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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百四十八章 遵循本心 文 / 斷弦焚天

    屋中長久的沉默,寧淵望著懷中呼呼大睡的男童,雙眸一時閃爍不停。

    木蓉雁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是看到寧淵的表情,識相的沒有開口。

    「寧道友好好想想,你所要尋找之人對你很重要吧?一個路上偶遇的凡人孩童,非親非故,沒有必要為了他而放棄機會。貧道的神算術從不輕易為人施展,此次機會若是錯過,說不定就不會再有了。」神玄子目中漠然無情,談論男童好像只是在討論一件物品,並沒有放在心上。

    寧淵仍是沉默。神玄子的神算術是他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華清霜的唯一依仗,若他錯過了,將會輸掉賭局,到時候他要嘛成為蜃魔組織的一員,要嘛傾盡全力,在寒宵宮伏擊蜃魔。

    然而見識過蜃魔的實力,寧淵心裡清楚他根本沒有多少勝算。五大尊者,在那個戴著鬼面具的男人面前都撐不過一息,若是他們想要戰勝他,恐怕得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到那時候,他的親人,朋友,同伴,恐怕都會遭受到生命的威脅。

    而加入蜃魔組織,對於寧淵而言更是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若一切如獨孤前輩所猜測的那樣,蜃魔組織想要幫助不死神族出世,而他加入此組織,便只有兩種結局,一種是死,一種是泯滅良心,成為純粹的工具。

    不論怎麼想,寧淵都無法承受輸掉賭局的結果。此時只要他答應,將這個只認識一天的男童交給神玄子,便能得到他的相助,找到華清霜。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

    若是只考慮到自己一個人,寧淵斷然不會為了自己而犧牲這個無辜的男童。但是此時他身邊有許多人都會因為自己受到牽扯,他就不得不慎重考慮了。

    棄卒保帥。寧淵內心的陰影中有這樣一個念頭不斷滋長,慫恿著他接受神玄子的這個條件。

    「看來寧道友一時沒考慮清楚,也罷,你們便在貧道這住上一晚,明天再給貧道答案,相信寧道友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神玄子見寧淵半天沉默不語,於是如此道,隨後喚來徒弟月兒,讓她安排寧淵三人的房間。

    寧淵三人於是離開房間,神玄子看著寧淵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沒有時間猶豫不決了,犯不著為了一個男童不顧大局。」離開神玄子所在後,木蓉雁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寧淵道。

    她實在無法理解寧淵在想些什麼。修道之人,早已看慣生死百態,在一些修者家族中,作為爐鼎的童男童女更不少見。

    寧淵可是堂堂獄宗宗主,手下都是一群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的魔頭,此時竟會為了一個凡人小孩的性命猶豫不決,實在不是明智的舉動。

    「讓他自己做選擇吧。」天位長老更懂寧淵,因此朝他露出信任的目光,示意木蓉雁無需再多說什麼。

    見到連天位長老也不站在自己這邊,木蓉雁頓時有些無語。並非她冷酷無情,但是在大局面前,即便血洗一城都是必要的犧牲,何況此時要付出的,僅僅是一個男童的性命。

    「讓我想想吧。」寧淵搖了搖頭,抱著男童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正要將他抱上床休息,男童卻是悠悠醒了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道。「大哥哥你怎麼了?怎麼臉色有些差?」

    「我沒事。」寧淵勉強的笑了笑,讓男童繼續睡覺,自己則是離開了房內,來到房外,望著外面鬱鬱蔥蔥的庭園發呆。

    這是一個煎熬的選擇,內心不斷有一個念頭湧出,告訴他按照神玄子的意思去做。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心靈深處,卻不斷的浮現出幼時的回憶,屬於凡人時期的那段歲月。

    他站在屋外站了許久,好似入定一般。天位長老和木蓉雁看到這幕,都是搖頭歎息,沒有上前叨擾。

    同一時間,神玄子的房間之內,短髮俏麗的月兒推門而入,嬉笑著坐到了椅子上。

    「師尊真是的,老是喜歡耍這些手段,害我得一直憋著笑意。」月兒從桌上拿起原本給寧淵喝但他卻沒動過的香茗,輕輕的抿了一口,精靈古怪的道。

    「師姐,我的演技是不是一如往常的好啊。」穿著陳舊黃袍的神玄子,此時竟然也滿臉笑容,斜躺在蒲團上,伸了伸懶腰。

    「得了,有啥好得瑟的,師尊的演技才是一如既往的好呢。也不知道這一次來的這戰體,能不能通過師尊的考驗?」月兒長長的眼睫毛眨呀眨的,充滿了靈動。

    「恐怕難哦,師尊那人從不按牌理出牌,戲弄人的成分更多於考驗。」神玄子漫不經心的道,「反正明天就知道答案了,這陋居難得來人,真希望他們多待幾天。」

    夜晚時,寧淵仍佇立在男童的屋外,眼睛閉上,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神玄子的陋居位於澤地之上,晚上時濕氣厚重,寧淵站在屋外數個時辰,身上便已微微濕透。

