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7章 為婢 文 / 洗白
「劉節度使厚愛,小子不勝榮幸之至,只是天一已有鍾愛的女子,雖未過門,卻已緣定今生,不離不棄,所以只能辜負劉大人這番美意了,還請劉大人見諒!」
感覺這氣氛越來越尷尬,如果再衝出一幫起哄架秧子的高呼「嫁給他,嫁給他!」,便是後世韓劇中的經典橋段了,看著事態越發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李天一鼓了半天勇氣,總算是婉拒了劉仁贍的美意。
劉仁贍滿臉的愕然,手裡捏著拽下來的幾根鬍鬚,劉夫人手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至於雪菲,小臉煞白,眼睛裡的幽怨簡直要噴吐而出,將李天一燒成烤地瓜。
良久,劉仁贍長歎道:「既然如此,也是小女福薄,天一不必掛懷,且安心靜養,待傷勢痊癒,老夫再與李將軍把酒慶功。」
說罷站起身來,看著雪菲說道:「雪菲,讓李將軍好好休息,你不要再打擾李將軍了,且隨我出來。」
雪菲盯著李天一看了半天,心裡正在默念長痛不如短痛的李天一實在抵擋不了小丫頭滿是受傷的眼神,扭頭避開,卻見劉夫人的眼神更是犀利,忙低頭數著並不存在的螞蟻。
見李天一避開自己,雪菲一雙眸子裡含了半天的淚水終於淌了下來,雨菲這時過來拉住妹妹,扶著小丫頭的肩膀低聲勸說著向外走去。
李天一剛剛暗自送了口氣,不料雪菲回身看了自己一眼,抹了一把眼淚,掙開姐姐的手,搶步跪在劉仁贍面前說道:「父親大人,女兒不孝,當日李將軍散盡家財招募決死軍時,女兒曾發誓,若能救出父母雙親,女兒甘願為奴為婢侍奉李將軍,現在北虜已退,父親、母親安好,已是女兒踐諾之時。自幼女兒蒙父親大人教誨,為人信義為先,今女兒為李將軍婢女,以後不能在雙親膝前盡孝,還望父親、母親大人成全孩兒。」
「啊.」李天一捂著自己的腮幫子,不知道是下巴脫臼還是牙疼,看著劉夫人眼神裡的怒火,覺得自己馬上外焦裡嫩,可以出爐上桌了。
「大姐,不帶這麼坑人的吧。」趁自己還沒成烤鴨,李天一忙擺手說道:「當日雪菲小娘子只是一時衝動,在下並未當真,再說天一完全蒙劉節度使高義,自願募軍與劉節度使共抗北虜,其它事莫要再提。」
劉仁贍面沉似水,看了李天一一眼,低聲對雨菲問道:「你小妹所言當真?果有當日之誓?」
雨菲暗自歎了口氣,走到雪菲身旁與妹妹並排跪下答道:「父親,當日確如小妹所言,孩兒也與小妹一同發誓,今日當踐諾守誓,為李將軍婢女。」
殺了我吧!李天一覺得周圍的火勢瞬間加倍,再一看劉老爺子冷冰冰的目光,半邊身子立馬凍僵,整個一冰火五重天,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兩姐妹,李天一總覺得自己有點像要霸佔喜兒的黃世仁。
「劉大人,劉夫人!」李天一趕緊拱手,換上自己最真摯誠懇的表情,盡量讓自己嗓子不再發抖,對劉仁贍兩口子說道:「當日之事,在下並未應允,雨菲、雪菲兩姐妹孝心可嘉,天一又豈能趁人之危,還請劉大人劉夫人莫要當真,就此作罷。」
「父親,李將軍當日雖未應允,可父親大人莫忘了季子掛劍之事,女兒雖是女流,又豈能讓古人專美於前!」
