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愛恨 文 / 梁甫
將近酉時，暮色黯淡，烏雲翻滾，天邊竟有些暗暗的猩紅之色。
善緣站在天陽門的南門上，心緒不寧，「燕子若是看不到我，定會生氣的吧。」臉上一涼，又下起了細雨，善緣抬頭看了看天，雨又大了一些。正自惆悵，一股血腥之氣迎面撲來，善緣往前方望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異樣，身旁眾人也只是在埋怨這雨偏偏要下在今天。
一個滿身是血的弟子爬了過來，他的全身沒有一處完好，鮮血已掩蓋了他的臉，若不是他還執著的向前爬著，儼然是一個死人了。
善緣奔了過去，還沒開口，這弟子已然強撐著道：「魔門三教……聯合……魔軍…魔軍……」他的話說到這裡就斷了氣。善緣與其它人迅速移至崖邊，果然看到天陽城內一片黑壓壓的魔教大軍，驚恐中的人們呼喊著，逃亡著，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那些魔教弟子就像地獄中的修羅一般，無窮無盡的前行著，不顧一切的殺戮著，手中血肉橫飛。
曾經繁華至極的天陽城，此刻已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善緣正要下山，從門內跑出一個弟子，上氣不接下氣，他顯然已經跑過很長時間，「沈師兄有令，各個門口皆留下五個修為最高之人守住山門，其餘弟子，下山對抗魔軍，解救城中百姓。」
一眾弟子早已等不及，聽到這話，紛紛向山下飛去，善緣正要施展功力下山，這弟子忽然道：「善緣師兄，沈師兄說是要你留下守住山門。」
善緣一愣，隨即道：「噢，不知門中弟子下山多少，看這魔教大軍，已是與傾巢出動無異了。」
「善緣師兄放心就是，除各個山門留下的五人和大殿之中的五百人以及殿中長老，其餘眾人皆已下山去了。」
善緣鬆了一口氣，「如此甚……」他的神經忽然之間繃緊了，如同一根將要繃斷的琴弦，「殿中長老？殿中長老……殿中不是應該只有我師父麼？」
「師兄你昨日就已出來看守山門，自然不知道，今日一早，長老們便都以青雨山莊莊主的隱身之法等在大殿，並以五百名弟子聚成一個陣勢，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懼感和痛苦向善緣襲來，像是什麼在撕咬著他的神經。
手中的劍「匡啷」一聲掉在地上，善緣被這聲音驚醒，立刻向天陽門大殿跑去，像一隻瘋了的野獸，不要命的向著那個方向跑去。
雨越來越
看書*網同人周圍雨水隨之改變了方向，一道閃電，天空被劈作兩半，隨後，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從大殿傳來，隨著那個聲音，善緣的心彷彿也慢慢撕裂了開來。
他踏著雨水，直直走到大殿的門口，一個弟子擋住了他，「這位師弟，師父正在裡面……」他的話沒說完，然後，臉上就浮出了一絲很詭異的痛苦表情，接著，「彭」的一聲，這個人就如一個瓷器一般，碎成幾片。
無人再敢攔他，善緣進了大殿，他看不清旁人，只能看見中間的燕子，她今天穿得是他們初次見面時那件鵝黃衣裙，細眉如柳，腮邊塗著胭脂，可見是精心打扮過後來的，可惜雲鬢上的鏤空桃花簪已斜了。
燕子和往昔一樣漂亮，不！是比往昔更加漂亮，只是此刻卻躺在冰涼的白色石磚地上，全身抽搐著，嘴角有藍色的血液流出，說不出的妖異，又有說不出的淒涼哀慟。
她廢了很大的力氣偏過頭來，看著善緣，她的眼睛也已變做藍色。
善緣兩腿發軟，身旁的一切彷彿都已變做了魔鬼，獰笑著，狂吼著，他一步一步向燕子移去。
青磐大吼一聲，「不要讓此人接近！他體內有靈木！」
一眾人已顧不上震驚，除普化與普惡外，其餘眾人竟是齊齊向善緣攻了過來，普化普惡大驚，青磐當先接近善緣，直叩善緣心口，卻不料善緣仰天大嘯一聲，身上衣物盡數裂開，其胸前一個魔印紅光刺眼，眾人竟感覺頭暈目眩，紛紛後退。
青磐大呼一聲：「魔舍利陣！這等妖物怎麼會在他身上！」
隆盛驚道：「這竟然就是魔舍利陣！」
魔舍利陣是魔教法寶至尊，千年之前，魔族女子鑲竻以魔舍利陣幾乎將天陽門與金光寺滅門，彼時，還沒有行雲閣與七星谷，是以此時眾人驚詫不能言語。
善緣緩緩的走向燕子，跪在燕子身旁，哽咽道：「燕子。」
燕子痛苦的臉上竟有一絲笑意，她發出的聲音如同若有若無的煙霧，空虛無力，除了善緣，沒有知道她在說些什麼，「我知道……唔，」燕子嘴邊又一口藍血吐出，「你不會……出賣我的。」
善緣的眼淚就如外面的雨水一般流了下來，「燕子……燕子……」
燕子的手中慢慢舉起一面鏡子，正是當日善緣丟掉的護心鏡，「這個……拿著……不…不要扔……是…是鑰匙……還有……你一定……要活著……替我……活著……」善緣痛哭著從燕子手中接過護心鏡，不住點頭，握住了她的手，燕子的嘴邊又開始流血，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從她的臉頰滾下，「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善緣拚命點頭，「你說……你說……」
燕子呼著微弱的氣息，全身顫抖，「你…喜…喜不喜歡……」燕子手忽然鬆開了善緣的手。善緣渾身一震，彷彿他的心已經坍塌，兩隻手直顫抖，半天才喊出話來，「燕…子……」聲音已經乾澀枯啞，如同一隻悲鳴的野獸。
青磐大喊一聲，「魔舍利陣威力極大，他控制不了，我等此刻齊上，先拿下他再說！」說著幾人便同時向善緣攻去，善緣似乎並未準備躲閃，而是閉上了眼睛，眼看就要死於眾人的掌下，忽然，有**道勁氣攻了過去，一股天搖地動的勁氣散發開來，穹頂之上不斷有灰塵下落。
「我道正道有多厲害，卻也不過以眾敵寡，以老敵少罷了！」話音剛落，大殿之上便憑空多出十幾個人影。
隆雄驚道：「刑殍生！天音！」
天音仙子大笑道，「不錯！二百年不見，老友可好啊？」其童音狂語讓人沒由來的一顫。
刑殍生朗聲笑道：「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一手向九幽揚起，「這便是八道的兒子，九幽，新的幽冥王！」
九幽徐徐道：「前輩過譽了，本王不敢與父親相比。」
幾人言說之間，善緣已走上前，說來奇怪，他並未受傷，卻滿身是血，如同沐浴血河。
普化不忍道：「善緣……」
善緣看了他一眼，面色冰冷，他撿起地上一把劍，劈掉了頭上戒疤，臉上的血已快要凝固，頭頂上又流出不少新鮮血液，善緣在自己腳下劃出一條長長的劍痕，「我和正道，再無瓜葛！」說完，拋下手中之劍，抱起了身後燕子，一步一步踏出了天陽門。
黑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滿眼猩紅，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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