    以寧淵的修為,神通展開,濕氣自然不能濕其衣,但是他刻意收斂了護體神光,讓濕氣浸潤自己的身體,感受著上面傳來的冰涼,使得自己的腦袋變得清晰一點。

    他的一生做過很多選擇,許多時候都是生死選擇,然而卻沒有任何一次,像這次這般如此難以抉擇。

    是的,如神玄子所說,那男童與他非親非故,他又救下過他的命,此時即便他放棄了男童,也不過是讓他面對原先屬於他的命運。

    若不是他,男童早已葬身虎口,自己將他交給神玄子,至少讓他多活了一段時間。死在神玄子手上,應該會比被虎妖吞噬來得好吧?

    寧淵不斷的給自己找借口,想要讓自己的罪惡感會變得少一點。但是無論他怎麼想,腦袋中總是不自覺的浮出幼年時自己的身影。

    當時的自己,就與現在的男童差不多大小。在那個冰天雪地的日子裡,他幾乎就要凍死餓死,是寧考古將他撿了回去。若是當時的寧考古沒有救自己,一如現在的自己如此自私絕情,他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

    「難道修道修久了,就將人性中最簡單的道理也給忘了嗎?」寧淵立於屋外整整一夜,才睜開雙眼,攥了攥拳頭,喃喃道。

    抉擇的時候到了,寧淵三人再次來到了神玄子的房間之內。男童並沒有跟著進來,在庭園中陪月兒玩耍。

    「想來寧道友應該有了決斷了吧?」神玄子坐於蒲團上,闔著的雙眸微微睜開,像是還沒睡醒的道。

    寧淵點點頭,眸光早已恢復清澈,沒有了昨天的彷徨與猶豫。

    看到他這副樣子,木蓉雁心裡微微一鬆。想來寧淵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決定將男童交給神玄子了。那樣也好,他們此行的目的總算是能夠達成。

    「男童的性命屬於他自己,無論是寧某還是道友你,都無法隨意干涉。」寧淵開口,說出的話,令得木蓉雁和神玄子都是微微一愣,唯有天位長老面無表情,一副早已猜到的樣子。

    「寧宗主你可想好了。」木蓉雁忍不住開口提醒,若是寧淵在這等時候犯渾,他們面臨的後果將會十分嚴重。

    「寧某沉思一夜,自然是一切都考慮到了。」寧淵沒有看木蓉雁,而是盯著神玄子。「道友,那男童不能交給你,但是若你的秘術用得上寧某,寧某願意竭盡全力相助,哪怕你要寧某的精血。」

    神玄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眼眸深處出現一絲奇光。「可以告訴貧道我為什麼嗎?難道說在寧道友眼中,一個黃口稚子的性命,竟能比得上你堂堂獄宗宗主,比得上你那群身份尊貴的同伴?」

    寧淵面色沉靜,目光深邃。「寧某一生雖然殺孽眾多,但是向來只殺該殺之人,從不違背自己的本心。對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出手,有違寧某原則。在寧某眼中,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者,生命都是一樣珍貴的。」

    聽到這番話從寧淵口中說出,木蓉雁神情一震。她久居高位,早已把自己和凡人,甚至一些低階修者劃分界限,雖說不上視人命如草芥,但是在她這等尊者眼中,區區凡人的性命確實不比螻蟻強上多少。

    以寧淵如今的地位和實力,竟然沒有其他同境修者所擁有的自大心態,著實令她有些震動,也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早在修道的過程中,遺失掉了人性中美好的一些東西。

    「原來如此。」神玄子聽完寧淵的話,眼瞼低垂,久久不發一語。

    寧淵就站在那裡,看著神玄子,等待著他的回復。他心裡早已想好了,男童的安全他是一定要保證的,若是神玄子不肯換個條件幫他,他恐怕就得如天位長老所說的,行綁架威脅之事了。

    男童只是凡人,又是稚子,他無法違背本心下手,但是神玄子就不同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尊者,若他始終不肯相助,看在昨天他一再無禮的份上,寧淵少不得就要動用武力。當然,他會把握分寸,不至於傷到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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