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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65章 文 / 秋李子

    當初的曾之慶,對和容畦他們交往,還是帶了一絲居高臨下的,而現在,那個當初需要仰望自己的人,已經比自己升的更高。世事滄桑,竟是這樣難料。

    「不管我的產業有多少,不管我是不是原先的小容。我還記得當初,世子,我們並不是在羞辱你。」

    容畦的話讓曾之慶又是勾唇一笑:「是啊,我明白,可是小容,我,不是一個人!」

    雖然曾府已經被奪爵,雖然族人各自四散,雖然做為曾家主枝的他們,已經搬到那樣一座小院子裡,但曾之慶,還是記得很多東西的。

    「正是因為您並非一個人,世子,我才勸你接受。世子,世人總是喜歡閒話的,就算沒有這件事,他們也會說別的事。有了這筆產業,在未來十年內,可以衣食無憂不說,世子想來還是指望兒子讀書上進吧?」

    曾之慶的長子今年已經十二,原本是請了先生在家專門教的,後來被奪爵,自然也就沒有先生在家教。市面上的那些私塾,曾少夫人又嫌他們的學問不夠。因此是曾少夫人親自課子,打算等回到娘家,再讓兒子上娘家族學。

    曾之慶瞧著容畦:「你是想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不!」容畦搖頭:「我是想說,要讀書上進,除了人很聰明之外,還需要不少銀子!」好的先生是不便宜的,好的書也不便宜,筆墨紙硯之外,還有會時的花費。世人都說窮秀才窮秀才,真能考上秀才的人,只要不是自己清高不肯俯就,去坐個館,也比普通平民賺的銀子多。

    當然在這之前,所花費的也不少。故此農人往往數代才能供出一個秀才來。

    銀子啊,曾之慶很想反駁,但還是沒有說話,儘管有曾之賢的接濟,未來去依附岳父家,也會得到一些資助。但一來自己兒女太多,七八個孩子就是七八張嘴要吃飯。二來能賺錢的門路,現在曾家全家是指著曾少夫人那百來畝田地過日子,但這百來畝田地,不過夠吃飯罷了。剩下的日用還要乃至應酬往來,還要去想別的法子。

    曾之慶努力想過,自己所能賺錢的門道,大概也只剩下當初自己也算讀過幾本書,會給人寫信了吧。可一封信能賺的幾個銅板?

    進項少去處多,曾之慶輕歎一聲。容畦已經又道:「況且孩子們大了,總要各自嫁娶,這些都要銀子。若沒有豐厚的聘禮,難道世子你就眼看著自己兒子娶的,不過是那市井沒受過多少教養的悍婦?」

    容畦的話讓曾之慶想起自己家中的程姨娘來,若是兒媳像這樣,還真不是一般的讓人頭疼。

    「世人的嘴,不說這件事也會說那件事的。世子,就當我求你,在這件事上,幫幫鄭家!」容畦見曾之慶已經鬆動,語氣變的有些和緩。

    曾之慶看著容畦:「小容小容,你的確已經不是原先的你了!」

    說著曾之慶一拍桌子:「說那麼多做什麼,來來,我們再叫上一壺酒,一醉方歸!」容畦聽到曾之慶這樣,曉得這件事,曾之慶只怕已經決定了,忙讓夥計又送上一壺酒。

    等酒到時,曾之慶斟滿了一杯酒,一口喝乾才道:「人這輩子,總會遇到許多事情,我又何必那麼拘泥,來,喝!」

    容畦看著曾之慶一杯杯灌,聲音不覺有些嘶啞地道:「世子,您若心裡不好受,哭出來吧?」

    「我為什麼要哭?很快,我曾家,又有很多產業了,又是……」曾之慶的話沒說完,兩行淚珠滾落,容畦的酒杯裡也滴上了淚,年少輕狂的歲月,終究完全過去,不見一點留戀。

    嫣然站在趙氏床邊等了很久,趙氏一直沒有開口。程姨娘又想開口哭,但又覺得哭泣無效,索性拉了自己女兒出去:「走,走,別在這礙眼!」

    等她們母女走出,曾思琴才走進來,來到曾少夫人身邊,低聲叫娘:「方纔祖父在那邊叫人,說別這樣吵!」

    曾侯爺的病比趙氏的輕多了,但趙侯爺所受到的打擊也更大,一直以來,曾侯爺都信任自己的妻子,當發現妻子竟讓整個侯府陷入滅頂之災時,曾侯爺就再起不了床,也拒絕見趙氏。現在曾侯爺身邊是一個姨娘在照顧,除了曾少夫人的一雙兒女趙侯爺偶爾還肯讓他們進屋,連曾之慶曾侯爺都拒絕見了。

