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２２４章 麻煩給我煮碗藥 文 / 落月長歌
鳳炎一口氣說了好多話，祁紫嵐卻只是站在那裡，定定看著她。他越聽下去，眼中越升起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那是滅頂的絕望，和滅頂的失望，交織在一起。
難道，這些，就是她說自己不要孩子的理由嗎？
她怎麼能這樣……怎麼能忘記所有的一切，怎麼能不要孩子？！
「炎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祁紫嵐的目光深沉得可怕，他琉璃般的眸子似乎陡然變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看得人靈魂發顫。
鳳炎緊緊皺著眉，看著面前風雲湧動，一身黑氣的祁紫嵐。這樣的他，是她不曾見過的。印象中，這個男子溫潤得彷彿一縷清風，明媚得宛若映照人間的月亮，怎麼會露出這樣可怕的神情呢？彷彿她只要說一句不要肚子的裡寶寶，他就會殺了她……
這樣的祁紫嵐，一身白衣，卻讓人寒到心裡了。
這一刻，沒人敢插嘴，沒人敢說話，時間彷彿忽然凝固了，完全變成了他們兩個的世界，外人無法插足。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對不起，我一向十分清楚自己的內心，想要什麼，該做什麼，現在真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
鳳炎安靜而認真地說道。白花花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無比堅定。
祁紫嵐的雙拳緊緊握在兩側，他的臉瞬間漲紅了，額頭邊青筋暴突，不停躥動著，只覺頭一陣陣劇痛。血紅的眼睛直視著前方，彷彿已經忍耐到了極致，所有人都從那雙眼睛裡感受到了一份灼痛。
天堂地獄，還真是一線之隔麼？
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因眼前這個女子而起，他所有的心情，都因為她而發生變化。
可惜，失憶了的炎兒，卻如此狠心，竟然可以說出不要他們的孩子……
祁紫嵐覺得眼眶灼痛酸澀，他好想哭，又好想想，心頭一陣哀涼。
「炎兒，你不是不想這孩子成為你目前的牽絆，你是不想讓這孩子成為羈絆你一生的桎梏是吧？只因你失去了記憶，所以你對現在的我，沒有感情，連帶對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感情，所以你排斥，你下意識地不想要他，就是為了要跟我劃清界限，不想再與我有太多牽連！記憶殘缺的你，面對此刻的我，心中很多排斥多嗎？可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真正為我想過？」
祁紫嵐此刻已經完全看清了現實，面前的女子，再不是那個曾經依偎在他懷中訴說衷情的女子了，她將他全然置之度外，當成了一個生命中的陌生人。
心，從裡到外瞬間冰涼，那是一種沁骨透魂的寒冷。
鳳炎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祁紫嵐這話一下就戳穿了她的想法，是的，因為沒有愛他的記憶，所以也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這樣突如其來的「幸福」，尤其是一想到這個孩子，就會想到她跟祁紫嵐有過多麼親暱無間的曾經，可惜，她全想不起來啊！不僅想不起來，一點印象沒有，最重要的是，她對祁紫嵐也毫無感覺了……
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非常讓人恐懼的。
「對不起！」
良久良久，鳳炎紅唇翕動，終於吐出三個字。
祁紫嵐的身軀一震，猛地朝後方退了好幾步，他大聲道：「炎兒！你現在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你想起我們的曾經，想起了對我的愛，那到時你該如何面對？」
祁紫嵐望著鳳炎，眼中光芒灼灼，幾乎用逼問的語氣道。
鳳炎薄唇一抿：「那是將來的事情了。既然選擇是我作出的，那以後有什麼後果我都會自己承擔！」
一錘定音，鳳炎的意思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祁紫嵐不可置信地望著鳳炎，眸中的傷痛漸漸瀰漫，他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熟悉至極，卻又陌生至極的人，眼角的淚痣彷彿要燃燒起來，琉璃一般的眸子裡瀰漫上滅頂的傷痛，從不輕彈的淚霧湧動，卻無法言語。
「炎炎！你怎麼可以這樣……」
景天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鳳炎的目光充滿驚怖和責備，他質問出聲。
鳳炎雙唇緊抿，站在當地，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筆直的身體巋然不動，眼中卻閃動著複雜的光芒。
「離央，麻煩你幫我煮一碗藥，好嗎？」
鳳炎不看任何人，只看向一旁的殷離央，淡淡出聲。
