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14章 文 / 秋李子
「我們家的那位姨奶奶,十六到的老爺身邊,足足八年,今年春秋已經二十有五。至於我們三爺,也不過二十剛出頭,和我們三奶奶那是一雙兩好,出了名的好夫妻。也不是我誇口,容家別的不多,年輕美貌,十五六歲的丫鬟啊,還是有那麼些的!」陸婆子瞧一眼趙兄弟,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眾人的眼又望向趙兄弟,趙姨娘雖生的美貌,可她弟弟生的不大好,雖沒有嘴歪眼斜,卻也難稱俊美。這麼一來,再加上陸婆子的話,又不是那沒見過女人的,為何要冒天下之不韙,去尋一個小姨娘?
趙兄弟還想再為自己辯解幾句,容家緊閉的大門就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丫鬟來。方才陸婆子剛說過年輕美貌的丫鬟,此刻眾人就盯向丫鬟。這丫鬟被眾人看的臉一紅,但還是走到陸婆子跟前,對陸婆子道:「陸嬸子,姨奶奶已經聽說這件事了,氣的快要哭死過去,讓我出來說一句話!」
趙兄弟見這丫鬟是趙姨娘的貼身丫鬟,急忙叫住她:「你是小巧,你去和姐姐說,就說,那孤孀日子可是好過的,倒不如回來另嫁人!」
另嫁人這三個字落到眾人耳裡,眾人立即曉得趙兄弟的來意了,有人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只怕是你家已經收了別人的彩禮銀子,要急急忙忙把人給嫁了吧?」
這話引得周圍的人都快活笑起來,陸婆子唇邊也有笑意,但還是瞧著小巧,小巧也忍不住淺淺一笑,就對趙兄弟道:「姨奶奶說了,她要為老爺守節,絕不回趙家,也不提什麼再嫁的事。老爺在生時,每年給趙家的十兩銀子一百斤米,以後也會照數送去。至於別的,就再沒有了。姨奶奶說,她是個孤孀婦人,不好再見別人的。」
這麼幾句,趙兄弟登時大失所望,還想再掙扎把話說出去,小巧已經準備轉身進去,突地像想起什麼事一樣重又轉身面對趙兄弟:「姨奶奶還說,當日老爺臨終時候說過,若離開,有一百兩銀子。姨奶奶去求了三奶奶,三奶奶允許把那一百兩銀子由你帶走,你自去賬房支去。至於以後,就別再來了。免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瞧。」
說完這句,小巧這才走進容家,容家的大門並沒像方才一樣緊閉,而是留了一個縫隙。陸婆子瞧一眼趙兄弟:「婦人家守節,本是常事,這為人姬妾的,肯為主人守節,那更是天下難得的。你還橫加阻攔,真是不知死活,來啊……」
趙兄弟聽的這一聲喝,害怕陸婆子真的要把自己送去衙門,急忙告饒:「是我糊塗,聽了我爹的話才來鬧的。這家裡是個什麼情形,我是明白的,從此走了,再不敢來了。只是等有一日,我姐姐為容家掙的牌坊,還求那時讓我們來罷!」
陸婆子冷哼一聲:「這事,我做不得主,你們啊,就好好在家過日子,等上個二三十年,趙姨娘為容家掙的牌坊,那時再說!」說完陸婆子就推開門自進去,那道大門重又緊緊閉上。
圍觀的人瞧了一場好戲也各自離去,趙兄弟坐在容家大門前想了想,這事情沒做好,怎麼回去和爹交代?猛地想起方才丫鬟小巧出來說,還有一百兩銀子,急忙又撲到門上敲起來:「不是說,我還要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
敲了半天門,才有個小廝把門打開一條縫,指指旁邊:「賬房在那邊,自己去,奶奶都已經交代好了。」說完小廝就把門撲通一聲關上。趙兄弟摸摸差點被碰到的鼻子,只得灰溜溜去賬房那邊支一百兩銀子回家。
聽陸婆子說完了,嫣然才道:「以後這趙姨娘,可真是要守節了!」守節這話一經說出,就再難反悔了。陸婆子應一聲是才道:「只是不曉得趙姨奶奶,會不會?」
「由不得她了。」嫣然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趙姨娘才是真正的身似浮萍,嫁什麼樣的人,守不守節,都由不得她做主。陸婆子已經瞭然,應是退下。
剛走出一步,嫣然就又叫住她:「剩下那幾位,王姨娘她們,陸續把她們家人叫來帶走吧。我瞧著王姨娘和陳姨娘的家人,好像還可以!」