    曾少夫人伸手按一下頭,拍拍女兒的手,這些日子,最大的安慰竟來自女兒。

    「少夫人,琴姐兒很好!」嫣然照了舊日稱呼稱呼曾思琴,不等曾思琴開口,嫣然已經道:「可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琴姐兒一樣。少夫人,她們姐妹長大,走出去,別人只會說她們是曾家女兒!」

    「住口!」趙氏終於開口,聲音卻是那樣無力,嫣然瞧向趙氏:「夫人,您是知道,我說的很對,所以才阻止我開口!」

    曾少夫人再次感到無力,這樣的無力感這些日子,已經多的讓曾少夫人不願去想了。可閉上眼也不能關住心。

    曾思琴沒有開口,嫣然夫妻的來意曾少夫人並沒瞞住女兒。

    從曾思琴內心來說,是希望自己父母接受這筆財產,這樣的話,自己全家的處境可以改善。但曾之慶從小受的是這樣的教導,做主人的,只有賞出去的,沒有收回來的。誰家主人要把賞出去的收回來,是會被笑的。

    在這京裡,在這京裡的權貴圈子裡過日子,不曉得這些潛規則是不可能的。

    不過,曾思琴抬眼看著這間屋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要堅持不被嘲笑嗎?況且這是教化之功,只有寬厚的主人,才能教導出這樣的下人。

    「容奶奶,這件事,無需你操心!」曾少夫人只想把嫣然請出去,然後好好地理一下家裡的事。程姨娘不能再留了,等曾之慶回來,就要和她商量,把她送走吧,不管是嫁掉還是回她娘家,總還有幾樣首飾打發她的。

    那些首飾,原本是要留給女兒做嫁妝的。

    曾少夫人抱歉地看向女兒,果兒已經進來道:「少夫人,世子被容爺送回來了!」不過,果兒瞧一眼曾少夫人的臉色才道:「世子喝醉了!」

    事情初起之時,曾之慶曾借酒澆愁,搬到這裡之後,已成定局,曾之慶即便喝酒,也很有節制,再沒喝醉過。聽的丈夫喝多,曾少夫人立即出去要把丈夫帶回來。

    果兒本要跟著曾少夫人出去,瞧見嫣然在這裡,想了想又上前悄聲道:「嫣然姐姐,你先回去吧,這件事,你是曉得的!」

    嫣然嗯了一聲,瞧一眼站在那的曾思琴,也就緩步走出屋子。

    嫣然才剛走出去,趙氏就對曾思琴招手,曾思琴乖巧地坐到趙氏身邊。趙氏輕歎一聲:「你的妹妹們,難道真要變成市井之上的野孩子嗎?」

    管得住人管不住心的事多了,現在曾家不再是住深宅大院的時候。這市井上的事,趙氏是聽說過的,曉得有人專門誘拐這些破落戶家的兒女,以達到羞辱的目的。

    曾思琴一想到這些日子那兩個妹妹之間的爭吵就開始覺得心灰意冷。侯府的千金,怎可以這樣做?再說她們當日在侯府,又不是沒吃過穿過見過,可這一落了難,立即就不一樣了。小婦養的,畢竟種子不好。

    但這樣的話曾思琴只敢在心裡說不敢說出聲,只安慰趙氏:「祖母,有娘教導她們,她們不會變成這樣的!」

    「你這孩子,雖然穩重,但經過的事還是太少!」趙氏歎了一聲,就聽到門框處傳來撞擊聲,接著曾之慶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娘,兒子和你有話要說!」

    曾少夫人已經搶前過來:「還是先去歇著吧。」

    曾思琴已經聞見自己父親身上那濃濃的酒味,曾之慶在女兒眼裡,一直都是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可現在,曾思琴也只有歎息一聲。

    趙氏讓孫女把自己扶起來:「你是不是想和我說,鄭家的產業,你想接收?」

    「是!」曾之慶並不意外自己的娘會猜中,只點頭應是。

    趙氏讓兒子走近一些,雖然久病手軟無力,趙氏還是伸手往兒子面上打了一巴掌:「你糊塗,你這樣做,是辱沒祖宗的事!」

    曾之慶已經跪下:「娘,難道我們丟了爵位,就不是辱沒祖宗的事?」這一句問的趙氏無言以對,曾思琴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住祖母的身軀,剛想叫果兒幫忙,就感到祖母一點點往下滑,曾思琴的神色立即變了,聲音嘶啞地叫著祖母。

    曾少夫人一步,見趙氏只是瞪大雙眼,眼裡滿是淚。曾少夫人不由拍下女兒的肩:「你先出去吧,這件事,你爹和你祖母會商量!」

    曾思琴應是,就走出去,前幾日那個乖巧的小女童已經走過來:「大姐姐,那兩個客人還在外面等著呢,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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