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２５９章 怎樣的女子 文 / 落月長歌
祁紫嵐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哎，他的炎兒哦……
凌未風瞠目結舌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由得嘴角一抽，他彷彿從女神身上看到了斗大的「任性」二字，光芒閃閃……
一個恨不得把她寵壞，一個……確實已經被寵壞了。
馬車的速度早已經緩慢下來，到達轅門時，終於停下。車廂門嘩啦一下打開，正午強烈的陽光立刻照了進來，鳳炎「啊」地一聲輕呼，顯然是不適應這樣的強光，眼睛一瞇，有些刺痛，再睜眼時，卻見祁紫嵐已經起身擋在了她身前。不等她開口，他矮身抱起她，一手遮在她眼上，擋住強烈的陽光，一面順順當當下了馬車。
「哇，她是個癱子嗎？自己沒長腿？下個馬車還要人抱，真是丟人！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啊，真是噁心死了……剛出宮門就看到這麼噁心的畫面，我都快把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出來了，真是反胃！」
三人剛下馬車，就聽到淚芷璇的聲音宛若冬日的烏鴉一般，嘈雜響起。
鳳炎剛從祁紫嵐手中下來，站定，就聽到那聒噪刺耳的聲音，不由得一抬頭。正對上淚芷璇那怒氣盈盈的臉，嫉妒欲狂的眼睛，和她那兀自喋喋不休尖酸刻薄的話。
鳳炎漫不經心地一挑眉，眸光橫了她一眼，卻沒有出言反擊。
這時，凌未風也從車上跳下來了，看了一眼前方的淚芷璇，一聲冷哼就說開了：「哇，昊太子，這就是你們泗國的待客之道啊？怎麼連個倒夜香的大媽也可以這樣沒有禮貌呢……」
淚芷璇怒目瞪著凌未風，狠聲道：「哪來的野狗，也敢到我泗國宮門前狂吠！」
凌未風轉頭四周看了看，一臉愕然：「啊？野狗？在哪……我沒看到哇，不過瘋母狗倒是有一隻，眼睛發紅，四處亂咬……」
「你！你這混蛋……」
淚芷璇氣極，瞪著他，快把鋼牙搓碎，全身都氣得顫抖起來，卻說不出一句話。
鳳炎眸光一動，唇畔有一絲鄙夷的冷笑，朝凌未風使了個眼色，他這才唧唧哼哼了幾聲，作罷了。
淚昊見狀，卻仍表現出極好的涵養，朝淚芷璇柔聲道：「皇妹，你跑出來幹什麼？今天太陽這麼大，也不讓宮人打個陽傘……」
語氣之間，對自己這個嬌蠻任性的「皇妹」依舊寵溺非常。
淚芷璇哼了一聲，目光彷彿淬了毒水一般瞪在鳳炎等人身上，在掠過祁紫嵐時，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這個男人，她始終沒有忘記。
他太優秀，太耀眼，彷彿一顆永遠不會墜落的星，一旦被女人看見，就難以忘卻。
可惜，該死的，就因為這該死的厲惜瑜，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得到這個男人了。
淚芷璇的拳頭在裙袖下握得死緊死緊的，咬牙切齒地望著幫鳳炎拂過鬢邊髮絲的祁紫嵐，看著他們溫馨甜蜜的模樣，她真想上去一把將這兩個人分開，然後在他們之間放一條長長的河，死水沉羽，讓他二人永遠相隔大河兩側，永不能再見……
「皇妹，聽話，你先進去，我還要招待金羽國的貴賓，紫嵐王和惜瑜姑娘。」
淚昊優的聲音響起，卻帶著不容質疑的意味，即便是驕貴如淚芷璇，也看到了兄長眼中的認真，只好離去。
臨走時，還回頭朝祁紫嵐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嬌聲道：「嵐太子……哦不，紫嵐王，」她險些忘記他的三哥祁旭堯已經成了金羽的太子，嬌笑聲中，媚眼狂拋，彷彿將當初祁紫嵐怎麼拒絕她的情景忘了個一乾二淨，「紫嵐王，泗國，今晚父王會大擺筵席，為你們接風洗塵，你到時可一定要來呀！」
祁紫嵐捧著鳳炎的面頰，細細看著她在陽光下姣美動人的臉，挪不開目光，只是「哦」了一聲，道句謝了。
至於鳳炎，根本連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倒是凌未風，嗤著鼻子，暗暗呸了一聲。
淚芷璇又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面露怒容，重重地「哼」了一聲，一扭頭，跺腳離開。
「還公主呢，我看她真是不要臉到姥姥家了……」
凌未風看著那扭得婀娜多姿的鵝黃背影遠去，用只有他們三個能聽到的聲音罵了一句。
淚昊轉身看向三人，臉上始終掛著那種不變的招牌笑容，一抬手，再度擺出個「請」的姿勢：「三位，請入宮休息吧。」
這樣恭敬誠懇的態度，若是個普通人，只怕真要以為這泗國太子是專程請自己作客的，感動得涕淋了，可鳳炎三人卻是心如明鏡，對淚昊這一套完全不在乎，心知肚明。
入夜後，秋風吹徹，鼓角聲寒。