「奶奶還忘了周姨娘呢,說起來,最命苦的倒是周姨娘,爹娘沒了,叔叔為了給自己女兒湊嫁妝,狠心把她賣來這裡做妾。她進容家日子倒是最久的,差不多有十五六年了,現在也就三十出頭。我聽說……」
見陸婆子欲言又止,嫣然不由微微皺眉:「你聽說什麼?」
陸婆子湊到嫣然耳邊:「我聽說周姨娘早先是被她爹娘定過親的,只是爹娘沒了,她叔叔就耍賴退了親,又把她賣來做妾。」這還真是命苦,嫣然不由輕歎一聲,陸婆子也歎一聲方道:「聽說都是一個村的,也算青梅竹馬。那男的還記得周姨娘,五年前男的喪了妻子,再沒續娶。」
「那周姨娘曉得嗎?」陸婆子搖頭:「周姨奶奶該不曉得,她從來都不愛爭寵這些,近年來越發愛禮佛!早先我還聽她丫鬟說,周姨奶奶是想一出去,就尋個庵堂落髮出家。」
心冷了,情斷了,就會這樣想。嫣然皺眉細思後才對陸婆子道:「你讓你男人出去打聽打聽,瞧這人可還好,若不錯,悄悄去問了,也算成全了!」
陸婆子說出這事的目的,就是想讓嫣然這樣做,聽到這話就點頭:「曉得的,這就去打聽,細細地去打聽!」嫣然正要吩咐陸婆子出去,容畦就掀起簾子走進來:「要打聽什麼呢?可是要打聽那傳謠的人?」
陸婆子忙給容畦行一禮就退出去,嫣然瞧丈夫一眼才道:「得,原來你一直曉得,我還當你什麼都不曉得呢?你既然曉得,為何不回來處理,倒要我大著肚子把這事給平了!」
「我娘子智謀無雙,何需要我?」容畦笑嘻嘻坐在妻子面前,嫣然點他鼻子一下:「得,下一句是不是就是女人智謀不能太過,不能蓋過男人?」
「不敢不敢,這樣說了,娘子你就該打我了!」容畦的話引得嫣然又是一笑,接著容畦瞧著嫣然的臉突然咦了一聲:「不對啊,娘子,你怎麼越發容貌美麗了?這一胎,一定給我生一個美貌無比的女兒,再有我的聰明能幹,真不知道天下有誰能配得上我閨女?」
嫣然忍不住去推容畦:「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叫人聽了笑話。和你說正經的,二哥還有兩三日就離開揚州了,你的香料鋪子,能不能開?」
容畦很肯定的點頭:「能,一定能開起來,我啊,還指著這香料鋪子,給我閨女掙嫁妝呢!」嫣然又笑的推丈夫一下,容畦裝作跌倒,兩人都露出笑容,日子,就該這樣過。
過了兩日陸婆子就打聽回來,周姨娘原先的未婚夫姓楚,也是他們村上的,因著周家退親,這位楚老大差不多到二十才另娶了親。不過運氣不大好,妻子身體多病,又兼連生四胎孩子除了一個女兒養住了,另外三個都夭折,身體越發不好起來。五年前妻子過世,楚老大帶了女兒過日子,中間也有人見他這日子過的可憐,想要說合讓他另娶的,他都不肯,甚至還搬進揚州城來,因小時候也上過三四年私塾,在一家六陳鋪裡做夥計過日子。
嫣然聽陸婆子說了來龍去脈,看來這楚老大也不是不可托付之人,也就囑咐陸婆子悄悄地把這消息透露給周姨娘知道。至於如何決定,這是周姨娘的事,由不得嫣然插手。
趙週二人都各自有打算,剩下的姨娘通房就好辦多了,各自領了一百兩銀子,帶上自己房裡的東西,到容老爺靈前磕頭做別,也就歡歡喜喜離開容家。
那曾十分喧囂的後院頓時冷落下來,趙姨娘要守節,也不能讓她繼續在原來院落住著。於是把花園裡隔了差不多半畝地,重新修了一座二層小樓,讓趙姨娘帶上兩個丫鬟住進去。一應供給,除脂粉外,都和原來一樣。
趙姨娘已經知道,從此之後就是守節過日,也曾想哭訴,但再一想,在容家守節,不過就是沒有男人,倒好過回到娘家,被隨便嫁了的好。再說姬妾守節,歷來都是被讚揚的,不缺吃不少穿,守上個二三十年,掙的一個牌坊,到時容家上下,也沒人會看不起自己。因此趙姨娘短暫思考之後,就歡歡喜喜接受了守節的決定。甚至去找周姨娘,要周姨娘不要出家,倒不如和自己一起在容家守節,也是一段佳話。
周姨娘的心事和趙姨娘並不同,她出家並不是為的名聲,而是不願意沾上容這個字,搖頭拒絕趙姨娘的提議。趙姨娘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還有這樣的人,不願在容家守節,而要自己出家?但周姨娘拒絕,趙姨娘也只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