雪菲說的季子掛劍是春秋時的一個典故。季子,名叫札,是春秋吳國國君壽夢的小兒子,奉命出使魯國,途中路過徐國,受到徐國國君的熱情招待。徐國的國君看到季札佩戴的寶劍,嘴上雖然沒說,可臉上的表情卻顯示著很想得到這口劍。季札因為還要佩戴寶劍出使中原各國,所以沒將寶劍獻給徐君。當年秋天季札回國又路過徐國,徐君已經去世,可季札還是要解下寶劍贈給徐國的嗣君。隨從急忙勸阻,季札回答說:「當日路過,徐君觀劍,口雖不言,心裡已有愛劍之意。那時我已決定回來再獻。如今他故去了,我不獻劍,即是欺騙自己,為一口劍而自欺,正直的人不為。」於是季札把劍掛在徐君墓地的樹上。
「哼!」劉仁贍躊躇頃刻,臉上愈加冰冷,對李天一淡淡說道:「我劉氏女雖然粗鄙,無福為李將軍執箕帚,難道連為婢充其下陳的資格都沒有?」說罷轉身扶起兩姐妹歎道:「為父一生自認活得堂堂正正,事無不可對人言,無愧天地,無愧於心,不欺於暗室。今你二人亦無愧老父教誨,我劉氏兒女豈會有背信棄義之人!」說罷又打量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半天,一甩袖子,再沒理李天一,轉身出門去了。
劉夫人臉色也是一樣的難看,張口欲言,又不知道說什麼,狠狠剜了李天一兩眼,跟在劉仁贍身後走了出去。
李天一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看了看床前一對繃著臉的姊妹花,哀歎道:「我說兩位姑奶奶,你們這是要鬧哪一出啊?嫌我活得命長是不?我李家的廟小,擱不下你們這兩尊大菩薩,二位行行好,就當是做好事,放過我吧,好不好?」
雪菲這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有氾濫的趨勢,也不說話,伸手接過侍女手裡的雞湯,一勺一勺舀起來塞到李天一嘴裡。雨菲盯著李天一,幽幽說道:「父親大人一生最講信義二字,你要不想讓父親大人發脾氣,最好收下我們姐妹二人,否則,會有怎麼樣的後果,我也說不好!」
李天一想想一臉冰霜的劉節度使,心裡不由打個寒戰。雪菲滿臉幽怨帶著哭腔說道:「淫.天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們倆?你家裡那麼多侍女,身邊那麼多女人,為什麼就容不下我們姐妹?你要實在覺得我們厭煩,明天我找個尼姑庵剃髮修行,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停!小姑奶奶,能不能說得不這麼曖昧?好像我對你們始亂終棄了似的,我真惹不起你們,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求你們別再生什麼是非了,我就是一小百姓,真禁不起你們折騰,就當我是個屁,放過我吧,回頭我把你們供起來總行了吧?」
看著滿臉無奈的李天一,雪菲精緻的小臉總算露出了笑容,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滴,彷彿春日清晨帶露的花瓣,晶瑩剔透。
既然已經上了劉府「不受歡迎」的名單,李天一也沒有臉面再賴在小丫頭的閨房了,當天就從劉府搬了出來。韓子其等人也在壽州,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的老大,挑壽州最好的客棧包了下來,簇擁著李天一搬了進去,高壽、韓子其等人自然也跟著住了進去。
看著跟隨而來的劉氏姐妹,高壽、韓子其覺得自己的下巴也有點要脫臼的趨勢。這位老大也太猛了點吧,且不說這兩隻小母老虎是多麼難搞定,劉仁贍的古板和固執可是盡人皆知。在劉老爺子眼皮底下就把人家兩個掌上明珠帶出來一起住了,高壽等人不知道是應該佩服老大太彪悍呢?還是期待著他會死得很難看?
