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２６０章 告別 文 / 明月生涼

    自家門被敲響的時候，季藍還沒有來得及擦乾自己的眼淚，以至於打開門的時候，雙方均是怔愣。

    「你好，我是來給沈少送衣服的。」來人說著，將手中的袋子遞過去。

    季藍怔愣過後晃過神來，胡亂擦了一把自己的臉，她說：「哦，好的，進來坐吧。」

    來人搖搖頭說：「不了，謝謝，公司還有事情要忙，就不多打擾了。我這就走了。」

    季藍點點頭說：「嗯，那慢走。」

    沈牧騫還沒從洗手間裡出來，季藍過去敲敲門，裡面嘩嘩的流水聲瞬間停止，季藍抿著唇，頓了頓說：「你下屬把衣服給你送來了，我放在門口，你一會記得出來拿走。」

    「……嗯。」幾乎過了一分鐘之後，裡面才傳出這一聲。

    季藍再沒說什麼，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外面的雨依舊在下，只是不打雷了。

    楚念今天的睡眠很淺，一會就又醒了，不過這次還好沒有哭，季藍本打算去做早餐的，這下他醒了，她就只好將楚念綁在了自己背上背著。

    沈牧騫終於洗好出來，在廚房找到季藍，他沒有進去，而是倚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季藍不敢回頭和沈牧騫對視，只是埋頭做著早飯。

    半晌，沈牧騫先開口了。

    「季藍，謝謝你。」他說。

    季藍動作一頓，隨即低聲說：「沒什麼，不用謝。」

    「嗯……」沈牧騫踟躕著，又裝著膽子說了一遍：「季藍，謝謝你能原諒我。」

    季藍這次沒有辦法再忽略他了，正好早餐也差不多做好了，她便轉身同沈牧騫對視一眼，然後說：「我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當時我確實很生氣很惱火，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我再耿耿於懷，對所發生的事情也是於事無補的，同時也給我自己徒增煩惱。再有一點，多一個朋友，就少一個仇人，我何樂而不為呢！」

    這話說的沈牧騫半晌沒有想出應對的話來，心裡也一陣一陣的往出泛著苦水，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然成了十惡不赦的人，可當面聽她說出來，還是會有些受不了。季藍可說得上是他的一生所愛了，然而在他最愛的人心裡，他卻將自己變成她心中的仇人。

    「對不起。」他沉痛地低聲說。這三個字他早就想對她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他活到這麼大，自問沒有做過多少錯事，可僅僅對季藍做的，就足以讓他悔恨終生，如果這句道歉不說出來的話，他想他這輩子都沒辦法釋懷。

    季藍將兩人份的飯盛好端到桌子上，聽聞沈牧騫的話，她沒做什麼表示，只是一直低著頭，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沈牧騫小心翼翼地看著季藍，等著她能再說一句原諒他的話，不然他心不安。她只表明她自己已經放下，可卻沒說也將他原諒。

    季藍把楚念從後背拿到前面抱住，坐下來，拿起匙子攪拌了幾下碗裡的粥，突然停下來，抬起頭對上沈牧騫的視線，她說：「不坐下來吃點飯嗎？」

    「哦，吃，吃！」沈牧騫如蒙大赦，連聲說著，甚至是有些口吃的回應說，慌慌張張坐下來，椅子都被他的大意而弄得吱嘎作響。

    季藍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她垂著眼簾，默默地往嘴裡送了一口粥，咀嚼兩口，她忽然說：「沈牧騫，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你不用這樣。」

    沈牧騫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說：「季藍，那一定是最後一次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我向你保證。」

    「不必了，」季藍說，直直地看著他：「沈牧騫，你不必向我保證，真的，因為我也不可能再給你做第二次的機會的。」

    沈牧騫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他本想問，那我們還是好朋友嗎？但那個「好」字卻怎麼也問不出口，朋友已經是奢求，哪裡還能要個「好」字？

    季藍說：「沈牧騫，我們還是不要經常聯繫了，我不討厭你了，但是聯繫還是盡量減少吧。」

    沈牧騫難以掩飾臉上的失望，可他仍然不死心，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季藍：「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

    季藍狠心點點頭說；「對，只能是這樣了，沈牧騫，我不想被人打擾，我想過我自己喜歡的生活。」

    一句話，便將沈牧騫所有的希望敲碎，他真是想的太簡單了，季藍是一個有思想有理性的活生生的人啊，怎麼會被他三言兩語就說通？傷害已經造成，再怎麼努力撫平，也還是會留下傷疤，絕對不可能回到完美如初。

