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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文 / 濃郁

    蘇汐左邊臉頰上被護甲抓出的三條血痕觸目驚心地呈現在太后的眼眸左手不自覺地收緊太后依舊滿面鐵青之色冷哼道「真是放肆!哀家顧及皇帝的面子才沒將你治罪看來你還真是不識相居然還要再扯出些風波!」

    蘇汐冷冷一笑眼眸裡那片星光漸漸被大殿的微弱燭光映成一片血紅她說「太后若是不相信奴婢只怕以後宛常在的孩子果真是要斷送在她的手中!」

    太后被駭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轉眼看向一邊仍舊兀自淡笑的落離。微怔時蘇汐清冷的聲調又響在她的耳側「太后你可知曉那日你吩咐雲貴人隨我們出宮後她從宮外帶回來了什麼?」

    師落離微笑的臉漸漸變色她不動聲色地轉眼看著蘇汐只是幽深如井的黑眸裡似有點點波紋在晃動擾亂了那一片故作的平靜。蘇汐也一眼不眨的看著她眼神寒冷如冰。曾經她以為她真的是打算幫助她找回那段記憶可是在她剛離開冷宮門外就見到珞的那一刻;在浣衣局裡聽蘭笙波瀾不驚地說唯潭是被初貴人收買的棋子時;在她提到晴溪時蘭笙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在蘭笙只看一眼就說出那是琬月殿的麝香百合時。她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唇邊常常噙著一抹淡淡笑容的女子並不是表面上那樣雲淡風清蘭笙甚至唯潭都可能是師落離安排在她身邊的一枚棋子。

    可是蘭笙唯一一個在這後宮裡讓她感到淡淡溫暖的人果真會是師落離的眼線麼?她們不過才認識幾天而已是不會真的忍心再至她於死地吧?

    至於師落離如果她真是打算借用麝香百合來除掉後宮裡所有的女子。呵呵她的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因為從始至終她似乎都忘記了忘記了楚宛裳腹中的胎兒乃是鷹儀皇朝的第一皇子其他的人太后也許不會在乎可是若是有誰敢傷害她唯一的這個孫子太后恐怕是絕饒不了她!!

    「一串紅。」淡淡說出三個字蘇汐看到師落離的臉頰微微有些抽搐看來她猜得倒也不錯。心裡的石頭稍稍落地她側頭對太后道「御前宮女晴溪。太后可宣她到慈寧宮一問。」

    「許蔚!」太后深深地看了蘇汐一眼方厲聲對許蔚吩咐道。

    許蔚前腳剛踏出門檻慈寧宮的大殿裡便瞬間沉寂了下來。各人各懷心思地緘默著蘇汐微仰著頭淒淒的視線像風一般飄向遠處。窗外陰霾的天空裡又絮絮地飄起了雪花那些純白的花朵像是快樂的精靈在微風中絢爛地舞蹈著……

    透過漫漫的雪簾她恍惚看到有傾國之貌的『她』正滿眼憂傷地望著她耳畔邊似淡淡地傳來『她』嘶啞而乾裂的嗓音『她』說「快結束了快結束了……」

    「奴婢晴溪參見太后。」

    低低的請安聲將蘇汐猛地喚回了神淒然的視線瞬間變得冰冷然後她聽到太后厲聲問道「雲貴人托你帶回宮的東西呢?!」

    宮女晴溪驟然一驚慌得伏下身去連聲道「太后明鑒雲貴人不過是叫奴婢帶了一串紅給初貴人。只是在送去之前雲貴人要奴婢帶了一句話說什麼『鳳凰樹初夏開花之時便是一串紅凋謝之日』。除此之外奴婢就什麼都不知曉了。」

    「鳳凰樹?」太后喃喃似還沒猜透這話的意思。一旁的蘇汐淡淡的接過話來「奴婢記得初貴人告訴雲貴人說那高大的鳳凰樹一到初夏便是一樹火紅的花。火紅的花言下之意可不就是『紅花』麼?」

    『紅花』兩個字剛落下面色一直蒼白的初貴人突地像渾身被抽盡了力氣般癱軟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汐怔忪良久方淒惶地問道「你怎麼可能知道?」

    蘇汐張口欲說卻聽得落離淡然道「念汐姑娘可真愛說笑不過一束普通的一串紅而已怎會與『紅花』扯上關係?」

    「是麼?」蘇汐輕邁著步子走近落離大大的眼睛裡閃耀著的澄澈光芒彷彿硬要照亮落離那雙暗黑的眸「雲貴人還記得你給我的那張符咒麼?」左手輕輕的從腰帶裡扯出那張鬼畫符般的符紙窗外的寒風輕輕佛過它粗糙的表面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漸漸瀰漫開來。