泗國偌大的皇宮裡，卻是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帝都百姓在一片光輝燦爛的氳照中，於街燈和星輝之下仰望皇廷，隱約能見到皇宮樓台之上，人影幢幢，笙歌魅影，燈紅酒綠，繁華不可一語而足。
果然如同淚昊所言，是以國禮相待祁紫嵐三人。
巨大的宮殿之中，山珍海味，美酒美食如同流水一般送過來。中庭歌舞不絕於耳，請的都是當世最有名的樂師和舞姬，可謂費盡心思。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賓客主位上的三人身上。
當中所坐的，居然不是這次國賓筵席的主角，金羽國紫嵐王祁紫嵐殿下，而是傳言中他最愛的女人，厲惜瑜。
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泗國臣子和宮人們都看呆了。
一身緋衣如同艷陽高照，又如日薄西山時天邊燃燒的紅霞，眉若軒風，唇含朱丹，五官如同珠玉一般組合在一起，曠世絕倫，美不可言。而那一雙艷光灩漣的鳳眸，更是不怒而威，彷彿噙了一汪泉水，波光一動，便讓人呼吸急促，感覺泰山在前，壓力倍增。
那緋紅的裙裳，彷彿是君臨天下的女王，高貴，絕美，風華絕代，不可逼視。
而她身旁的男子，白衣若雪，皚皚若回風輕雲，長髮絲瀑一般垂下，只在腦後綰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官髻，以一根白玉釵束起，俊美無儔的面上，眉若劍鋒，眸似琉璃，那模樣，在世上找不出第二人。
他的氣質如此優絕倫，以至於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壓力。可若是你仔細看清他那雙凜然生寒的眸子，就會感到呼吸一頓，彷彿被奪走了靈魂。
你會覺得，這個男人，比他身旁的女人，更加狠決，更加冷，更加恐怖。
在緋衣美女左側，是一個貌似平凡的年輕人，最奇怪的事情是，他身旁的兩人宛若神仙降世，貌美絕倫，身上的衣服材質也是一級棒，可他卻偏偏穿了件鬆鬆垮垮的麻布葛衫，要不是他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閃閃發光，恐怕真的會讓人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傭人，佇立在主人身旁。
對面坐著主位上的淚昊和淚芷璇，而讓人奇怪的是，冷白秋和薇薇卻並未出現。
淚芷璇今夜一身紫紅色衣衫，奢華無比，每一寸裙幅上都綴滿了珠光閃爍的寶石和水晶，面色雪白，肌膚若脂玉，妝容盛重而姣美，顯然是刻意打扮過的。
此刻看到眾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眨地落在鳳炎等人身上，心頭的恨意更加深重了。尤其是祁紫嵐，那目光根本就不朝別的地方挪一寸，一直注視著身旁小巧的女人。
凌未風從來沒參加過這麼盛大的宴會，見殿中雕樑畫棟，金碧輝煌，那些大臣們和宮人們都拿眼睛瞄過來，不由得心跳如鼓，額頭冒汗。一隻手忍不住朝腰後的斧頭摸去……嘖，手心全是汗！
「未風，你怎麼了？身上有虱子？沒半刻安生……」
鳳炎瞪了他一眼，發現這小子從剛才起就坐立不安。
「女神，我……我怕那些人看出我是大蒼首富，打劫我，嗚嗚……」
凌未風抬袖抹了抹額頭的汗，苦著一張臉道，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鳳炎和祁紫嵐對視一眼，苦笑一聲，正要勸他，忽然聽到前方拱手而立的太監發出一聲拖長的細音宣報。
「皇上駕到！」
鳳炎三人目光一凝，旋即都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朝門口看去。
在千萬人的目光中，在聚光燈之下，一個巍然的身影出現了……
哦不，是一個胖胖的，敦和的老人，身穿明黃色龍袍，一身貴氣，出現在殿門之外。
鳳炎等人瞇起眼睛，將這泗國皇帝細細打量。
他的面容十分祥和，進門第一眼就朝鳳炎他們看了過去，可見目光十分敏銳。他盡量挺直著脊骨，想要讓自己看上去英挺一些，可身體卻依舊顯出了老邁後的微顫。身旁的老太監近身扶著他，以防他突然跌倒，一眼看去，就已經知道這個老皇帝到了風燭殘年。
鳳炎的心猛地一縮，她在與泗國皇帝目光交匯的那一剎那，心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看到他年老體邁的身軀，因過度發福而顯得臃腫的身體，他安詳和藹的面容，可那雙失去了光彩卻依然有幾分帝王之威的眼睛，她忽然覺得心頭巨震，想要哭泣。
眼眶竟然驀地紅了起來。
這老人，居然已經老成這樣。
而她，才突然意識到，他就是這具身體的……她現在的身體的，生身父親。
某種程度上說，鳳炎心裡第一次對一個老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起了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