    末了沈牧騫點點頭，沉聲說：「好，我明白了，」然後又苦笑：「其實能得到你的諒解，我已經很感激了，想和你再做朋友，那只是我的奢求，我根本就沒有報希望。以後我一定會做到不打擾你的生活，但如果哪一天我們有幸碰到，也請你不要拒絕我對你打招呼。」

    季藍不知道為什麼聽了沈牧騫的話竟然鼻子發酸，她必須垂著頭才能讓自己能自然的將話說出來，否則她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哭出來，因為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是紅了的。

    「嗯，不會拒絕，放心。」

    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聽不到雨點打在窗子上的聲音，屋子裡便更加顯得寂靜。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沈牧騫終於將碗裡的飯吃乾淨，他擦擦嘴，起身，對季藍說：「我吃好了，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天就回去了。」

    季藍沒有抬頭，只是慢慢攪動碗裡的粥，輕輕地說：「嗯，我知道了，你……慢走。」

    沈牧騫之後再沒有說什麼，收拾了自己換下來的淋濕了的衣服進袋子裡，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

    「光當」一聲，季藍吃飯的匙子掉在桌子上，她抱緊了懷裡懵懵懂懂的孩子，將眼淚流進了楚念的衣服裡。

    沈牧騫，但願遠離我之後，你會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春天快過完的時候，楚念已經可以在屋子裡小跑了，季藍帶著楚念也在這座小城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了，自從三個月前和沈牧騫見過一次面之後，季藍就再沒見過什麼熟人，楚小影依舊在國外照顧杜一航，而關於杜家的事情，季藍一概選擇不聽不看。

    她的新電影的後期製作完成，現在正在宣傳期，夏天來臨之際就要上映了，導演之後又陸續給她打過幾次電話想讓她回來也跟著做做宣傳，都被季藍以生活不便和身體不適拒絕了。

    季藍在這裡漸漸也開始有了熟悉的人，鄰居的大媽每次買菜都會順手給她帶上一份，超市的肉蛋奶每次打折都會叫上她一起去買，晚上的鍛煉也會有熱心的人幫她帶孩子以便讓她去跟著跳跳廣場舞。幾乎認識的人都很喜歡她和她的孩子，沒有人問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帶著孩子，沒有人問關於她以前怎麼樣怎麼樣，所有人都對她很親善友好。

    她也覺得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很平靜，心中一點雜念都沒有，每天只是想著該怎麼把楚念拉扯大，該給他什麼樣的教育，是不是要像其他小朋友那樣上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學習琴棋書畫，或者直接讓他自由自在的成長，以後看他喜歡什麼再去報名學習。反正她現在除了是一名單身媽媽之外，其他也沒什麼可擔憂的。生活上她支付母子兩人的生活所需綽綽有餘，並不需要刻意節省或者什麼的。

    然而一個人的生活畢竟是孤獨的，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楚念安然入睡，她卻獨自一人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那個時候是她最能感受到孤獨的時刻。

    生活很平靜，也很……平淡。

    她彷彿一下子就進入了老年的層面，喫茶聊天散步帶小孩，這成了每天生活的內容。沒有激情，沒有愛情的喜怒，沒有悲歡離合。

    鄰居的熱心大媽大概也是看出了季藍的孤單，便根據她的個人情況，張羅著給她介紹結婚對象。

    「我們一起跳廣場舞的劉姐，她兒子今年三十三，去年因為女方櫥櫃離的婚，孩子是媽媽那邊帶著，一直都沒有再找，小藍，我見過劉姐的兒子，長得一表人才的，修養也挺好，我估摸著是你喜歡的類型。你有興趣嗎？要不我給你撮合撮合？」

    季藍面露苦色：「王姐，還是不要了吧，我……」

    「哎，沒事的，你不就是想說你還帶著孩子嗎？沒關係，你的情況我都跟那邊說了，那邊對你挺有興趣的，還想說見見呢，我這不是擋著沒回他，過來問問你的意見嗎。」

    季藍其實想說她現在沒有心思找，可看王姐這麼熱心，平時又是她對她照顧有加，好像她再說拒絕就是太不給人情面了，可是……她又很是猶豫。

    「別猶豫了，你看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天就跟著我們呆在一起，連點年輕人的活動都沒有，這怎麼能行？去見一面吧，如果這個看不上的話，王姐這裡還有別人！」

    季藍略略無語，推辭不下，只得勉強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