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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見親長 文 / 緩歸矣

    慈寧宮裡,這天底下最尊貴的母女二人抱頭哭訴了一番,太后一邊說著不孝女,一邊把親閨女上下摸了個遍,確定這個女兒完完整整的回來了。太后一共二子二女,可是最後長大成人的只有當今和重華長公主,那真是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等哭完了,蕭太后才有機會見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的三個孩子。

    蕭太后看著林瑾衡有些奇怪,林瑾衡心思敏感,剛剛一個老嬤嬤迎接他們母子四人的時候,對著她就有點怔愣。

    「母后?」重華察覺到蕭太后的出神,喚了一聲。

    蕭太后很快恢復滿臉笑容,把林瑾衡和林延愈攬到她身邊,左看右顧,粉雕玉琢,長得有七分像,若不是打扮的不一樣還真分不出男孩女孩來,「也就你有這個福氣得了這麼一對玉做的兒女,」龍鳳胎在本朝被視作大吉之兆。

    「母后也有福氣有一對玉做的外孫。」重華笑嘻嘻的回道。

    蕭太后無奈地看著重華,「你啊!」拉著林延意又是一通摩挲,感慨:「意哥兒長大了!」對重華長公主露出追憶的神色道:「當年我記得他就那麼點兒,」太后用手比劃了一下:「現在都是大人了,越長越像他父親了。」

    「孫兒將來要和父親一樣建功立業。」林延意一直以父親為榜樣,聞言心下歡喜,忍不住出聲。他還記得這個皇外祖母,雖說他當年還小,但不妨礙他記得這位對他好的長輩,而且每年太后都會往福建送一大堆東西,母親也時不時的在他們耳邊說起這個外祖母。

    太后被逗笑了,連聲道:「好,好,好,咱們意哥兒將來做大將軍,跟你大哥一樣替你舅舅分憂。」太后說到大哥的時候,表情明顯柔和很多,太后口中的大哥是林延恩,太后一直都只按女兒這一房的排行稱呼。雖然才十五歲,但是已經領了差事,現下帶著弟弟林延思隨著恪郡王一道去江南辦差了還沒回來。

    「大哥是要考狀元的。」林延愈忍不住小聲道,這兩天他都在背國公府那一大家子,因為林延息在第一個,而且母親跟他說過這個哥哥學問最好是要考狀元的,讓他以後跟這個哥哥學習,所以他記得最牢

    重華長公主忍俊不禁:「這幾個孩子最近都在記國公府裡的那一大家子,這下看來倒是記住了。」忍不住要逗弄下:「那你七哥哥喚什麼?是哪家的?」

    「……」

    習慣性的看林瑾衡。

    林瑾衡眼珠子往邊上轉就是不看林延愈,將來她接觸的主要是姐妹,所以只記了姐妹,能盡快把素未蒙面的十幾個姐妹的排行、名字和出生對上就很不錯了。

    此路不通,林延愈又可憐巴巴的看著林延意。

    古靈精怪的模樣看得人就忍俊不禁。

    太后拉著三個孩子又問了一番學了什麼,玩什麼,在福建可好。

    慈寧宮裡一派喜氣洋洋,宮女太監行動間也寬鬆了不少,重華長公主回來了,太后娘娘的心情不要太好,他們這些伺候的自然輕鬆。

    過了片刻,皇帝便帶著林晉海到了慈寧宮,一進來皇帝就看見倚在太后身邊的兩個小娃娃,等看清楚兩人的裝扮,忍不住苦笑,他這個妹妹又來作怪,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

    知道皇帝是必定要過來的,重華長公主就起了捉弄皇帝的心思,一說出來就得到太后的鼎力支持,立馬讓人找了一套男孩子的衣服給林瑾衡換上。

    先是皇帝和林晉海給蕭太后請安,再是重華帶著三個孩子向皇帝請安,一番請安落座之後。

    重華長公主把龍鳳胎推到皇帝面前促狹的說道:「皇兄看看,哪個是你外甥,哪個是外甥女,認錯了可得給兩倍的見面禮。」她與皇帝差了十一歲,啟蒙是由皇帝手把手描紅教出來,感情極好,天下間也只有她敢這麼跟皇帝說話,皇帝也願意縱著這個妹妹。

