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98章 文 / 秋李子
「容兄放心,我定會待令千金如親生女兒一樣。」見容老爺說兩個字就斷斷續續,林大人急忙下著保證。
「爹爹,爹爹,你一定會好好的,一定一定!」容玉致已經哭的喉嚨都啞了,見自己父親心心唸唸都只記著自己。越發後悔原先聽了朱姨娘和那幾個教養嬤嬤的話,以為自己的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
「別哭,別哭,」容老爺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嫣然把外頭那些事處理好,拿了藥粉走到林大人身邊:「大人,先給叔叔灑上藥粉,換了衣衫,再用小轎抬回城去。」
「容三奶奶你說的是,說的是!」林大人瞧著面色蒼白的容老爺,想著方纔的事,不過就那麼一瞬間,如果他不撞過來,那倒在這裡的,一定就是自己。想著林大人就覺得渾身開始顫抖,林夫人低頭看一眼容老爺,容老爺也正睜著眼看向林夫人。
我們的女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林夫人強忍住眼裡將要流出的淚,上前摟住容玉致的肩膀:「你先隨我出去,這裡讓他們給容老爺把傷口包上再說。」
容玉致不捨地看著自己父親,生怕自己離開那裡一會兒,就再見不到父親的面,再和他說不上話。容老爺瞧著女兒,努力對她點頭。容玉致恍然起身,跟了林夫人走出外面。
此時外面的人並不像方纔那樣慌亂,林小姐正站在廊下,瞧見自己的娘走出來就急忙迎上去:「娘,裡頭……」話沒說完林小姐就瞧見林夫人裙邊的血跡,啊地叫了一聲。
林夫人低頭,藍色裙子的金邊裙緣上,有淺淺的血。林夫人想告訴女兒,這不是自己的,卻覺得疲憊的沒有法子。林小姐在近乎之後已經回神過來,那血跡不該是自己娘的,該是容老爺的,當時只看到容老爺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那麼,他會不會,已經?林小姐並不是不知道死亡,而是從沒親眼見到方纔還好好的人,不過那麼一會兒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素兒!」林夫人雖覺得疲憊異常,但看見女兒臉色還是喊了她一聲以示安慰。林小姐回神過來,這才瞧向容玉致,容玉致面色蒼白神色茫然,並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往房裡望去。
雖說這裡沒有醫生,這是外傷,總有人會包紮,常用的止血藥粉也有,此刻他們正在裡面給容老爺包紮。爹爹他,會不會?容玉致心裡只有這個念頭,又想往房裡去,手已經被林夫人拉住:「可憐的孩子,這裡還有我呢!」
這一聲讓容玉致眼裡的淚又落下,這是自己的娘啊,自己想了十八年的人啊,可在此刻,卻不能叫她一聲娘。屋裡,是生死未知的父親,屋外,是不能喚娘的母親。容玉致只覺得這一日遇到的事情受到的衝擊,比之前十八年加起來受到的衝擊還大。
「姐姐,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林小姐說了這麼一句,卻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太過乾巴,達不到安慰的效果。這一聲也沒進到容玉致心裡,她的眼,還是牢牢地盯著房裡。
廚房的人往裡面送進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嫣然這時才走了出來。瞧見她,容玉致甩開林夫人的手就衝上去:「三嫂,爹爹他?」
嫣然瞧著這個少女,原本屬於她的明媚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更何況還有這麼大的打擊,面上有顯而易見的憔悴。嫣然斟酌了一會兒才道:「已經包紮了,血已經止住,只是這莊裡什麼都缺,還是回城的好!」
說了這麼多,卻沒有一個字提起父親到底如何?容玉致眼裡的亮光慢慢消失,趁還有一口氣回城,是防止在這莊上斷氣,喪事不好辦吧?這個念頭讓容玉致的心絞痛起來,痛的連呼吸都快不能。
嫣然別過頭,方纔那包紮傷口的已經說了,說這傷口極深,又流了那麼多的血,只怕不大好了。林夫人也想到這層,低頭歎氣把容玉致的手握的更緊:「回城總是要好些。」
