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2章 無罪協議 文 / 宇文素鶴
第62章無罪協議
早已緩過氣來的馬承宣在眾目睽睽,此時也不得不站了起來,撣去了塵土,觸摸到自己尚有氣息的軀體,心裡面也感激剛才唐槿雲沒有補上那一刀,留下了他一命。
他照本宣科地對她說明:「依照本國朝廷律例,但凡秀女都可以有一個請求,地方官必須滿足,你就用這個請求交換吧。」
他的意思簡單明暸。也就是說,如果唐槿雲剛才說的那個請求是最後一個請求的話,那麼他也按照律例來為她對號入座,答應了下來。
唐槿雲聽了頓時心花怒放,心中暗喜,這也不枉她剛才沒有一刀穿過他的咽喉,要不然的話,她現在插也還來得及。便點了點頭,又說:「還有,在我上京後,不能騷擾他,讓他好好讀書,明年順利參加春試。」
馬承宣也點了點頭,說:「既然他已經無罪了,也就受我們衙差的保護,如果他來報官說有人騷擾他,我們照樣會受理,依律追究責任,絕不偏袒。」
唐槿雲把心裡所有的擔憂都一口氣說了出來,又得到了解決,心裡這才如釋重負地輕吁一口氣,整個人也頓時輕鬆了下來,迎著徐徐晚風,多日以來的心病終於一掃而空。
「很好,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不料,一直在冷盯著她的飛紅雪卻也在這時候開口。
唐槿雲心裡不由「咯登」了一下,這個是什麼人呀,也學人家講條件了,不過算了,既然自己能說,我就先看看你的要求會是什麼再說。
想畢,轉眼瞟了他一眼,「什麼要求?」
「如果你半路再逃走,那麼……」飛紅雪說到這裡,眸子一轉向亙雲庭的脖子上,牽到了一下嘴角,語氣冷如冰霜地說,「那把刀就會永遠地為你哥哥保留!」
唐槿雲隨著他的轉眼也瞥了亙雲庭一眼,由那張緩緩消融苦痛的臉龐移向他脖子下的刀鋒。呵,飛紅雪的要求原來就是這個,他要把亙哥哥當作永遠的人質,來防止她輕諾寡信。
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她在這世上,孤單一人,獨來獨往;與其逃逸江湖,還不如獨闖皇宮,去哪裡都無所謂,去哪裡也留不住她;反正現在亙哥哥的病也治好了,她的心事也了了,如果去皇宮能夠換來亙雲庭一生平安,去皇宮自然是她的首選。
「那好。」她一把收起了軍刀,雙手一攤地也表示同意,換來了那些士兵捕快的寬容微笑;只是亙雲庭的臉仍然僵化著,冷漠著沉思,彷彿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
「你發誓!」不料飛紅雪還沒有因此滿意,又在靜謚的晚風中,從牙縫裡迸出了一句,大家不由驚愕地看著他們,一時氣氛又緊張兮兮。
唐槿雲想,這個人倒是挺精明的,不過也是個麻煩精,她盯著亙雲庭那冷漠的眼神,心裡一歎,揚起三根手指向天,冷然地吐音,「如若有逃,人神共戮!」
直至得到了她的信誓,飛紅雪和馬承宣他們才愁眉一展,多日以來的擔憂終於在這時記完美卸去,轉而便朝陳校尉喝去,「好,有請陳校尉,速給亙小姐亙公子備馬!」
那些士兵也即時緩緩行動集結,準備著連夜回城。
唐槿雲這也安心地轉過身去,盯著亙雲庭那雙越來越冷漠空洞的眼神,心中隱痛不已。
亙雲庭的耳邊剛才一直迴響著唐槿雲那三個條件,而最後那個條件卻是一直地為他開脫罪名,讓他重新恢復自由身;便知道她最終還是為了他而棄械投降,選擇了上京。
他也對唐槿雲的身手滿有信心,認為她大可不必這樣,為了他而放棄逃跑的機會,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感覺到唐槿雲那灼熱的目光瞧來,他抬起了眼皮,有點鄙視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搖頭歎息:「你大可不必這樣……」
「皇宮裡有很多好吃好喝的,聽說裡面的金銀珠寶多的像一座座山,你不用愁會餓著我呀,況且我還能回來看你呢。」唐槿雲衝他擠了個微笑,說著言不由衷的說話來安慰著他,其實,美味佳餚嘗不盡,金銀財寶享不完,而哥哥的呵護稀少而彌足珍貴,她心裡最想要的,仍然是亙哥哥那不計較她是對是錯,依然為她奮不顧身掃除障礙,把她擁在龐大的羽翼裡,讓她甜蜜一輩子。
亙雲庭還是難以置信她的性情,心中痛得差點兒無法呼吸,他悲壯地一歎,「壯士一去不復還,秀女一去不復看!自古秀女如壯士,都是有去不回,你這是在得意什麼呢。」
唐槿雲又是柔美一笑,「這次我懂你的詩句,我也有兩句,『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妃歸寧千宮冷』,在書裡看到的,是說那些榮歸的英雄王妃的。」
說畢,她故意昂頭挺胸,向他展示一副滿有自信的樣子,彷彿她已經就是那個得寵的王妃了。
亙雲庭看了,卻更是心痛得連連搖頭歎息,半晌也吭不出一句話來,最後仰天苦笑一聲,「我真是個傻瓜,難怪人家總是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一直堅持下來的事,最終也敵不過強權;一直保護的人,最後也免不了貪生怕死……」
忽然提高聲量,仰首蒼天,引頸一吭,「我亙雲庭呀!蒼天不佑閻王收,寧可血濺深谷,也不願玷污名節!」
說罷,一低頭,直朝楚問天的刀鋒抹了過去!
