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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6章 文 / 秋李子

    嫣然曉得今日來此,難保會見到程瑞如,但嫣然自覺是個光明正大的人,即便見到也不擔心他說什麼。此刻見程瑞如把自己說過的話又說回來,嫣然並沒瞧他,而是跨進門裡:「既知道男女有別,要分內外,怎不曉得迴避?況且我受主人吩咐前來探望我家姑爺,哪裡去不得?」

    程瑞如自認嘴皮子利索,可是沒想到嫣然的嘴皮子比自己還利索,眼立即瞪起來。石安的小廝已經聽見從屋裡走出,瞧見程瑞如這樣,忙上前打圓場:「程小哥,多謝你幫忙開門了!」

    小廝既打著圓場,程瑞如也秉承好男不和女鬥,對嫣然瞪了一眼就離開。小廝對嫣然呵呵一笑:「程小哥脾氣急了些,人是個好人!」

    嫣然心裡腹誹一下,並沒接話而是問:「姑爺在嗎?老夫人遣我來問姑爺的安,給姑爺拜年!」說著嫣然往這院子瞧了瞧,自從曾之賢遣嫣然送了話過來,石安也沒那麼執拗,這屋門口也掛了簾子,院子也修補了下,不再像上次一樣破破爛爛。

    「我們爺在呢,不過只有一間屋,不好請你進去坐!」小廝嘴裡說著,就去簷下搬了椅子過來,又進屋去倒茶,嫣然坐下後繼續打量,想著把程瑞如氣走了,嫣然不由勾唇一笑,活該,誰讓他不曉得分了內外。

    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嫣然以為是程瑞如回來,抬頭去看,卻見容畦走了進來。容畦手裡還拎著東西,嘴裡在叫:「石大哥,今兒運氣好,得了支烤鴨,等會兒一起來打牙祭!」

    話猶未了,容畦就瞧見嫣然坐在那裡,新年大節的,嫣然穿戴的比往常要好,她今年已經十四,身形已經漸漸窈窕,顯出少女身形來。遠遠望去,已是個美人樣子。

    容畦不料院裡竟坐了這麼個眼生美人,忙轉過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位姑娘可是來尋人的,我先出去一下!」說著容畦就要往外走,小廝已經端著茶出來,見容畦要走就忙叫住他:「容小哥,不必迴避,這是我們親家老夫人打發來的人,上回你也見過的!」

    容畦這才轉身,仔細往嫣然身上瞧去,已經認出嫣然,忙對嫣然笑道:「原來是鄭大姑娘,這些日子,多謝鄭三叔三嬸的照顧!」嫣然也站起身,對容畦道個萬福:「我聽我爹娘說了,只是我們在那住著,周圍鄰居太多,有時難免人多口雜,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這我也明白,鄭大姑娘放心,我會和程哥說,以後少去的!」容畦已經知道昨日嫣然和程瑞如的爭執,這話也有代程瑞如道歉之意。沒想到容畦瞧著比程瑞如要小那麼多,比他禮貌周到多了。嫣然心裡思忖,見石安從屋裡走出,忙上前給石安行禮問安,又把備的東西送上,除了那雙鞋外,還有一些吃食。

    石安命小廝收了,也就問下曾家諸人的安,嫣然正要告辭時,門從外面匡啷一聲被推開,曾之慶的聲音已經傳來:「小石,你還在家用功呢,快來快來,我們出去玩……」玩字還在喉嚨裡,曾之慶就看著嫣然,口有些發吃:「嫣然,你怎麼在這?」

    不等嫣然回答,曾之慶已經啊呀一聲:「我知道了,是大妹妹派你來的!」嫣然乍見曾之慶,心裡不由有幾分慌亂,畢竟曾之賢臉皮薄,嘴裡不由撒了謊:「胡說,是老夫人遣我來的!」

    曾之慶呵呵一笑,圍著嫣然轉了一圈,當著這麼些人,嫣然的耳根一下就紅了。曾之慶這才看著嫣然:「才不是我胡說,你瞧你臉都紅了,大妹妹就是這麼害羞,這種事,怕什麼呢,大大方方的!」這人真是的,嘴上就是少個把門的,嫣然忍不住白了曾之慶一眼:「對,對,世子你說的都對,既然這樣,你可不許說出,還有,要別人問起,你就說,是老夫人遣我來的!」

    「去,你都能拿祖母扯謊了,還要我遮掩?」曾之慶也不知怎麼,一想到能在嘴上贏了嫣然一次,心裡就很歡喜,笑瞇瞇地問嫣然。嫣然現在的臉已經紅的快要燒起來,要是被誤會和曾之慶有個什麼,這可不大好。嫣然強撐著道:「世子您仔細想想,若不是老夫人點頭,我怎能這麼輕易出來?老夫人啊,嘴裡不說,心上明白!」