    兩個孩子面貌相似,且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一時之間,皇帝也認不出來便瞧林晉海,蕭太后笑著出聲,「這可不許作弊。」

    林晉海對著皇帝無奈一笑,只好作壁上觀。

    皇帝笑著搖頭,細看兩個孩子耳垂,結果發現兩人都沒有耳洞,不免失望。摸索了兩人的手掌,可以看得出都是自小描紅的,外貌上實在分不出來,便道:「昨兒個朕得了一匣子粉紅色的珍珠,衡兒可喜歡。」

    兩人都不說話,點頭。

    皇帝也沒發現誰露出特別歡喜的表情,對太后笑道:「咱們衡兒竟是個不愛珠寶的。」

    太后樂得兒子和外孫外孫女親近,將來也好看顧這些孩子:「許是不喜歡珍珠,皇帝看還有沒有其他好東西。」

    皇帝故作心疼道:「看來這下得出老底」

    貼身太監李總管上前遞了一個荷包,皇帝從裡面拿出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珮,便留意著兩個孩子的表情,兩人都是眉眼彎彎,動作神情幾乎一模一樣,失笑:「連玉都不喜歡?」又道:「昭國敬獻了一批汗血寶馬,其中有幾匹小馬駒,愈哥兒可喜歡。」

    林延愈脫口而出:「喜歡」汗血寶馬誒。

    皇帝把玉珮塞到林瑾衡手裡,笑道:「你個小人精,」這孩子故意露出來的歡喜表情,不過到底沒有林延愈那麼激動,否則還真被騙過去了。

    「你個憨小子!」重華長公主點點小兒子的腦袋。林延愈也知道自己露餡了,吐吐舌頭,把頭往他娘懷裡鑽。

    皇帝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多年不見的妹妹,感慨道:「妹妹氣色不錯,還和當年一樣。」每十天半月,這個妹妹都會送信來說下的她的狀況,知道妹妹過得不錯,但到底不如親眼見到的放心,近四十的人了,看起來倒像二十出頭的女子,這些年看來的確過的不錯。於是滿意地看了林晉海一眼,這個妹婿沒有選錯,有能力有手腕還能哄好自己的妹妹。

    重華長公主這些年除了不能時時見母親兄長和兩個兒子外,委實順心如意,丈夫能幹,夫妻感情又和睦,兒女聰明伶俐,沒有姨娘庶子這種煩心事,福建一帶她最大,又有宮中秘方調養,可以說是越活越年輕。

    倒是皇帝,鬢角微白,眉間帶著褶子,比五年前見到的時候憔悴多了,她雖不在京城,但是也知道這兩年皇子們越來越大,心也越來越大了。

    本朝向來是嫡長子繼承製,但是元後莫皇后四個嫡子都早夭,連帶著元後悲傷過度也早逝,只留下一個榮安公主。繼後公孫皇后更是一無所出。

    無嫡皇子,皇帝年紀也不小了,其他的皇子更是蠢蠢欲動。朝中現在分為三派,主張立長的大皇子一派,主張立貴的五皇子一派,還有一派是公孫家,這一派致力於讓公孫皇后把胞妹麗嬪的十六皇子過繼到名下,那就是名正言順的立嫡。

    目前三派保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下,大皇子出生一般但是身為長子佔據著年齡優勢,最早培養勢力收攏著一片人。

    五皇子出生高貴,母親德貴妃出自世襲罔替開國五大侯府之首的毅勇侯府,家族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容小覷。

    十六皇子才四歲,但是他的母族是世代書香的公孫。加上皇帝的有意偏袒,這一派雖然出現的晚,目前也能跟其他兩派打了個勢均力敵。

    「這南邊的水土就是養人,有空皇兄和母后倒是可以去那裡瞅瞅。」

    太后倒是被勾起了興趣,回憶道:「當年我隨你們父皇倒是去過一次,那山山水水瞧著就是靈氣。」這也是太后這一生唯一一次離京。

    瞧著母親臉上嚮往的神情,孝子皇帝便提議道:「母后若是歡喜,兒子便奉您下一趟江南。」

    太后頓了下擺手道:「我雖不理前朝的事,還是知道西北大旱,皇帝政務繁忙不必為哀家勞民傷財,再說一把老骨頭了,可經不起折騰了。」江南其實給太后留下的壞印象更多,她的小兒子便是夭折在江南。

