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56章 文 / 秋李子
管碗碟的口裡開始打顫,當初朱姨娘被容老爺下令掌家,那也是緩緩收服,從沒這樣激烈的。可是這位,怎的全不按想法出手?這會兒,管碗碟的開始後悔了。
嫣然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今兒這事,你皮肉也吃了些苦頭,我呢,今兒也就不罰你,只是若再有以後……」嫣然頓住沒有說話,那管碗碟的連連磕頭:「三奶奶,您的意思,小的全都明白。以後上頭說什麼,小的也就聽著就是。還望三奶奶大慈大悲,別把小的這活給撤了。小的家裡人口多,男人又得了病,全靠小的在這家裡賺錢養家。」
「奶奶是慈悲人,既這麼說,也就是准了,你還不趕緊出去?」秋蘭已經喝道,這管碗碟的急忙又給嫣然磕了一個頭,這才離去。
經了這麼一遭,那些有異動的,想來也會老實些了吧?嫣然閉上眼睛,感到有些疲憊。鄭三嬸已經掀起簾子從裡面出來,瞧見女兒這滿臉疲憊的樣子,坐在女兒身邊就道:「原先你阿婆活著的時候,說各有各的難處,我還不懂,以為你阿婆哄我的話呢。方才瞧了,才曉得,還真是各有各的難處。」
「這家裡人多了,人多口雜,人心必定也是不一樣的,這做上頭的,既要擔心被蒙蔽,又要用人,只有多操心了。」嫣然的話並沒讓鄭三嬸鬆開眉,而是微微歎了口氣:「瞧瞧,還是我好,雖……」
「娘!」嫣然嗔怪地叫了自己的娘一聲,就靠在她肩上:「人這輩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哪有只想好的,不想壞的呢?再說了,爹爹還想讓小弟科舉呢,雖說不能去考舉人進士,但要能考上一個秀才,也是好的。」
做秀才,足跡不出縣內,縱有人想說鄭家的身世,也不過破上幾兩銀子就是。但要真去考了舉人,乃至進士,那可就不是銀子能買住的。鄭三嬸聽的女兒這話,輕輕拍下女兒的手:「先生說,你弟弟聰明著呢,只是可惜,可惜。」
「娘,等到弟弟娶了媳婦,給您生了孫子,讀書聰明,那時考舉人考進士,就沒人會說什麼了。爹娘那時應該還年輕,還不是可以瞧了孫兒科舉?」嫣然的話讓鄭三嬸笑了:「要真照你說的,那就好了。不過呢,我方纔這話還是貪心了。既有今日的日子,又何必去想更多呢。」
娘!嫣然又叫一聲,嬌嬌地靠在鄭三嬸肩頭,鄭三嬸把女兒的肩摟過來,女兒年紀再大,在下人面前再是那說一不二的富家少奶奶,依舊是自己心窩窩裡的肉,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啊。
「什麼?竟然是這樣?」按周大娘的想法,讓幾個管事的,背地裡給趙嫂子下絆子,然後這風聲慢慢地傳到嫣然耳裡,顯見得是趙嫂子管家不力,到時嫣然還是要請自己出山,幫襯趙嫂子些。這計劃原本是很順利的,可誰知道今兒在管碗碟這裡翻了船,周大娘聽完管碗碟的話,眼惡狠狠地瞪著管碗碟的:「你是糊塗油蒙了心?這種事,不是該先來尋我說,然後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麼就直通通地跑去尋三奶奶,還……」
管碗碟的被這一通罵,有些不服氣起來,嘴嘟的有些高:「我這不是想著,直接在三奶奶跟前給趙嫂子上些眼藥,大娘您回來的也更快些,可誰知道三奶奶不吃這套。」
「說你蠢,你還真夠蠢,姓趙的為什麼會這樣,定是三奶奶和她說了什麼,你這一去,不是給我尋不是?」周大娘氣的差點倒仰,見管碗碟的還在那嘟著嘴站著,瞪她一眼道:「你以後可記得了,小心做事,這以後,也就不用去給姓趙的尋不是了。」
管碗碟的哎了兩聲,本就不會再尋什麼是非,畢竟周大娘的勢力,還不是從主人那裡來,這以後,見到周大娘,也就無需這麼親熱了。管碗碟的心裡想著,人就退了出去。
周大娘也是在這家裡做老了的,管碗碟的那神色怎麼瞞的過她?想著從此以後,自己的話只怕沒幾個人聽,這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起來,想著喝口茶定定,可這茶壺裡一滴水都沒有,還要自己去燒水。若是原先,這要沒了熱水,叫一聲,廚房自然會送來。可現在,想著周大娘就越發不滿起來,拿了茶壺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有人跑過來,和周大娘撞了個滿懷,茶壺都差點摔破。周大娘瞧見是自己兒子,喝道:「你這慌個什麼,難道沒瞧見你娘我在這裡?」
周大娘的兒子急忙停下腳步,嘻嘻一笑:「娘,您今兒沒在前面當差?」兒子的話讓周大娘心裡更怒,索性不去燒水,坐回椅子上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還不曉得嗎?」
「娘,我覺著,既然三奶奶不喜歡您,您不如去和二奶奶說。」聽了兒子這幾句,周大娘一口啐過去:「放屁,二奶奶都已失了勢了,我還去尋她,這不是……」
「娘,我和您說,三奶奶初來時候,誰也沒想到她會當家。這會兒,局勢如何?我們啊,索性燒個冷灶。雖說二奶奶失了勢,可是她總是周家的千金,周家也不滿老爺把這些產業都交給三爺,若是……」兒子的話讓周大娘的神色漸漸放緩,燒個冷灶?陳家不就是燒了三奶奶這個冷灶,現在是什麼情形?整個容家的下人,誰有陳家這麼風光。若自己也能燒個二奶奶的冷灶,會不會?
