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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二零五 文 / 緩歸矣

    皇帝到底年紀大了,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太醫們使出渾身解數,也只堪堪讓皇帝的脈象不似隨時要消失的模樣,能否清醒,誰也不敢承諾。

    而八公主傷勢不重,那也是相對皇帝而言,中間醒了一次,便又暈了過去。

    太醫們望著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父女,欲哭無淚,覺得自己腦袋上的脖子搖搖欲墜。便是素有妙手回春之稱的白太醫也一籌莫展,醫白骨而活死人那都只流傳於傳說之中。

    接連幾日皇帝都沒有清醒的跡象,恪親王的眉頭就一天比一天緊皺,歎了一口氣對林延恩和李忠義道,「起駕迴鑾,你們覺得如何?」

    林延恩望一眼李忠義,知道對方輕易不會開口,遂點頭道,「陛下傷勢暫穩,這樣留在圍場也不是辦法,回到宮中還有太后在。」一個公主受傷,豈能勞動蕭太后親自過來,遂蕭太后一直坐鎮皇宮。這四天諸位皇子大臣屢次求見都被他們找理由婉拒,已經引起不滿,幸虧皇帝隔著營帳「訓斥」了幾聲,否則都要硬闖了。

    李忠義便一點頭,表示答應。

    既然三人一致同意,當下便吩咐回宮,林延恩望著龍案上堆積的一尺高的奏折,眉頭緊皺,這三日都對外說皇帝擔心女兒病情無心批閱,好在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沒出什麼大紕漏,他們當然知道這容易引人猜測,但是誰敢批閱奏折下達命令,一旦皇帝醒來,哪怕皇帝清楚這是最好的做法,難保心中不留一根刺,皇權是最容不得別人染指的。

    恪親王注意到林延恩的視線,望著那一堆奏折笑容一苦,幸而還有蕭太后在,皇帝總不會認為他娘要跟他爭權。

    奏折什麼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儲位未定,幾位皇子勢均力敵,皇帝若沒有明確表示哪一個即位就撒手人寰,恪親王身子一僵,幾乎能想像屆時的混亂局面,誰也不會服誰,勢必引得大亂,說不得就要引起戰亂。

    眼下恪親王只能寄希望於蕭太后,最好皇帝為了以防萬一留下傳位遺詔。恪親王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皇帝雖然不想放權,但也不至於糊塗到不防備這種意外情況。有聖旨在,再有他們這些中立派的扶持,擁立新帝,也非難事,只是,這新帝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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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就要回去?」林瑾衡詫異的問道。

    芷言點頭,「八公主的傷在這裡也不好調養,皇上放心不下。」

    林瑾衡若有所思的一點頭,又道,「皇上可真疼公主殿下。」不是誰都有勇氣以身擋槍的,這是她應得的。

    馬上林瑾衡的帳篷就熱鬧起來,來往的奴婢訓練有素的收拾箱籠,林瑾衡兀自坐在一邊看著她們整理,心思卻飛遠了。

    營地裡暗流湧動,諸皇子幾日來求見皇帝不成,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徹夜亮光的帳篷,這一切都讓眾人不由自主的陷入緊張的情緒中。父兄臉色疲憊,幾乎忙的腳不沾地,林瑾衡不敢打擾,只能吩咐他們身邊的人仔細照顧。

    林瑾衡就這樣心事重重的上了馬車,剛坐下就聽到十二公主的聲音。林瑾衡探出頭來便見十二公主和楊婉月一前一後的走到馬車前,忙下了馬車行禮。

    「表姐,你來我馬車上吧!更舒適一些。」十二公主對林瑾衡道,這幾天的氣氛讓十二公主隱隱感覺到不安,遂想找林瑾衡一起作伴,兩人也能說個話。

    林瑾衡拿帕子捂著嘴輕咳了一聲,搖著頭抱歉道,「我怕是無福享受了,我傷寒未好,若是感染了你和楊表姐,如何是好!」又笑道,「等我養好了病,再來尋你玩,還差這點時間不成。」

    林瑾衡都這樣說了,十二公主誒呀一聲,笑著道,「瞧我,都忘了你還是個病患,這裡風大,那你快些上去吧。」

    林瑾衡站在那不動,「你們也好回去了,馬上便要出發。」

    十二公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林瑾衡身份尊貴,有囂張的資本,可在禮數上一直謹守規矩從不落人口舌,正如現在,她不走,林瑾衡是不會上馬車的。正是林家人的本份,所以林家這般勢大卻沒有跋扈的名聲。

