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去找他 文 / 八咫道
冷墨琛說:「做特工,太多的危險,一旦身份暴露,就會連累到身邊的人,而且,根本無法中途放棄。你為了他,兩次遇險,他心裡內疚、痛苦、心疼,這些因素最終促使他做出了決定——放棄你,但是,他只想讓你死心,好與他離婚,卻從未想過傷你一分一毫,你的父母被人威脅,那些證據,並不是從他的手中流失出來的,因為,早在拿到那些證據的第二天,他已將它們親手燒燬,他沒有告訴你,是因那時,你還像只小刺蝟一樣的與他整日做對。是別人偽造了那些東西,然後去威脅你的父母,他在知道後,第一時間派手下將兩位老人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秘密送往國外,他並沒有向你解釋,寧願你抱著對他的強烈恨意。那場車禍,他身上多處骨折,卻在最危險的時候保護了你,蕭暮優,他的心意,你能明白嗎?」
面前的茶早已涼了,樓下的客人換了一批,有人重新彈起曲子,悠悠揚揚的,似乎回到了那些遠古的歲月,河面波光粼粼,她的心裡,一片清明。
冷墨琛見她不語,眼中有一些失望,他起身,歎息:「我明天要回c市。」
他寫下一張紙條沿著桌面上推給她:「我在這裡的住址,你隨時可以找我。」
冷墨琛離去的時候,她望著窗外的河水出神。
這些年,她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想過。
剛到衡水小鎮沒幾個月,她便接到一份國外的郵件,沒有留地址,但是字跡卻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是呂鳳仙的字。
她在郵件中短短幾句報了平安,然後說,現在聯繫不太方便,以後情況允許,會告訴她地址,知道自己的父母仍然平安,她先是高興,然後便是猜疑,是什麼人保護了他們,又是什麼人可以將他們送出國外,似乎不用猜,答案只能是那個人。
不久,她又在鎮上的食雜店接到了程星楠的電話,她的口氣冷靜,並沒有問她身在何處,反倒是叮囑了她照顧自己的身體,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她打電話,直覺,程星楠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可是,她不想說。
她關注每天的報紙,想要從那上面得到關於他的消息,但是,除了那篇關於足球基地的報道,他便沒有再出現過,她想,他應該沒有和藍馨兒結婚,要不然,這種爆炸性的新聞斷不會不見報的。
這些年,她猜想了無數種可能性,但是沒一種可以讓她完全肯定,索性,她便不再去猜,留給自己清靜的空間,既然他想要自己消失,那她就乖乖的消失吧。
直到遇見冷墨琛,直到他告訴她這些她猜得半真半假的事實,她才覺得,一直壓在頭頂的烏雲,終於露出條縫隙,可以在壓抑了這麼久之後,看到闊別多年的陽光。
是她心狠嗎,想著與他同歸於盡,可是,如果真想要他死,為什麼卻在拉方向盤的那一刻,減了一半的力道,不是撞向車頭,而是貼著卡車的尾巴擦過。
恨與不恨,只有她自己才能說得清楚。
一直在茶館坐到日落長河,她才起身離開,順手,拿走了冷墨琛的地址。
回到照相館,莫千正和安安站在門口玩跳房子的遊戲,她小時候經常玩,教給了安安。
小公主一蹦一跳,十分歡快,那眼睛一笑,像極了他。
她的神色溫柔了起來,走過來,為她加油。
安安見到媽咪回來,立刻不玩了,撲過來,爬到她身上耍賴,「媽咪抱,媽咪抱。」
莫千大笑:「唉呀,輸了就要跑。」
安安不服:「乾爸壞,明明是安安贏了。」
蕭暮優誇了女兒幾句,然後把她交給莫千:「我去收拾下東西。」
莫千手一抖,險些沒有抱住懷裡的小人,眼中帶了絲痛楚與困惑,望著她問:「去哪?」
她掠了掠耳邊的發,笑得山明水淨:「去找安安的爹地。」
小公主一聽,樂了,拍著白白的小手,「找爹地,找爹地。」
雖然,她並不知道爹地是誰。
莫千勉強笑著,把安安抱緊了幾分:「什麼時候走?」
「明天。」她說得乾脆,然後便轉身去房間收拾行李。
莫千站在那裡,久久的站著,活了二十八年,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在苟且度日,生命可有可無,別餓死就成,可是,直到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她站在門口,像小獸一樣怯怯的問他:「這裡招人嗎?」
他想,他真是倒霉,怎麼就讓這樣一個女人給招惹上了呢。