殷離央雙唇微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眉宇卻皺得很緊。
這時，一直沉默的祁紫嵐卻猛地一抬頭，眼中黑氣瀰漫，全身似是被有形的殺氣籠罩，冷冽的聲音迸出：「誰敢！誰敢做，我便殺了他！」
陰森嗜血的口吻，彷彿一瞬間被暗黑的魔鬼附體，不容置喙。
鳳炎一抬頭，眉頭緊鎖，看向他：「祁紫嵐，這是我的事情，跟你無關。孩子是我不想要的，是不是你想連我也一起殺了？」
冷若寒冰的聲音，一瞬間便扎入了人的骨血。
鳳炎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對面的男人，他璀璨如同琉璃的眼睛那般明亮，明亮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晦暗死去。在她冰寒若霜雪的眼神之下，祁紫嵐終於……笑了。他的唇冷冷勾起，綻放出一個淒冷的笑容。那笑容，那麼悲涼，那麼絕望，彷彿只不過片刻，他已經失去了一整個世界。
他定定望著鳳炎，唇瓣翕動，緩緩吐出話語：「這樣的你，還是當初那個我曾無怨無悔去愛的炎兒嗎？若是今日你連我們的孩子都能捨棄，那我和你的愛，便在今日終結吧！」
炎兒，我和你的愛，便在今日終結吧！
誰能知道祁紫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是怎樣的悲傷？他的心已經鮮血淋漓，快要流乾熱血，枯萎死去了吧？到了這個份上，他還有什麼可以挽留，還有什麼可以希望的呢。
「嵐？……」
景天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疑問。不，這是他所瞭解的祁紫嵐嗎？他不相信他可以對著小炎炎說出這樣的話，終結他們的愛？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小寒和顏夕看到這一幕都不敢說話，乖巧的小瑤瑤更是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感歎道，唉，可憐的梨花哥哥，就這麼凋零了，真是可憐啊。
想到這裡，似是心有所感，抬起頭來一個眼神朝小寒的方向飛去，她很想跟小寒夫君說一句，小寒夫君，等以後咱們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寶寶，我一定會將它好好生下來的，而且，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這一眼，含情脈脈，目光悲憐，誰知看過去對上的卻不是小寒，而是眉頭緊鎖的顏夕朝自己狠狠白了一眼。小瑤瑤心頭大怒，不由得暗罵一聲，媽的，這小寒怎麼換位置了，該死的讓這臭狐狸站到前面來了，哼。想著，她也朝顏夕白了一眼，趕緊收回了目光。
「祁紫嵐，你想用這個來威脅我？」
鳳炎聽了祁紫嵐的話，皺眉看過去，反問道。
祁紫嵐聽到她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著她，用心碎沉痛的目光：「威脅你？不，呵呵，我還有什麼可以用來威脅你的？在我的生命裡，你早已是比我性命還要珍貴的人，我對你的愛，早已超過了愛自己的生命……可是，炎兒，若是你真的以為我是在用它威脅你的話，那便這麼認為吧！是的，如果你真的可以狠心不要我們的孩兒，那麼我決定不再愛你！即便我為此將痛苦一生，一生無法再愛上其他人，一生將困在自己為自己設下荒涼悲傷裡，一生將陷入無法走出的夢魘之中，可無論怎樣，鳳炎，我都不會再愛你！」
我將不再愛你，不再愛你……
鳳炎驀地睜大了眼睛，她覺得自己被祁紫嵐這番話震得喘不過氣來，心中莫名憋悶難受，彷彿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祁紫嵐，我問你，對如今的我來說，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愛上你，若是我將這個孩子生下來，那我該怎麼面對他？」
祁紫嵐雙目空洞，聽了這問話，只是怔怔點點頭：「終究，你還是這樣的選擇和決定……」
驀地，他抬起眼眸，看向鳳炎，一字一頓：「炎兒，你的心，真是狠。「
說完這句，他轉身離去，腳步決然，背影蒼涼，彷彿一步步走出鳳炎的生命一樣。艱難，卻篤定。
景天皺著眉看著他落寞的背影，眼中滿是沉痛，他扭頭憤然看了鳳炎一眼，連忙追了上去。
望著祁紫嵐被陽光拉長的背影，一步步向遠處走去，鳳炎忽然覺得這一幕分外揪心難受，她皺著眉心頭一陣憋悶，一個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就此跌坐在身後的石凳上。
「鳳小炎！」
「鳳炎！」
「老大！」
「喂，姐姐！」「炎姐姐！……」
幾個人同時驚呼關切出聲，沒辦法，她現在可是懷著孕的人啊。
「我……沒事。」
鳳炎搖了搖頭，目光有些茫然。
「果然有了身孕的女子身體能力會變差，這樣下去，我哪也去不了，什麼事都做不了了……彌殤，那婦人讓我幫助別人做事，如今我恐怕難以完成了。」
鳳炎目光悠遠，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想起那胖女人的話，不由得心生惆悵。
她這會兒心情特別難受，壓抑悲傷，彷彿喘不過氣來。人家都說懷孕的女人心情多變，容易傷感，難道她也是因此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