    林瑾衡站在原地目送十二公主和楊婉月離去,正要上馬車,忽的眼神一動,林瑾衡瞇眼看著前方的楊婉月,手指攥緊袖口,骨節凸出,顯見用了多大的力氣。

    林瑾衡的眼神若有所思的隨意一掃,,就見不遠處騎在馬背上的十二皇子,林瑾衡心下一哂,這是打算趁機見見楊婉月,卻發現楊婉月是來看他才放棄呢,還是打算到她面前晃一晃,可看楊婉月在這裡不忍心過來呢!

    可真是情深意重!

    又想到皇帝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十二皇子也許馬上就能一飛沖天,這怎麼可以!

    「郡主!」看林瑾衡遲遲不動,芷言輕喚了一聲。

    林瑾衡理了理鬢角,又拉緊了身上的狐裘大衣,道,「上去吧!」

    芷言便扶著林瑾衡上馬車,只是眼底有著抹不去的擔憂。

    林瑾衡正要彎腰鑽進馬車時聽到一陣喧嘩聲,心道,這又是怎麼了,偏頭用眼神示意芷言。

    芷言一點頭,立刻派人去打聽,不過片刻,派出去的人便回來壓低了聲音道,「大皇子衝撞了御駕,陛下震怒,命人將他單獨關在後面的馬車中。」

    林瑾衡抿了抿唇不說話,心道皇家的人就是有恃無恐,大皇子怕也是對皇帝安危有所猜測,卻不敢肯定,遂想出這麼一招來,以他身份皇帝也不會把他怎麼樣,若是證實皇帝危在旦夕,他就可以嚷出來,沒有太子,他這個長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眼下大皇子被關起來,到底是皇帝下的命令,還是其他人的命令,林瑾衡不由得望著御輦方向。

    御輦中,林延恩正吩咐人收拾剛剛擒拿大皇子時碰倒的花瓶,目光幽深的望著御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

    讓大皇子能成功闖進來,不過是想殺雞儆猴,連大皇子都被關了,其他人想試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沒了最莽撞的大皇子在一邊煽風點火,其他皇子也會更安分。且大皇子和皇帝遇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正好趁機將人看管起來。

    看著神色蒼白的皇帝,林延恩面露憂色,國不可一日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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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日後,皇帝終於回到了乾清宮的龍床上,蕭太后目光平靜的望著不省人事的兒子,不過短短幾日功夫,蕭太后便添了幾縷白髮,眼中也帶著血絲,但依舊儀容端正,神情鎮定,她得到消息已經好幾日,若她還處於慌亂之中,也就不是蕭太后了。

    蕭太后離開寢室,對候在外面的人道,「繼續對外**皇帝病重的消息。」皇帝也許明日能醒,也許永遠都不能醒,她眼下就要爭取更多的時間以防萬一,只要沒有確切消息,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站在蕭太后面前的是林晉海和林延恩父子、恪親王、誠親王、李忠義、蘇洵以及三位閣老,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是中間派,不屬於任何一個皇子。

    「有敵國刺客混入城內,調派禁軍和錦衣衛全城搜索。」林晉海和恪親王往前踏出一步稱,「微臣遵命!」蕭太后這是讓他們藉機控制京城,防止最壞的情況。

    蕭太后又讓李忠義和蘇洵兩位御林軍統領加強皇宮防衛,把皇宮和皇帝的安全交給兩人,蕭太后知道這兩人只聽命於皇帝,但是眼下皇帝沒法說話,卻也不會聽她的命令,只會選擇對皇帝最好的方法,就像當年李忠義知道林延意受傷與皇子有關,哪怕沒有皇帝的命令,第一時間就替皇帝遮掩,好一個忠臣!

