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百九十七章 紅蓮的不認可 文 / 斷弦焚天
大坑之上，一朵紅蓮屹立虛空，三片葉子輕輕搖曳，漫天的業火便化為一朵朵蓮花狀，將坑內湧出的黑氣燒得一乾二淨。
此時的紅蓮纖塵不染，聖潔無暇，比起往日任何時候都要璀璨奪目。牛頭馬面所率領的軍隊整齊有序的排列在它之下，各個手持古兵，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下方大坑。
一片肅殺之氣在流淌，神族最終偃旗息鼓退回坑中，那邪惡的氣息消弭於無形，地獄深處恢復了平靜。
寧淵望著空中的紅蓮，深深的陷入了震撼之中。此刻的紅蓮與往昔大不相同，變得明亮不可方物。此聖物伴隨寧淵百年，寧淵本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它一部分的力量，但此刻見識到它鎮壓不死神族的威勢，寧淵才明白，自己根本連聖物萬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發揮出來！
大坑的上空此時處處流淌著紅蓮狀的業火，每一絲每一縷都比他以往喚出的要強出百倍不止，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強大的不死神族，才會在紅蓮的面前選擇了屈服。
對比起之前在洛陽之下自己面臨神族時的無能與無力，寧淵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連陽南院長以及大秦皇帝都曾說過，既然聖物選擇了他，或許他便是冥冥中的有緣人，將在將來為萬族與神族的戰爭貢獻一份力量。
隨著古魔真眼的覺醒，實力的日益強大，寧淵越發的相信這種說法，認為自己身為古魔後裔，必然是承擔著諸古的希望與責任。
然而之前在洛陽之下他面對不死神族毫無還手之力，對他產生了不少的打擊，也讓他意識到神族出世的嚴峻xing。
本來他以為自己當時已經盡力了，但是此刻看到紅蓮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他卻是突然明白，原來自己並非盡了力，而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中所掌控的可能性。
紅蓮已然在他身上百年，他卻連它萬分之一的力量都無法掌控！想到這點，寧淵咬緊牙關，覺得一陣羞愧。他早認為自己是紅蓮之主，但如今看來，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掌控此等聖物，此聖物在他手中，根本黯淡無光，無法為萬族的事業做出多少貢獻。
「怎麼了？」姬公旦心神敏銳，察覺到了寧淵心境的波動，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心緒波動如此輕易的就被人察覺到，這在戰鬥中是大忌，寧淵向來沉穩，此時出現這等情況，著實讓他意外。
「沒事。」寧淵深吸口氣，努力平復掉此時百味雜陳的心情。
紅蓮此時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越強大，便證明他之前越弱小，正是因為他的弱小，才使得這尊聖物黯淡無光。這個想法一經出現，便不斷的生根發芽，寧淵儘管想要擺脫掉，卻仍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時間情緒自然不好控制。
所有不死神族的氣息消失，紅蓮身上隨即湧出萬丈霞光，融入了下方的大坑之內，緩緩修復著封印。
牛頭馬面率領的軍隊沒有從坑中離去繼續往日的巡邏，而是隨著紅光下沉進了坑中，很快消失不見。
寧淵看著這一幕，內心有所猜測，恐怕這阿鼻地獄的封印如洛陽的一樣，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此時不過是最後的一次鎮壓。待到神族再次捲土重來，恐怕就連紅蓮之力也無法繼續鎮壓下去。
天地間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紅蓮靜靜的懸浮在大坑之上，像是扎根了一般，一動不動，深紅色的業火環繞在大坑四周，游動如龍。
寧淵緩步走到了大坑邊緣，一眼瞅見了下方被紅霞遮蓋的滾滾黑霧，隨後抬頭，將目光注視向那跟隨自己一百多年的聖物。
他默不吭聲，靜靜的立在那裡。姬公旦和麒麟妖尊等人面面相覷，沒有任何人在此時上前打擾他。
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三個時辰，過去了一天一夜，寧淵就這樣靜靜的佇立在那裡，而紅蓮也一動不動，徹底扎根在了地獄的深處。
「把你送回到了這裡，我也算完成了使命吧？」寧淵看著空中那朵美輪美奐的紅蓮，喃喃自語道。