    「母后哪裡老了,瞧著和兒臣都差不離,兒臣還想問母后可是藏了駐顏的方子不與兒臣呢?」重華長公主瞧著太后神色不對,玩笑道。

    太后虛指,笑罵:「你這孩子!」神情寵溺萬分。

    皇帝想起一事便對重華長公主道:「在家歇兩天後就把孩子送到無逸齋來,功課可不能耽誤了。」

    聞言重華長公主喜形於色,立馬拉著兩個兒子謝恩。宗室子弟不計其數,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進無逸齋,只有王爺公主的嫡長子有這種機會,想再送兒子進來那就要求恩典了,像她這樣四個兒子都在宮裡那真是宗室裡的頭一份。

    林晉海雖覺得自家榮寵太過,恐招了宗室的眼,卻不好直說,只能跟著謝恩。

    日頭西掛了,林晉海方帶著依依不捨的重華長公主和兒女辭別了皇帝和蕭太后,帶著一堆賞賜打道回府。

    本來不至於這麼晚,不過中間後宮和宗室聞訊之後都紛紛趕到慈寧宮表心意。這可真是趕,誰也沒料到蕭太后會出手截人,大家都以為是明兒呢。重華少不得帶著幾個孩子認了一堆,舅舅,姨媽,表兄弟,表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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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停下來之後,重華長公主取了溫熱的帕子給林瑾衡擦臉,林瑾衡才悠悠醒來,小孩子精力有限,這一天折騰下來在馬車上便睡了過去。林延愈雖不像林瑾衡這般在馬車裡睡著了,卻也是露出了疲態。

    重華長公主心疼幼子幼女,卻不好直接讓兩人回府歇息,便哄道,「等見了你們祖母,便可休息了。」

    兩孩子都是勉強打疊起精神應了。

    林晉海帶著林延意騎馬,下馬之後見車廂內半響無反應,正要出聲詢問,簾子便被掀了起來。林晉海伸手扶著重華下馬車,直接把林瑾衡抱下馬車,看她懨懨的模樣,詢問,「可是累著了?」

    林瑾衡想逞強,但是一個哈欠,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只好道,「有點乏。」

    「衡兒乖,見過祖母便可歇息了。」林晉海哄了女兒,又望向小兒子,見他精神尚可便放了心,「還不快下車,隨我去見你們祖母。」

    大房的下人見慣了林晉海疼女兒,還見過林晉海抱著女兒摘花採果子的模樣,所以見怪不怪該幹嘛幹嘛。倒是衛國公府門口等候的下人見狀,難掩驚訝,嚴父慈母,父親便是疼兒女,私下裡親近也有,但是大庭廣眾之下抱女兒的,在世家大族甚為少見,何況林瑾衡已經七歲。

    林延愈撅撅嘴,重女輕男,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誒,他都習慣了。

    林延意看著好笑,勉為其難朝弟弟伸出手,林延愈受寵若驚,馬上搭著林延意的手,從馬車上的跳了下來,視面前的墩子如無物。他深深鄙視林瑾衡上下馬車都需要人抱的廢柴行為,絕對不是嫉妒。

    在二門,一行人遇上了聞訊等候的眾人。天地君親師,所以老太太也要出來迎接公主兒媳。

    眾人皆要向重華長公主和林瑾衡行禮,琅華郡主不是白叫的。看著自己的親祖母要對她行大禮,林瑾衡忙上前扶住了老太太,聲音猶帶著稚氣道,「祖母使不得。」

    重華滿意的看一眼林瑾衡,也上前扶住了老太太,笑道,「母親這是折煞衡兒了,她雖是郡主卻也是您的孫女,哪裡能受您的禮。」對著眾人道,「都是一家子,何必這樣見外,日後不必如此。」不比重華長公主她是長嫂,受禮也說得過去,但現在在場的不是林瑾衡的長輩就是她的兄姐,沒幾個比她小的。

    林晉海也道,「日後相處的時間多了,若是見面都如此,豈不生分。」

    重華和林晉海都不是拘禮的人,眾人聞言也都知道了日後如何應對林瑾衡,不用太客氣,但是也不能不客氣,這個度,自己回去琢磨。聽說林瑾衡是被林晉海親自抱下馬車的,嘖嘖,不是一般的受寵。

