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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1章 圍城 文 / 洗白

    站在壽州城頭向下望去,只見一片片的連營錯落有致,從城外一直向外延去直至無邊無際,目光所及,儘是北周的兵士,間或還有沒穿號坎的壯丁在兵士的指揮下在營中來回走動,打造攻城器械。

    護城河外里許已然掘出了深約丈許的壕溝,掘出的泥土又在壕溝外壘了一條土牆,將壽州團團圍住,只在四個城門處留下了缺口,當中擺滿了碗口粗細的原木釘成的拒馬。土牆之外是一片開闊地,不時有成群結隊的周兵來回巡視,再後面才是周軍的營寨。同樣碗口粗細的原木釘進土裡半截結成寨牆,間隔十丈左右便有一處箭樓,上面自有兵士四處瞭望。

    李天一和劉仁贍兩人看了半天,轉身對視無語,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劉崇諫在一旁咂舌道:「這北周大軍,怕是有四十萬不止吧?」

    劉仁贍回頭呵斥道:「畏敵如虎,未戰先怯,動我軍心,下去領二十軍棍!」劉崇諫一咧嘴,這二十軍棍打下來,怕是屁股要開花了。

    李天一可是領教過屁股開花的滋味,忙拱手道:「少將軍並無此意,只是商討敵情而已,言者無罪。大敵當前,未戰先自損大將於我軍不利,還請劉大人三思。

    「哼!看在李都尉面子上,責罰暫且記下,如有再犯,一併重責!下去巡營吧。」

    打發了自己的兒子,劉仁贍拱手道:「這柴榮自恃兵力厚實,打定主意要困死我們,用兵堂堂正正,此番怕是不好對付。李都尉可有何妙計?」

    李天一苦笑道:「在下實在不諳行伍,陷陣廝殺在下倒有一把力氣,至於排兵佈陣、妙計退敵劉候可是問道於盲了,前番不過是潛入敵營伺機搗亂,碰巧才退得敵兵,周軍吃了一回虧,這次怕是有了防備,待到夜間再看是否有可乘之機吧。」

    劉仁贍也是苦無良策,眾人又四處查看了一番,吩咐兵卒小心戒備,將守城的應用之物準備充足,這才下城歇息。()

    午夜時分李天一與劉仁贍再次登上城頭,卻見周軍營寨四周遍插火把,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寨牆外巡營兵士往來不絕,箭樓上弓手密佈,稍有動靜便是一陣箭雨,土牆缺口處更有大隊軍士駐守,別說是小隊人馬前去偷營,便是一隻老鼠也難以溜進大營。兩人看了半天,毫無破敵頭緒,只好悵然而返。

    前營副將恭朗昨夜便夜宿城頭,此刻一手抓著火頭軍送上來的饅頭,一手往嘴裡塞著肉脯,吃得正香。城裡除了決死軍帶來的糧資,常夢錫這個勞軍使更是送來牛羊糧草無數,足夠清淮軍和城中百姓一年之用。

    馬上又是一場惡戰,這幾日的伙食卻是不錯。恭朗嘴裡嚼著肉脯,眼睛卻一直盯著城下,見周軍營內開始整軍,忙將手中的饅頭塞到嘴裡,拿過水囊灌了兩口,這才大喊道:「兄弟們,抓緊吃飯,該起來幹活了。」

    一個多月的圍城血戰,每天都要經歷的生死搏殺足可以讓一個新兵迅速成為合格的老兵,更何況原本就以精銳著稱的清淮軍。三兩口解決了早飯,城頭的兵士站起身形,有的還伸了伸懶腰,然後抄起身旁的弓箭刀槍,列隊站好。

    「吃飽喝足,也該活動活動腿腳了。」恭朗笑嘻嘻地喊道:「前番北虜來犯,諸位兄弟收成如何我不清楚,我老恭可是憑軍功賺了個游擊將軍的銜,還得了五十兩賞銀,家裡的婆姨娃子吃得是滿嘴流油。」

    眾人聽恭朗說得詼諧,不由一陣大笑,更有兵士嚷道:「將軍,我得了十兩!」

    「切,十兩算什麼,我得了二十多兩,包了個粉頭足足樂了十天,平時哪得如此闊綽,腰包現在還是鼓的!」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待眾人笑聲稍歇,恭朗這才又開口喊道:「這回北虜來得更多,上回沒賺夠銀子的兄弟這回可得加把勁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柴榮就算大方,隔三差五就送個十幾萬北虜過來給兄弟們賺軍功他也受不了,家底也沒那麼厚實,所以,以後吃肉還是喝湯就看這一遭的了!」

    「說得好!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眾人閃開,見節度使大人盔甲整齊走上城頭。劉仁贍本想開戰之前激勵一番士氣,不料恭朗這大老粗幾句話已經讓這些軍卒嗷嗷直叫,就等著跟周軍廝殺一場了。

    恭朗見劉仁贍親自督陣,湊過來拱手道:「大帥,這裡有我們呢,都是您帶了這麼多年的好兒郎,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可是咱們清淮軍的主心骨,萬一有什麼閃失,兄弟們都得活剝了我的皮,您就當可憐可憐小的,下去歇息吧。」

    「油嘴滑舌!哪像個將軍的樣子!」劉仁贍笑罵道:「不用勸了,我就在你們身後。北虜來者不善,不拚個你死我活是不能善罷甘休了,我不在這盯著,心裡也是放心不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見恭朗還要爭辯,劉仁贍一擺手,指著城下說道:「北虜列陣了。」