    曾之慶哦了一聲,就對石安道:「你也聽見了吧?祖母她心疼你呢,以後你可別這樣唧唧歪歪和我客氣,你我是郎舅,就是一家子。再說了,我對你好,以後你對我妹妹才會好!」

    嫣然忍不住笑出聲,曾之慶看著她:「怎的,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真以為我只知道胡鬧?」

    「對,對,世子您說的都對,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嫣然對曾之慶和石安各自行了一禮就離開。曾之慶依舊抱著石安的肩膀在那說東說西。石安卻看向那雙鞋子,這是自己妻子做的,想著石安眼裡就滿溢溫柔。自己定不會負她。

    容畦已經把那支烤鴨砍了,又做了兩樣小菜,溫了酒端出來:「世子,石大哥,坐下一起喝一杯。」

    曾之慶本打算拉著石安出去外面吃,可望一眼容畦做好的菜,又覺香氣撲鼻,雖是家常小菜,卻像比家裡大廚做的還好,嘴裡說著不用客氣,手已經往荷包裡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小廝道:「你去外頭切幾樣滷菜來,我常聽家裡小廝說,他們悄悄喝酒就是這樣。我啊,也新鮮一回!」

    「世子在家喝酒,都是那樣精緻菜餚,和我們這樣小菜粗酒,只怕吃不慣!」容畦給曾之慶倒了一杯酒,曾之慶一口喝乾,舔舔舌頭說:「這酒有點辣,沒那麼醇厚,可又有別的味道。我說小石,你虧的和他們同居,若是個不好的人,這日子才不好過!」

    說著小廝已經買東西回來:「店子都沒開,找了許久才尋到一家賣五香花生的,秤了半斤花生回來!」曾之慶也不在意,打開紙包捏著花生就往嘴裡放,自覺比起在家那樣不少人服侍的喝酒要爽快多了。

    容畦眼裡閃過一抹黯然才道:「程大哥家,本來也是有產業的,從小程大哥也是奶娘丫鬟圍著長大的,誰知五年前,程大哥的娘過世,他爹續娶了一房,這繼母年輕,哄的程大哥的爹言聽計從!」

    「那就是被從家裡趕出來?」曾之慶插嘴到,容畦搖頭:「倒沒趕出來,只說程大哥這個年紀,也該去書院了,就把程大哥送去書院,開頭還好,月月都送銀子過去,等到半年之後,身邊的小廝逃走,銀子也沒有了,書院讓人帶著程大哥回到家裡。誰知家裡已經被拆成一片白地,問周圍鄰居才曉得。程大哥去了書院不到三個月,他爹有一日酒後失足,不到一天就死了。那繼母說年輕寡婦,兒子又不曉得到哪裡去了,匆匆辦了喪事,把這宅子一賣,下人遣散,收拾東西回娘家去了。程大哥聽的鄰居這話,魂都快飛到天邊去了。去那繼母娘家一瞧,早已人去樓空。都說只怕這是專門騙外人的京中騙子,或裝寡婦或裝妓|女,騙的男人娶過門去,用不了三五個月,就把男人弄死,拿了銀子卷包走了,再去尋別家!」

    曾之慶活到這麼大,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由哎呀一聲:「那可有告官,還有總有幾個親戚!」

    「告官又有什麼用?名字假的,籍貫假的。原本還有幾個親戚,也沒有收留的,程大哥也有岳家,想來只怕那家也另招了女婿!」容畦長長說完,歎了口氣。

    石安不由低頭,原本以為自己遭遇,已是這世上最難以說出口的,誰知還有比自己更難以說出口的。曾之慶連歎數聲。

    「小容,你就是愛說這些,這些往事,說了又有什麼用?我啊,還是早些把銀子攢夠,去尋我叔叔。今兒我出去又打聽過了,我叔叔只怕在江西!」程瑞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靠在門邊淡淡地說。

    容畦笑了笑:「說到這,程大哥,我的路費已經攢的差不多了,再過上兩三個月,我就要離開了!」

    「什麼,你們要走?」曾之慶聽了一個故事,正想著怎麼幫忙,就聽到容畦說要走,不由喊出來。

    容畦點頭:「我和程大哥萍水相逢,多蒙他照顧,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哪能一直在這小院裡,做零碎小工養活自己?總也要出去闖闖,再則我雖也父母雙亡,京中別無親眷,可揚州還有堂叔經商,自然可以投奔。程大哥也有叔叔在外,總要尋個出路才是!」

    曾之慶筷子上夾的鴨塊都忘了放到嘴裡:「好羨慕你們,我雖吃穿不愁,可比起你們,竟有如井底之蛙,什麼都不知道,到哪裡都有人管著,實在鬱悶!」說著曾之慶把筷子放下,鬱悶地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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