    老太太點頭,看著九年未見的大兒子紅了眼眶,正要說什麼。重華長公主挑眉出聲,「父親這是?」

    五十多口人,少一兩個察覺不出什麼,四太太不在,重華就沒注意到,但是老國公不在,就是林瑾衡都注意到了。

    話一出口,現場安靜了一會兒,二老爺不得不出面道,「父親染了風寒,在溫泉莊子上休養。」

    林晉海淡淡道,「天已晚,我明日帶著御醫一起去向父親請安。」他差點忘了,今天是那位的死忌,老國公怎麼願意見他。

    老太太嘴角勾起冷笑,為了那個奸人就連九年未歸兒子都不見。還好死了,要是不死,哪裡還有他們母子四人立錐之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恢復笑容道,「江太醫醫術高明,有他出診,我也放心了。」

    「這裡風大,兒子送母親會燕禧堂。」林晉海扶了老太太上轎。二門離燕禧堂有一段距離,主子進出都要轎子。

    到了燕禧堂就是林瑾衡一家人認親戚了,除重華和林瑾衡之外,林晉海父子三人跪在蒲團上向老太太叩頭,林瑾衡行了萬福禮。

    老太太一腔愛子之情對著林晉海的木頭臉無處抒發,加上林晉海自幼養在太夫人林宋氏膝下,林宋氏走的時候,林晉海已經過了弱冠之年,跟母親也親近不來了。老太太實在做不出抱著大兒子上下其手的動作,心下悲涼,摟著三個孩子心肝肉的哭了一通,在肖似林晉海的林延意身上停留的時間明顯更長。

    在兒媳和孫女的勸解下,才拿帕子抹淚,一疊聲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六太太小林劉氏是老太太內侄女,又是最寵愛的小兒子媳婦,在老太太面前向來隨意,遂上來打趣道:「可不是,母親您心心唸唸了這些年,這回總算是見著了,以後啊,母親眼裡怕是只剩下這幾個乖孫兒了。」

    老太太笑罵:「往年這幾個孩子不在我跟前,我多疼些自是必然的。」

    「不說母親您要多疼些,這孩子我看著就是歡喜的。」六太太上前執著林瑾衡的手道,滿眼歡喜:「原以為我們府上的姑娘已是極好的了,今兒個才知道還有這樣好的姑娘,不愧是公主教養的。」

    老太太眉頭皺了下,這樣壓著別人抬人,還是在被壓的人面前,委實得罪人。笑道:「這是你六嬸嬸,往日裡沒少念叨你。」總歸是親侄女,老太太少不得要替她擔待下。

    林瑾衡兄妹三齊聲喚人。六太太還要說什麼,老太太已經帶著三兄妹認人,先是叔叔嬸嬸,三房和五房叔叔都不在,三叔是在外打點家中庶務,五叔卻是早年犧牲在戰場上。

    老太太又指著一溜芝蘭玉樹的少年給他們作介紹,衛國公府的多子多孫一直為人欣羨,只是可惜,二房和六房嫡子不如大房多。嫡庶有別,庶子將來前程也就那樣了。

    四老爺能掙下這份前程,那是因為晉字輩男丁少,如今延字輩嫡子眾多,怎麼也輪不到庶出的。不過多子多孫也是好兆頭,將來嫁娶也能給家族擴大關係網,所以老太太樂於往兒子房裡塞人。

    林瑾衡事前工作沒做好,如今也是被一串名字弄的腦袋暈暈,最後只記住了二房嫡長子嫡次子和六房嫡長子,沒辦法親疏有別,只能撿緊要的記。

    姑娘倒是記得七七八八,林家姑娘個個如花似玉,環肥燕瘦,春華秋實,各具風華,林瑾衡覺得日後看著也是一種享受。

    老太太指著一個穿紅色小襖,五官秀美的女孩,語氣明顯更鄭重:「這是你姑母的女兒婉月,」對林瑾衡道:「比你大一歲,你們年齡相近可以一道玩耍。」

    楊婉月笑吟吟地看著林瑾衡,「衡妹妹好!」對著林延意和林延愈道,「十表哥,十三表弟。」

    親疏立見,重華長公主瞧一眼笑容甜美的楊婉月,倒是個懂事的。

    林瑾衡把到口的楊表姐換成了,「婉月姐姐好!」月姐姐實在開不了口。

    林延意和林延愈也各自道,「楊表妹」,「楊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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