    只見一隊隊盔甲鮮明的兵士依次從大營中走了出來,在壕溝前排成整齊的方陣,驍刀手、盾牌手、弓箭手層次分明。先行的兵卒已經漸漸填滿了壕溝前的空地,營門處走出來的隊列依舊連綿不絕。兵士後面是十幾架高大的鵝車,正在壯丁的牽引下緩緩移動。

    突然一聲號令,城下的幾萬名弓箭手一齊彎弓搭箭射向城頭,天空滿是閃著寒光的箭簇,無數箭羽便如烏雲一般飄了過來。

    恭朗忙喊道:「起盾!」聲音未落,久經沙場的士卒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城頭升起一片盾牌,彼此嵌合,護住全軍。緊接著便是一陣暴雨般的「咄咄」聲,間或有箭支從盾牌的縫隙射入,中箭的倒霉蛋發出連串的慘呼和悶哼。

    不用恭朗再指揮,一撥箭雨過後,城上的弓箭手便探著身子開始反射回去。這時城下已有上萬兵士一手舉著盾牌,扛著沙包向護城河跑了過來,將肩上的沙包填進護城河。不時有兵士被城上飛來的箭支釘在了地上,更多的兵士則倒在護城河邊,和肩上的沙包一起填進了河水中,一縷縷殷紅在水中飄散,轉眼護城河便成了紫紅色。

    戰至午時,城下萬名兵士所剩無幾,可護城河也填得七七八八,周軍的鵝車也靠近了城牆。鵝車就是一個木質的巨大直角三角形,外面蒙著牛皮,可避弓箭,裡面可藏兵士。頂端設有箭樓,可載弓手與城上對射。將直角的一邊靠近城牆,頂端有雲梯放平可直接搭在城頭,攻城兵士可由斜邊登上鵝車然後走雲梯直接上城。

    護城河被填平,攻城也進入了更為慘烈的階段。十幾架鵝車靠近城牆,放下了雲梯,鵝車內的兵士簇擁著朝城牆上殺了過來,更多的周軍則頂著盾牌將一列列雲梯靠在城頭,無數的兵士開始如螞蟻般爬了上來。

    城上的唐軍也不慌亂,將支桿搭在雲梯上,幾個兵士合力將雲梯撐離城牆,長長的雲梯隨著一連串的慘叫聲,帶著上面的周軍倒下去。對付鵝車,則是幾十號人用撓鉤繩索搭住頂端和雲梯,奮力向一旁拖拽。龐然大物般的鵝車發出領人牙酸的吱嘎聲慢慢傾斜,最後轟然翻倒,將下面來不及躲閃的周軍壓成肉餅。

    城頭支起一溜大鍋,裡面盛著滾燙的沸油和金汁,下面的劈柴燒得正旺,不時有唐軍用長柄的大鐵勺舀出來朝城下爬上來的周軍澆下去。沸油淋上自然是皮肉焦熟,這還算好的,金汁可算是這個時代的化學武器了。金汁就是稀釋的糞湯加上各種污穢之物,澆到人身上便是燙個半熟,即使當時有命活下來,傷口也會慢慢感染潰爛,最後無藥可救。

    城下的周軍攻勢如潮,一刻不停,城上的唐軍守得也頗有章法,無懈可擊,這壽州如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盤,每一刻都吞噬著兩方兵士的生命。

    「啐!」李天一吐了口唾沫,看著落日餘暉下漸漸退去的周軍,這才覺得肩膀有些酸痛。今天劉仁贍並未安排李天一守城的職責,李天一見周軍攻得兇猛,不時有敵軍衝上城頭,便領著高壽、趙重、王麻子等幾十號人,見哪裡吃緊就過去衝殺一番。這些都是從決死軍中精選出來的傢伙,身手自然不俗,普通兵士哪是這些土匪的對手,每次都將衝上來的周軍趕了下去。

    「都尉,這北虜也不咋地,還沒讓俺殺得過癮就退了。」王麻子渾身的血漬,拎著自己的熟銅棍湊了過來,將手裡的水囊遞給李天一。

    「放心,有你過癮的一天。」李天一接過水囊喝了一通,又傳給了高壽,指著城下說道:「而且不會讓你王麻子等太久的,抓緊時間好好歇歇吧,一會就有得忙了。」

    眾人朝李天一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下去的周軍在營門一側緩緩退入大營,另一側又不斷有兵士走了出來,在土牆前排開隊伍,一隊隊打著白旗的周軍士卒正忙著清理袍澤的屍首。

    王麻子咧了咧嘴:「我就隨口說說,這幫傢伙吃了春藥了,大晚上也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在王麻子「晚飯後馬上劇烈運動有礙身體健康」的抱怨聲中,周兵夜間的攻城開始了。壽州四周人頭攢動,如潮水般湧了過來,大軍之後,柴榮拔劍而立,劍指暮靄中的城牆吼道:「全營分為四軍,三個時辰輪換,攻城晝夜不停,匡胤,你為行軍總管督促攻城,有畏縮不前者,替朕斬之!」

    臉上滿是陰霾的趙匡胤一身白袍,夜色中煞是顯眼,拱手應道:「臣領旨!」回身叫過一個黑壯少年道:「匡義,率我親兵營前督戰,全軍有進無退,退者立斬,為兄率軍攻城。」

    少年猶豫了一下,低頭稱是,再抬起頭來,細長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相稱的狠毒。

    戰鼓隆隆,又一番血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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