可是這事情,總是要多想想。周大娘在那裡舉棋不定,她兒子也沒再勸說,這件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轉得來的。
「今年的牡丹,眼瞅著又要開了,說起來,今年二月,都沒逛過這園子呢。」揚州富商家中,家家花園都是有可觀之處,容家也不例外,況且這宅子的上手主人,也是個好園林的,假山異石、名花佳卉,搜羅的不少。這每年二月,容家都要藉機辦上幾次賞花宴的。今年事情繁多,這賞花宴,自然是沒有辦。
「要不是這些日子,事情漸漸順了,只怕二嫂也沒有心思逛這花園呢!」秦氏對嫣然淺淺一笑,此刻家中,倒是秦氏和嫣然更為親熱些。
嫣然也笑了:「今年春光也辜負了,等牡丹花開時候,不如開牡丹花宴。一來呢,也好抓住這春尾巴,二來呢,讓大妹妹散散心,這三來呢,石通判的任期也將滿,也好送送石奶奶。」石安任期一滿,就要舉家回京,以後或留京或外任,嫣然和曾之賢得見面的日子,少了。
秦氏聽到嫣然提起曾之賢,不由微一皺眉就笑著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問三嫂,您和那位石奶奶,交情真是令人羨慕。可有句話呢,說出來也不怕三嫂惱,這主僕之間,終究是有別的。」
嫣然笑了:「你也不用怕我惱,能得到今日之境遇,不過是我運氣好罷了,還有就是,主僕雖則有別,人心卻是一樣的。」秦氏瞭然,兩人說笑著離開。
假山背後一叢竹旁,周氏已經在那站了很久,直到秦氏和嫣然離開,周氏臉上的怨毒才流露出來,這樣的事,也虧她有臉說出,說出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贊同,實在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二奶奶,天雖漸漸熱了,可這裡還是涼。您還是回去吧。」周氏身邊的丫鬟瞧著周氏臉上的神色,心裡的害怕越來越深,但又不敢露出,只是輕聲勸說。
「不就因的屋子裡熱,我才出來走走。你方才也聽到了,那位石奶奶,可是要離開揚州了。」丫鬟應是,周氏的雙手握成拳,這下,她最大的依仗離開揚州,也就可以慢慢地收拾了。
家破人亡,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太大。裡應外合之下,她縱有三頭六臂,也是難以抵擋的。周氏眼裡的光越來越狂熱,狂熱的丫鬟更加害怕,想著索性不如求了周氏,把自己放出去,不要想什麼做二爺的通房姨娘這樣的事。
自從鬧了那麼一件事,趙嫂子的話,再沒人敢陽奉陰違,交代下去,自有人咄咄辦好。聽到嫣然要開賞牡丹宴,趙嫂子自然在旁出了無數的主意。
每出一個主意,嫣然都搖頭說不好,太奢華了。揚州富商哪有嫌棄奢華的,趙嫂子雖覺奇怪還是道:「奶奶想來是有見識的,只是您也要讓小的們定下,究竟要怎麼做?」
「你的主意並不是不好,只是這家家都一樣,有些不新奇。要我說呢,我們還是想個新奇的法子。那日也不用什麼大班子,更不用扮上。那些什麼彩綢也不用繫上。更不用用牡丹花盆搭一座牡丹山出來。要我說呢,就選幾個嗓子輕妙的小戲子來,在旁邊花廳那裡,只用琴簫,在那嗚嗚咽咽地唱了,那些牡丹呢,也選那開的好的,往這四周擺上。這人呢,一走進來,就沿著牡丹花道,來到這擺了牡丹的賞花之所,豈不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