容玉致想要應是,但什麼都做不出來。林大人也走出來,聽到林夫人讚成回城的主意,命人趕緊收拾起來,馬車顛簸,就尋了軟轎,把容老爺扶上轎子。
雖已換好衣衫,包紮好了傷口,可這麼一動,傷口又滲出血來,甚至外面的衣衫上也隱約可見。容玉致見自己父親面色蒼白,撲上去又喊一聲爹爹。
容老爺此刻全身無力,頭腦卻清新的很,曉得自己只怕是要沒救了。婦人家小產血崩還會沒命,更何況自己的血,流的像比她們還要多些?聽到女兒喊自己爹爹,容老爺努力把手抬起,想撫摸女兒的秀髮,只到一半就停下:「好,好好的!」
爹爹,我會好好的,會好好的。容玉致又要撲上去,已經被嫣然和林夫人緊緊拉住,容玉致眼裡的淚沒有斷過,眼睜睜看著容老爺上轎而去。
嫣然從丫鬟手裡拿過斗篷給容玉致披上,想安慰卻不知要如何安慰,只是和林夫人一起扶了容玉致上馬車。
「三奶奶,帶我回去吧,帶我回去吧。」瞧見容玉致上了馬車,嫣然準備去往另外一輛車時,趙姨娘不知從哪裡出來,拉了嫣然的手連聲懇求。竟然還忘了有這麼一個人,此刻嫣然也不想別的什麼,只對一邊的管家道:「把趙姨娘扶回她房裡,衣食無缺地服侍著。來日再做打算。」
「三奶奶,三奶奶,我要去服侍老爺。老爺傷的那麼重……」趙姨娘見自己被放在莊子上,等待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命運,登時嚇的大哭起來,口口聲聲只要去服侍容老爺。
嫣然並沒理她,讓人放下車前簾子,馬車就駛出莊子。瞧見人馬離去,趙姨娘頹然地坐在地上,蘇大娘和陳嬸子被吩咐留在這裡處理善後,見趙姨娘如此兩人也沒上前勸說,只讓丫鬟把趙姨娘扶回房去,等把那些大事都料理清楚,再來處理她的事。
原本還明媚的天色在馬車駛出莊子往揚州城行去時漸漸陰沉下來,鉛灰色的雲壓在頭頂,一陣風吹來讓人從骨子裡生出寒意。瞧來,又要下雪了,嫣然歎了口氣,此刻容畦只怕已經知道,正往這邊趕來吧?怎麼都沒想到,這一日竟會發生這樣大事。
「奶奶,三爺來了!」馬車停下,秋蘭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嫣然掀起簾子,整只車隊都已停下,來的人還挺多,不光是容畦,還有揚州城裡的官員,甚至有一隊衙役。往揚州城裡傳話的人,大概是說林大人遇襲吧。
容畦已經走到嫣然車邊,見嫣然沒事,一顆心放了一半,匆匆和嫣然說了兩句,又去問候過容玉致。秋蘭在簾子外道:「這邊還有官醫來了,說就在路邊借一戶人家給老爺瞧傷。還說,除了衙役去湖邊搜尋,還會給周圍府縣,都傳公去。朱姨娘她們,準定跑不了。」
牽扯到了林大人,自然不能像原先容家給銀子請人悄悄查那樣。必定是聲勢浩大。嫣然歎了口氣,卻覺得心裡亂紛紛的,如果容老爺這次真的活不成了。那容畦就再沒庇護,也許有人會趁此發難。
不知道這一關,到底能不能過去?嫣然靠在車壁上,閉上雙眼想歇息一會兒,可兩太陽跳個不停,頭疼欲裂。
「容三爺,雖說血已經止住,可容老爺這血流的太多,為今之計,也只有給他灌一些補血的藥。但是生是死,全看天意!」醫官給容老爺瞧過,問過旁邊的人容老爺失了多少血,聽到拔出匕首那一刻,血直衝出來,連灑上去的藥粉都被沖掉,後來是把所有藥粉都灑上去,才算止住了血。醫官的眉頭就皺的更緊,又號過脈,只覺脈象無力,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就沒有一點法子了嗎?」容畦聽到醫官這話,雖有心理準備,還是問出這句。
「除非有大羅神仙來,把容老爺流出的那些血都補回去,否則……」醫官沒說完,只對容畦道:「現在只是把容老爺送回家,給大家訣別下了。」
他們談話是在屋外,容畦閉上眼,對容老爺,有怨有恨但更多的是仰慕,還有一絲孺慕。可是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來不及告訴叔叔,自己還有無數的設想,想要實現,自己會讓容家,成為揚州首富的。
醫官曉得這種事都是難以接受的,見容畦呆怔在那裡,也沒說話,只拿出些藥丸讓人用水化開給容老爺灌下,先護住那口心頭氣,回到容家,再用參湯吊半日命。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
容老爺重新被扶上轎,車馬繼續前行。都不用去問容畦,嫣然就曉得,容老爺只怕是命在旦夕了。
車到容家,早已收到消息的陳管家帶了人在門口等著,參湯已經熬好,容老爺人一到,就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