金陵。決死軍出征的盛況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可酒肆茶樓間最熱門的談資仍是那位毀家為國的李才子,但有至北方而來的行商,縱然素不相識都會被延請至酒肆,叫上一桌上好的席面,酒至半酣之際,打聽一些壽州前方的戰況,若是有那位李大將軍和決死軍的消息,談得興起,還會招來歌伎助興相陪,竟然漸成時尚。
地處玄武門內的鴻賓樓就是京城數得上的酒樓。這一日,二樓臨街的雅間高朋滿座,做東的乃是金陵米行的行首劉金貴,主客則是從淮北避兵禍而來的大布商何雲肖。賓主坐定,自然是一番推杯換盞,勸酒布菜。
何雲肖四十幾歲的年紀,面容甚是富態,也不拿喬,酒過三巡,見眾人一臉的急切,便拱了拱手道:「鄙人自淮北過江之時,正趕上壽州被圍。非是在下漲那北虜的威風,北軍兵鋒之盛,卻是駭人,十萬軍馬,只多不少。」
劉金貴尚未開口,一旁的陪客性急問道:「那壽州如何了?李將軍可是進抵壽州了?」
何雲肖長歎道:「北虜圍攻壽州,擂鼓吹號,廝殺之聲十里可聞,據壽州左近人講,城上城下死屍遍地,慘不忍睹。鄙人一路行來,並未與李將軍人馬相遇,不知壽州還能撐多久,唉.」
劉金貴聞言作色道:「何老弟不必如此,大唐有李將軍這樣的大好男兒,縱使壽州不利,我劉某人願效仿李將軍,招募義士共抗北虜,誓死不做北周之民!」
「劉行首高義,在下拜服!若真有此日,還望不要忘記我等!」何雲肖與眾人拱手歎道。
鴻賓樓的席面自然沒的說,劉金貴也不是吝嗇之人,酒是窖藏了二十年以上的劍南燒春,可一片愁雲慘霧之下,眾人也沒了飲酒作樂的興致。就在此時,卻聽得窗外大街上一片喧嘩,眾人紛紛擠到窗前向外觀看。
玄武門外飛也般奔來一匹駿馬,碗大的馬蹄敲擊著青石板上直欲迸出火星,火紅的鬃毛被汗水打得貼著馬頸,渾身油亮水洗的一般,隨著賁張的肌肉抖動不停有汗水滴落在地上,馬首揚起,口鼻中噴著白氣。雖是快馬如飛,馬背上的騎士仍是不停揮鞭催馬,馬臀上鞭痕宛然。
再看馬背上的軍士,一身黑色皮甲,胸口的號坎處「清淮」兩個大字,背後四桿認旗被風扯得筆直,一色的金漆旗桿黑色旗面,中間一個「急」字,卻是一路換馬不換人,可徑直送抵禁宮的八百里加急軍報。
軍士的臉上滿是塵土,被汗水沖出道道溝壑,一雙難掩倦色的眼睛依舊雪亮,身形在馬背上已是有些不穩,發顫的兩腿強自夾住馬腹,呼嘯而過。
「雖是好馬,可惜這一趟下來,卻是跑廢了。」劉金貴也是愛馬之人,搖了搖頭,沖街上大喊道:「兀那軍爺,可有壽州消息?」
軍士抬頭張了張口,乾涸的嗓子裡卻已經說不出話來。街上眾人也跟著叫道:「軍爺,壽州如何?北虜可退了?」
軍士揚首勉強嚥下一口唾沫,沙啞著吼道:「壽州大捷!李將軍盡屠北虜!」
劉金貴離得遠些,卻未聽見軍士之言,正在急切之際,卻聽得滿街的人齊聲吼道:「壽州大捷!李將軍盡屠北虜!」
劉金貴呆呆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裡,半晌方撫掌大笑,卻又有些哽咽地叫道:「小二,拿酒來!將你家美酒盡數取來,街邊贈飲,全算到我的帳上!諸位,今日為李將軍賀,為我大唐賀!不醉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