褲袋裡,小小的鼓出一塊,那是他前些日子剛買的戒指,打算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向她求婚,他不要再做安安的乾爸,他要做她的爹地,可是今天,看到那個長得像畫中人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她永遠不是屬於他的,那男人是國際影星,而安安的爹地,必定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蕭暮優收拾好了東西,便去做飯。
飯桌上,莫千仍然是高興的,不斷的給她夾菜,「多吃點,多吃點。」
安安學著他,也不斷的給媽咪夾菜,「多吃點,多吃點。」
蕭暮優被這和諧的一大一小逗樂,笑說:「喂喂,我又不是大胃王。」
她也給莫千夾菜。
莫千開心的大口吃,比平時吃得都要多,他將頭埋在飯碗裡,像是十分貪吃的樣子,可是沒有人看得見,他隨著飯菜一起吞嚥而下的淚水,這是她給他做的最後一頓飯了,他要記住這個味道,這輩子,只是這個味道。
「莫千,謝謝你。」蕭暮優怎會看不出他的不捨,心裡酸澀,卻綻開了笑:「謝謝你收留我們母女,如果沒有你,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要過成什麼樣子。」
莫千放下飯碗,嘴上還粘著一粒米,安安小手飛快,急忙用紙巾給他擦掉,瞇著新月眼,「乾爸,髒,吃飯不擦嘴。」
他摟住安安,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謝什麼啊,你也替我幹活啊,唉呀,這小相館自從有了你,客人不知道多了多少。」
蕭暮優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推到他面前,「莫千,你出國吧,學習你喜歡的攝影,我認識幾個攝影大師,可以介紹你過去。」
莫千從家小境不好,大學都是勉勉強強念了下來,因為搞攝影是高投入的學業,所以,他最終放棄了,畢業後在鎮上開了個照相館,每天嘻嘻哈哈的,好像沒有什麼煩惱,但是蕭暮優幾次看見他獨自捧著本攝影書,看到深夜,然後又草草扔掉。
「你攢得錢?」莫千驚訝的問。
蕭暮優笑笑:「我的工資,可是你開的,老闆。」
我有多少錢,你還不清楚嘛,再說了,安安一直都需要花錢,她根本沒有什麼積蓄。
這張卡是葉湛留給她的,她想,裡面的錢,足夠莫千留學,拜師,甚至開一家不錯的攝影公司了。
「開玩笑,我才不會要你的錢,你跟安安都正是花錢的時候。」莫千拒絕。
安安小手伸過去,拿了卡,塞到莫千的手裡:「乾爸,媽咪給的,不要白不要啊,平時,都是你給媽咪錢錢耶。」
小傢伙,這麼向著她的乾爸。
「莫千,這筆錢,不是我攢的,你如果不用的話,早晚不過是張廢卡。」
「我不要。」
「莫千,如果你還想跟我繼續保持聯繫的話,你就必須收下。」蕭暮優故意沉了臉色。
莫千為難,安安還在使勁的往他的手裡塞,小嘴巴嘟得老高。
無奈,他只好先收下:「她媽咪,我以後,會還你的。」
蕭暮優釋然:「好,用不用打張借據。」
小鎮的清晨,不似都市那般喧鬧,莫千找朋友借了輛車子,把母女二人送到冷墨琛所住的旅店。
「我就不上去了。」莫千擦了擦手掌,先是看看安安,然後視線定格在蕭暮優的臉上,仍然是笑著,掩飾著那份殷殷的不捨。
蕭暮優摸摸安安的腦袋,「去跟乾爸說再見。」
安安卻哇的一聲哭了,抱著莫千就不撒手:「不要再見,安安不要跟乾爸再見。」
莫千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他心裡罵自己,丟人,真他媽的丟人,怎麼在孩子眼前哭成這樣,他這一輩子的光輝形象算是徹底糟蹋了。
蕭暮優別開臉,拭了淚水。
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一聲珍重,已是全部。
安安哭得小臉通紅,蕭暮優哄了她半天才止了哭聲,晃著小胳膊跟莫千擺手,那句再見,怎麼也不肯說出口。
莫千抹了把臉,笑得比哭還難看:「她媽咪,安安,到了那裡,給我打電話。」
安安做出打電話的姿勢,又哭:「乾爸,要想安安啊,嗚嗚嗚。」
「乾爸就安安一個女兒,一定會天天想,年年想,一輩子都在想。」
惜別了好一陣子,莫千趕緊去開車走人,他怕再耽擱,安安就該不同意離開了,車子調了頭,從後視鏡中看著那對母女的身影越來越遠,他抹了把鼻子,莫千,莫千,你一定要找個比她媽咪更好的女人,生一個比安安更聰明的孩子,好,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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