「啊,不——」唐槿雲大驚失色,心都快要蹦出來了,狂叱一聲後,恃著特工反應,連忙拼盡渾身全力,一個極速箭步上前要把亙雲庭推開,要把他救下來。
不料,但見寒光一閃,唐槿雲手還沒有伸到,便頓時覺得天地一旋,幾乎暈倒了過去。
「嘿嘿,想在我面前找死?下輩子吧。」楚問天一個眼疾手快,及時收起了刀,亙雲庭便失勢衝向前面,踉蹌地來到唐槿雲的面前,由她一把接住。
唐槿雲接住了他,心痛有如刀絞,剛才亙雲庭那一低頭,可真的把她嚇得魂飛魄散,驚慌失措;她激動地擁過他,給了他一個現代的擁抱,「不要死!哥哥不要死,小妹最想哥哥能夠幸福地活下去……」
這時候的她已經重新回到了亙雲庭的身邊,心裡面也想著乾脆搶了人再突圍算了,可是轉而一想,自己不是剛剛才發過毒誓嗎?這一次要是再逃,人神共戮呀!她身為特工,可以不跟敵人說什麼仁義,然而亙雲庭卻不可以不說,就這一次他已經不可以了。
「大事不功,小事不成,一事無成,苟存於世,枉為人,枉為人……」亙雲庭由她擁著,卻像一尊石像般神情冷漠地目視遠方,空洞地重複著說話。其實眼淚也不住地往心裡流,溢滿了整個心湖。
兩人意見分歧,卻又惜別依依,冷言相向,卻又心意相通。不是真正的兄妹,勝似真正的兄妹,情深微妙,旁人也是一搖三歎。
忽然,兩個捕快走上前,一把反扣起亙雲庭的手,給他上了鐐銬,把他們硬是分開來。還沉湎在驚惶猶豫中的唐槿雲不由得驚問,「你們要幹什麼?」
「這是為他好!既然我們答應過你,會好好保護他,他性子這麼烈,就不能讓他再尋死了。」飛紅雪在一旁解釋說。
這時,那兩個捕快還用布頭堵上亙雲庭的嘴,不讓他有機會咬舌自盡。
唐槿雲盯著他那副依然冷漠麻木,任其擺佈的樣子,睜著空洞的眼神之中,卻一點也沒有她的倒影,便默許了飛紅雪的做法,任著自己的心和他的心由一道無形的鎖鏈連著,他每走一步,心就被扯得一下一下地痛。
望著亙雲庭正要被帶走,孫百惡也不由不捨地想要伸手阻止,「哎……」
唐槿雲卻先阻止他,朝他苦笑地搖了搖頭,驀然雙膝一屈,對孫百惡跪了下來,後面的亙雲庭瞥見了,心中驀地一顫,同時跟著跪了下來,嚇得孫百惡頓時手足無措,正想把他們扶將起來。
「師父……」唐槿雲的嘴裡忽然逸出一聲悲吟,頓時讓他愣住了所有手腳。
孫百惡教她的內功,毒也逼的差不多,還練就了一身奇異的輕功,讓她從此受益終生,為此她萬分感激,可惜好景不長,一場分別已經無可避免。
「我們要走了,不能留在這裡陪你老人家了。」她不無遺憾地哽咽著,亙雲庭的眼眶中此時也蘸滿了感激的淚水。
「唉……」孫百惡在他們兩張稚臉上掃了一眼,不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當初以為新收了兩個徒弟,從此可以替代香苗,讓他膝下有人伺候,安享晚年;不料,折騰了數天,到頭來仍然只得一場空歡喜,那頭失了香苗,這時又沒了兩人,莫非這輩子他鐵定了要長伴青燈,孤獨終老?真是蒼天弄人,由不得半點勉強。
「起來吧,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我就看你們兩人人中龍鳳,將來定有一番大作為,老夫有幸得兩位叫聲師父,已經心滿意足啦,我們的緣分也到此結束,此後勿以我作念,你們且安心回去吧。」言詞之間,欣慰之中透著悲涼,讓人看了也不由心中一黯。
但是,飛紅雪仍然在一旁不解風情地催促,「亙小姐,請上馬。」
唐槿雲在孫百惡的攙扶下,緩緩地站了起來,望著孫百惡那些乾瘦而蒼老的臉龐,無語凝哽,好一會兒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隨著飛紅雪翻身蹬上牽來的紅鬃馬;那邊,亙雲庭也由捕快把他扶上了另外一匹黃鬃馬。
「不許再追究他老人家的罪責。」忽然她還不忘了叮囑馬承宣他們一句。
飛紅雪他們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也同時上了馬,沒有異議地等著她調轉馬頭。
孫百惡隨著那些士兵的撤退,望著唐槿雲他們調轉了馬頭,緩緩地沒入陰暗的密林,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空虛的惘然,總有一絲心願未了的心思縈繞腦際,揮之不去,卻又無言以對。
忽然,「得得得——」馬蹄聲疾至,唐槿雲在遠處調轉馬頭朝他疾呼過來:「師父,你放心,我上京以後,一定會找到香苗師姐,讓她回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