在他心底深處，曾自以為是紅蓮之主，但到了此刻，他卻是明白，紅蓮並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阿鼻地獄。
這朵紅蓮改變了他的一生，他一生經歷的所有軌跡可以說都與它有著莫大的關係。一百多年的修道生涯裡，寧淵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此時要告別，著實有些感傷。
這種感情是旁人無法理解的，不同於親情，友情和愛情，但同樣是一種讓人百感交集的情緒。
寧淵是為了尋找寧考古的秘密來到阿鼻地獄的，卻不曾想趕在了神族出世的關頭，而紅蓮也及時歸位，重新履行它身為聖物的職責。這一切看上去巧合到了極點，讓人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
寧淵捨不得紅蓮，它可以說是他力量的源泉，護身的依仗，若是今日就在此地失去它，或許他也就失去了自己的標誌性象徵，不再是那個手掌紅蓮業火的蓋世戰體。
然而紅蓮有它自己的責任，甚至有著屬於它自己的靈智。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寧淵可以感受到，紅蓮並沒有將自己當做主人。
是的，沒有將自己當成主人。
他想試著呼喚它重新回歸體內，但是最終卻如鯁在喉，連呼喚的勇氣也沒有。他想起了剛剛紅蓮業火焚盡不死神族的威勢，他連紅蓮萬分之一的力量都沒辦法掌控，又憑什麼去掌控它？
紅蓮之主，此刻的他還不配。
眼神黯淡下來，失去了自己仰仗一生的至寶，寧淵覺得體內的骨髓都像是被抽去了一般，一下子，竟對自己的一切都產生了懷疑。
「怎麼回事，寧淵的狀態有些不對。」眾人就站在寧淵身後不遠處，看著他那變得蕭索而落寞的身影，地位長老皺了皺眉，擔憂的道。
「這樣子，好像是遇上心魔了……」姬公旦神情變得有些難看，凝重的道。
「什麼？」所有人都是一訝，「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遇上心魔？」
心魔的起源虛無縹緲，極難防禦，但它一般只在修者閉關修煉之際出現。像寧淵這等好端端憑空出現的情況，可以說是極其罕見，因此所有人，一時之間都是有些無法理解，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神族的力量在搗鬼嗎？」麒麟妖尊臉色難看，猜測道。心魔極難防禦，渡劫者九死一生。寧淵目前光論修為尚未到達涅槃境巔峰，明顯不是最後一道涅槃死劫在搗鬼，如此一來，只有可能是神族用了什麼詭異的神通想要加害於他。
「看起來不像。」姬公旦想到寧淵剛剛心緒的不穩定，臉上露出沉思。「不管如何，心魔之劫，只有自己才能度過，我們什麼也無法幫上忙，一切只能看他自己了。」
眾人點點頭，心魔來源於人自身的靈魂深處，唯有寧淵自己以大智慧大毅力斬斷魔念才行，他們確實無法幫上門，只能靜觀其變。
一幕幕回憶在寧淵的腦海中浮現，每一幕都是關於紅蓮，關於他自己一生的變遷。
在古洞之中，他第一次看到紅蓮，被其附體，本以為必死無疑，卻反而獲得戰經饋贈，脫胎換骨。
在被霧海侵蝕過的寧氏部落中，他絕望的倒下，是紅蓮顯化，救下了他，賜予了他新生，並為他帶來了小圓圓。
在晉華，華清霜即將斬殺掉他，關鍵時刻紅蓮顯化神通，業火第一次出現，以燎原之勢滅了華清霜的分身……
種種事跡，人生百轉，紅蓮救下了寧淵無數次。而這一次，它離他而去，從此以後，弱小的他還能屢次倖免於難？
寧淵低著頭，腦海中被種種悲觀，低沉的情緒所籠罩，心魔侵蝕著他，企圖摧毀他的意志，否定他這些年來為了修道所作出的種種努力。
在過去了三天三夜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寧淵，雙手攥著的拳頭鬆了開來，又重新攥緊。
「開什麼玩笑？沒有了你我就不行了？」寧淵喃喃著，突然抬起頭，看著空中的那朵紅蓮，嘴角邊掀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他修的道，不是建立在紅蓮之上！不是建立在外物之上！
我心不滅，不仰外物，不借外力，有我自是無敵！
「你就在這裡完成你守護的任務吧，下一次見面之際，我定會徹底掌控你。」寧淵平靜的喃喃道，一掃多日的頹態，雙眸重新變得深邃而明亮。
他轉過身，沒有再留戀的多看一眼這跟隨自己一百多年的至寶，臉上充滿了自信。
「走吧，在這裡耽擱夠久時間了。」寧淵對著眾人笑道，一如往常。
見到他恢復正常，所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幾日來寧淵的身上情緒波動不停，時高時低，甚至有自毀的傾向，著實讓他們擔憂了一把。
「該往哪邊走？此次來此的目的尚未達成。」隱者詢問道。
「以此坑為中心找上一遍，那杜問天記憶中的空間節點必然在不遠的地方。」寧淵開口道，和眾人大踏步離開了大坑邊緣。
在離去的時候，他心裡默念著：下次見面，我定要成為真正的紅蓮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