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尋找 文 / 小鮮
睜開眼，我看到自己和2只毛茸茸，動作笨拙小狗，擠在一起，嘴裡叼著一隻母狗的奶頭。我心中的憤怒，屈辱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我吐了奶頭，嗚嗚的嚎叫著：「上帝啊，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為什麼讓我變成了一隻狗？我如何才能見到我的女兒啊」？沒有人理會我，沒有人回答我，只有那2只小狗，用眼睛瞟著我，用身體擠著我，把我從狗媽媽的奶頭前擠到屁股後。
縱然，我不在吃一口狗奶，餓得暈頭轉向，我也改變不了我成為狗的事實。人不能與天爭鬥，哦，是狗不能與天爭鬥。
狗媽媽的女主人，就是那個給我洗澡的女人，和他的男友經營著一家寵物連鎖店。我的狗媽是一隻全身黑白花色的邊境牧羊犬，狗爸是一隻黑嘴，黑背，黑尾的德國牧羊犬。也就是說，我現在變成了一隻狗，而且是狗雜種。然而不管遇到什麼或是怎樣的艱難困苦，我都要活下來，去尋找我的女兒琳娜，這是我做為狗以來，唯一的一個理想了。
狗對於氣味，那是相當的敏感和敏銳，狗通過氣味感知世界，通過氣味認識世界，通過氣味判斷事物的性質並決定我們的行動，這是狗的本能，並不需要特別訓練。人們訓練工作犬並不能使狗的鼻子更靈，而是教會狗如何把氣味用行為標識出來，讓鼻子不靈的人用眼睛感知，譬如把罪犯的鞋子從一堆鞋子裡叼出來。對狗來說，叼出來的其實是那個人的氣味，而人看到的是那個人的鞋子。別怪我喋喋不休。我說這麼多，只想說一件事，我一直在暗中識別每一種氣味。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已經長成了一隻成年的狗，住在寵物店裡的後面，每時每刻，我都在關注著每一個來店裡的人，和店前面走過的人，夜裡，我還悄無聲息的出去，整個城市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的氣味，我都記得。店的前面住著那些鬥牛犬，貴賓犬，約克夏梗犬，比熊犬等等寵物級別的小狗們。每天，黃昏的時候，那些沒有賣出去的，沒有找到新主人的小狗們，都會由我們這樣的牧羊犬帶著出去活動，出了店我們順路往北走，走十分鐘就往西折，到一片廣闊的草地上，草地的北面有一條小河，我聽人說，順著那條小河可以離開這裡到更大的城市去。
我順著小河一路狂奔而去，顧不了身後同類們的嚎叫，做為一條狗我失職了。為了心中的理想，必須出逃了，我只能忠於自己。一邊奔跑眼睛一邊觀察路上的情況，隨著小河而修建的路彎彎曲曲的。路的一旁花樹蔥蘢，雜亂的花木紛紛向後倒去，耳邊呼呼生風，而我就像脅間生出雙翅飛起來了。
我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鄉村走到另一個鄉村，走過了所有我認為能找到女兒琳娜的地方，比如她祖母所在的村莊，她外婆所在的城市，她姨媽所在的農場，她舅舅們所在的城市，還有她父親所在的城市，噢，對了，她父親在我離開人世後的不久，又結婚了。和他新的妻子住在一起，我在他的新家附近徘徊了很久，都沒有發現我女兒的氣味和蹤跡。最後，我跑到我們以前所居住的那個城市的孤兒院，依然沒有任何線索和消息。
我也走過了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一路上找找尋尋，在尋找的路上，我餓了就去吃野果，打野味，有時也去人家的後廚房等著有愛心的主人給一頓殘羹剩飯，有時餓的很了，我還與一群野狗打架搶食。到現在右腿下邊都還有一塊被狗咬過皮肉模糊的地方,爪子上有幾塊體毛稀少的皮膚。渴了就喝小河裡的水，我還學會了用爪子擰路邊的水龍頭。
我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隻流浪狗，在太陽下奔跑，在雪地中飛弛，在大雨磅礡中到處躲藏，雨辟辟叭叭的打在我的頭上，打濕了我的全身，泥水濺滿我的四肢，濛濛中看到前面的屋頂，我竄了過去，躲避在一處人家屋簷下，過了好久，屋裡的老奶奶看見了我，她推開了後廚房的門，讓我進室內避雨，又為我做了豐盛的狗食，幾天幾夜的大雨將我困在老奶奶的家裡，老奶奶就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裡，一個人坐在窗前看雨，我住在這裡的幾天中，她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和我說著話，說著她的從前，說著她的家人，說著現在和她渺茫的未來，她把我當成了一隻普通的聽不懂人語的狗，最後，她說她要我留下來，不在去當野狗，不在去流浪，我陪伴著，她也陪伴著我，我嗚嗚的叫著，心裡非常感謝她。可是在天睛之後，在我飽食最後一餐，我嗚嗚謝過了她。轉身離去，我不是一隻普通的狗，我是一隻有理想的狗，我要為了我的理想去流浪。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追尋實現我的理想。
午後，暖和的陽光照在身上，迷迷糊糊的我趴在一個街邊公園長椅邊。嗅著香甜花木的氣息混合著汽車尾氣的味道。看著人來人往，車來車往，卻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了，我迷茫了……睡在半醒之間，一陣一陣的歡快笑聲，伴著吱吱喳喳的談話傳入我的耳朵裡，我微瞇著雙眼，路的東面有所學校，正是放學時間，學生們穿著整潔，漂亮的校服，從一個門口裡走了出來，一股一股的人流如水流，向著三個方向散去。
忽然，一絲絲熟悉的人的味道，飄了過來。這味道我在哪聞過呢，這裡有我熟悉的人嗎？不容我多想味道越來越濃
學校的門口處，轉出來一個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瘦瘦的身體穿著深藍色的校服套裙，配著白色襯衫，長筒襪的下面是一雙黑色的皮靴，背著一個雙肩的袋子。白皙臉上，一雙漆黑美麗的眼睛。絨絨的短髮上別著一隻可愛的黃色蝴蝶夾。氣味就是從這小女孩身上散發的，我看著她，依稀的似曾相識。我站了起來，她看到了我，好像嚇了一跳，躲避著我，向著路的西邊快步走去。我可以確定，這是我的女兒琳娜，我的內心瞬間波濤洶湧，衝擊著我的淚腺，衝擊著我的四肢，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慢慢的邁著發抖腿跟著她走，她怎麼長這麼大了？一晃過了多少年啊？她怎麼會在這裡上學呢？這又是哪裡？她要去哪裡呢？她和誰在一起生活呢？一串串的疑問在我的腦海中旋轉著，思緒跟著腳步在走著。她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了我，更加快了腳步，我停了下來，我知道，我是一隻兇猛高大的牧羊犬，吐著長長的紅舌頭的樣子會嚇倒小孩子的，我已經找到了琳娜，即使她不在我的視線之內，我也能用鼻子辨別出她的方向。目送她越走越遠，消失在街那邊的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