    李忠義和蘇洵恭敬的低下頭道,「微臣遵命!」

    蕭太后又命誠親王安撫宗室諸皇子,幾位閣老把迫在眉睫的奏折批閱起來,營造出一種整個帝國還在正常運行的假象。

    蕭太后到底年紀大了,說了一串話,有些氣力不足,顯出幾分疲憊。

    誠親王和恪親王對視一眼,誠親王道,「請太后保重鳳體。」

    蕭太后淡淡的一點頭,她明白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跨,否則這天下就要亂了。

    「微臣斗膽,有一事想請問太后。」誠親王恭謹道,這話也就他們兩位王爺方便開口,尤其他還是宗正

    「你是想問皇帝可留下立太子或者傳位的聖旨。」

    誠親王一頷首,在場眾人都緊張的看著蕭太后。

    蕭太后搖了搖頭,他手上是有一份聖旨立太子的聖旨,也有林延恩身份的證據,但是沒有皇帝親口承認,根本不足以服眾,就是皇帝親口說了,都少不得一番波瀾,何況現在這局面。一旦公佈,必然引起軒然大波,如何堵得住這天下悠悠眾口。

    若是皇帝熬不過這一關,蕭太后心頭一跳,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兩全之策。

    蕭太后又問道,「刺客是怎麼回事?」

    李忠義主動回稟,那老虎本是大皇子為十二皇子準備,也安排好了刺客,只是中間出了意外,老虎衝著皇帝去了。刺客卻不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對皇帝下手,而是大宛太子帶進來,大宛早已與大梁勾結。不過大皇子口口聲聲冤枉,可所有證據都指向他,辨別之詞,蒼白無力。

    蕭太后重重一拍案幾,震的茶盞微動,「混賬東西!」也不知罵的是大皇子還是大宛。「把老大和大宛太子一起關進昭獄,等皇帝醒來再處置。」皇帝若是醒不過來,蕭太后十指緊扣,她就要他殉葬,兒子都沒了,她還在乎一個孫子嗎?

    恪親王稱是,沒有蕭太后的口諭,他也不敢把皇子往昭獄裡扔。

    一切都安排妥當,蕭太后找了理由單獨留下林延恩,「你莫擔心!」

    林延恩望著滿眼疲憊的蕭太后,想她這把年紀還得為了兒孫操心,心下歉疚,「外祖母放心,舅舅貴為天子,得上天庇佑,定然能夠逢凶化吉。」

    蕭太后神色一頓,微微一頷首拍了拍林延恩的手,「經此一事,皇帝醒過來就該為你正名了。」經此教訓,皇帝總不至於再糊塗下去,「若是……」蕭太后終究沒有說出來,兒子再令她不滿,那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

    林延恩垂下眼,道,「那是孫兒的命。」扶持一個皇子登基比他自己登基簡單多了。

    蕭太后一歎,「這是最壞的情況!」也是她絕不想見到的,這意味著她不僅失去了兒子,一手養大的孫子也失去本該屬於他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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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居然被關進了昭獄,這個消息一出,外面的人都震驚了,那可是堂堂皇長子,不提其他人多麼驚訝、害怕、喜悅以及彷徨。

    大皇子府中亂成了一鍋粥,書房中周瑤來回踱步,指著一群謀士喝罵,「平日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們,現下你們居然一個有用的法子都想不出來。」

    謀士們都縮在一邊,不敢吭聲,剛才一個辯解的謀士已經被周瑤拖出去杖責了。

    「冠勇侯回來了。」一丫鬟壯著膽子進來稟報。

    周瑤一喜,快步走出書房,親自去迎接戚威,一見戚威便追問,「恪親王怎麼說?」緊張而又期待的看著戚威。

    戚威搖了搖頭,「皇上有令不許任何人探望父親。」

    周瑤恨恨的一踹地面,「他根本就是公報私仇,可惡,我要是能見到皇祖父還要去求他嗎!現在我連父親為什麼被抓都不知道。」

    「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戚威神色一動,馬上安慰道。

    聞言,周瑤下意識的點頭,安慰自己,大皇子絕不會有事的,又望一眼戚威,見他眼底帶著擔憂之色,心中一暖,「我再去一趟宮中試試看。」

    戚威也道,「我也再去打聽下消息。」

    二人正要往外走,就見一小廝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慌張道,「啟稟縣主侯爺,袁公子不見了。」

    「什麼?」周瑤抬高了聲音,袁公子這是大皇子甚為喜歡的一個內侍,周瑤也知道這人主意多,又因為大皇子的寵愛,很是出過幾個主意,「快去把他給我抓回來,若是反抗,就地格殺。」若讓他跑到外面,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時候大皇子府絕不能再出意外了。

    戚威眼底閃過莫名的光彩,「我去!現在外面都是禁軍,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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