚨裡發出的低沉聲響，從鳳炎口中喚出，那麼平靜。
可所有人，都從那平靜中聽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那感覺，是無與倫比的絕望。
嵐……
你怎麼就這樣走了？
鳳炎的眼神仍舊呆呆的，下唇緊緊咬在牙齒下面，鮮血順著她蒼白的唇滾落。她目光滯著地望著那一片天空，彷彿在等待什麼奇跡出現，彷彿等待著祁紫嵐會憑空再度出現一般，眼神執著，卻迷茫。
「他去哪裡了？」
我要去找他。
鳳炎的聲音彷彿突然變了一個人，一下子變得十分尖利輕細。
她身體的重量全部倚靠在了薇薇的手上，蒼白的臉色仿若透明。顏夕見她如此，忍不住上前，從右側扶住了她。
「妹妹……你別太……難過了……」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不知道怎麼啟齒。
對鳳炎和祁紫嵐那山盟海誓生死與共的感情，薇薇知道的一清二楚。
剛才鳳炎衝破穴道的時候，她甚至以為她會用盡全部的力氣去跟淚芷璇拚命，救下祁紫嵐，可沒想到，鳳炎懷孕後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力不從心，就算她想要拚命，也沒有那個資本了。
因此，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被撕裂在半空中……
這世間，再沒有什麼事情，比這還要殘忍了。
薇薇抬起潔白的衣袖，擦了擦腮邊的淚水，心頭一陣悲痛。
是的，這世間，再沒有親眼看到自己的愛人被殺死在面前，更可怕的事情了。
一邊這樣想著，她就更加擔憂地朝鳳炎看去。果然見到她跟尋常人的反應完全不一樣，眼睜睜見到祁紫嵐被那黑色的颶風撕裂在空中，連屍身都完全隕落為塵埃，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人……她卻一直沒有哭泣，甚至，沒有落一滴眼淚。
乾涸的眼睛只是呆呆地望著虛空，彷彿在那裡，在朦朧熹微的月光之下，會再度出現一個戴著白玉面具的男子，他全身上下都鍍著一層皎潔的月光，黑髮如絲，眉目朗朗，不像是一個人間的來客，彷彿是從天邊最潔白的雲朵上飄下的謫仙，朝她輕聲呼喚：「炎兒。」
他會叫她，炎兒。
小東西。
我的丫頭。
他就是那樣愛著她……
用最親暱的語氣，最溫柔的姿態，最深情的眸，最癡纏的雙手。
可如今，為什麼，為什麼那聲音依舊宛在耳邊，那個深深愛著她的人，卻永遠消失不見了？他就彷彿一縷無法觸及的風，就這麼淡淡消散在夜空裡，如同永恆流逝的星子，再也看不到了。
為什麼。
鳳炎的眸中滿是疑惑。
鼻中彷彿還能嗅到那一股清清淡淡的筠竹冷香。
於是，她就這麼呆呆地望著天空，下唇已經完全咬破了，卻彷彿不知道疼痛。除了剛才那一句無邊的問話之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雙眸驟然失去了焦距，那模樣，毫無傷痛，卻讓人看了心痛莫名。
「炎兒妹妹……你別這樣，你說說話……」
薇薇的聲音是顫抖的，帶著深秋應有的蕭瑟與悲涼。
鳳炎被她的聲音驚醒，彷彿大夢初覺一般，驀地回過頭來，眼神古怪地看了薇薇一眼。
「薇薇，你說什麼？」
薇薇一怔：「我……我說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鳳炎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古怪，彷彿對她的話茫然不解。
「你怎麼還有空在這裡說話，還不快點去給離央飛鴿傳書？嵐的傷勢很重吶……」
風華無雙的鳳眸中閃出瑩瑩的光芒，鳳炎鬆開下唇，望著薇薇，忽然眉目一彎，笑得粲然。
「老大，你怎麼了啊？你別嚇我啊……祁紫嵐不是已經死了嗎？啊……唔！」
小寒的話剛一出口，身旁的小瑤瑤就怪叫了一聲，抬手便去捂他的嘴巴，可惜，他快語如珠，已經說出來了……
果然，下一秒，鳳炎的身體猛地一震，緊接著，她的臉就彷彿一個碎裂的瓷殼一樣，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層層崩裂……
她只是想給自己製造一個夢境而已。
她只是想騙騙自己，跟自己說，嵐還好好躺在那個客棧裡，等待殷離央去救治。
她只是想逃避，只是不想讓真實的自我知道這件事。
因為，一旦失去了祁紫嵐，她就會永遠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不管腹中有沒有孩子，不管身旁有多少人在乎她的生死，不管她還有多少感情要還，不管，這人世還有多少牽掛，甚至是小豬和狸兒，她都可以不管了……
到現在，她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對鳳炎來說，祁紫嵐就是一整個世界。
可如今，她的世界毀滅了。
小寒的一句話，彷彿一錘將她從逃避現實的自我幻夢中敲醒。她真的不是有意要裝蒙賣傻，剛才的幻覺，只是她的身體面臨摧毀性破壞時，生出的自我保護……她是在逃避。
可惜，小寒說出來了。
他說——祁紫嵐已經死了。
祁紫嵐已經死了……
祁紫嵐，死了。
死了……
「撲——」
一聲哽咽，鳳炎的心再度破碎。她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擊，一口心血從喉中溢出，將她面前的土地染成絕望的紅。
「嵐……」
她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摧折，一聲輕歎般的呼喚，那麼輕柔，彷彿情人般的細語低慰，卻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