    點點驚詫之色在幽深的黑眸裡瀰漫開來一襲月白衣衫的女子再也無法隱藏內心的震驚。藏在寬大袖袍的手指微微收緊最終輕歎一聲斂去所有的情緒她垂睫道「你什麼時候現的?」

    「昨日。」蘇汐頓了頓忽地笑道「其實之前我都沒有放太多心思去猜測你們想要做什麼。可是昨日下午很奇怪就在我問蘭笙是否認識晴溪她支吾著不知道怎樣回答時唯潭就立馬出現打斷了我的問話而且她居然還好心的讓我去琬月殿送衣物。自從進浣衣局來唯潭姑姑不是什麼髒活累活都讓我做的麼?所以她叫我去送衣物時我就產生了戒心。琬月殿的麝香百合確實是我拿走的我也知道宛常在本是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其實當她說什麼太后突然要那株百合時我就懷疑了太后當年那麼討厭『她』厭惡那種會散著紫藍光澤的妖異百合又怎會突然地想起要它呢?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宛常在是在設局她以為一個小小的浣衣宮女做了這等偷雞摸狗之事即使因著我與珞的關係不能加以重罰不過攆出宮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惜她不知道她早已成了別人的局中之人那日在冷宮許是你早已猜到宛常在在門外聽著所以你才告訴我要用什麼麝香百合才能找回記憶。你知道宛常在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定會藉著麝香百合來大做文章。」

    「果然如你所想事情就這麼安靜地生了。而我本是不願再參與到你們之間的爭鬥中來的可惜你們都太看重我個個都以為只要我死了珞便不會再對你們這般冷淡而這鷹儀皇朝的後宮便是你們的天下!所以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和你們一起瘋了一次。可是師落離你知道麼?若是那日你果真是打算幫我尋回記憶的便不會再生如此多的事端而你也會繼續高枕無憂地做你的『雲貴人』!」

    「再來說那張符紙吧。原先我也覺著沒有什麼異常可是昨晚在琬月殿昏倒的那一剎那我恍惚聽到宛常在淒厲的一聲尖叫。那時我恍惚感覺到她的手托著我的腰間而那張符紙也正好被我收在腰帶裡。她可能一時靠得近聞著點味若有似無雖危害不是很大但也恐怕是突然難受再加上看我暈倒血氣沖腦才會尖叫出聲。」

    「半夜回浣衣局後我仔細地想一番越想越覺得這張符紙有些蹊蹺但我卻不能肯定這符紙上定是染上了紅花。剛才的一切不過是我連著分析一番後猜測的結果。不過還好我的運氣似乎很好大部分看樣子都是猜對了呢。」

    故事的來龍去脈總算交代清楚了蘇汐看著落離舒心地笑著只是整個嬌小的身軀都透出濃濃的疲憊。

    「雲姐姐你果真是想害宛裳的孩兒麼?」一直未做聲的楚宛裳忽地滿臉淚痕地抬眼看著落裡盈滿大顆大顆淚水的眼眶裡閃著無辜的光芒。蘇汐輕歎一聲「事到如今宛常在還是要做出這樣無辜的表情來獲得大家的同情麼?昨晚的那碗藥到底添了什麼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你——」楚宛裳大驚連眼淚也嚇了回去呆愣一會她忽地向突然沉默的太后用力地磕著頭聲聲悲切「臣妾自知冒用太后的名義藉著麝香百合一事大肆喧鬧後宮自是死罪。但也請太后為宛裳的孩兒做主!雲貴人和初貴人蛇蠍心腸竟想用紅花毀我的孩兒求太后看在宛裳腹中胎兒乃是皇室血脈定不能饒下這等陰險小人!」

    「太后明鑒!」楚宛裳的聲音剛落下本癱軟在地的初貴人忽趁起身來一下又一下地朝太后磕著頭蒼白的面上是一片駭色「太后明鑒!臣妾絕不知曉『紅花』一事臣妾不過是喜歡紅顏色的花這才在雲貴人出宮時托她帶兩束紅色的花。臣妾絕無加害宛妹妹腹中孩兒之心!求太后明察秋毫!!」

    太后神色一動卻並不答話只是冷眼地看著週遭的一切似乎她還未從蘇汐的那番話裡回過神來。清澈如泉的眼眸裡突地劃過一絲不忍的光芒但一想到當日初貴人用計差點害她大冬天的去洗個冷水澡時她終於硬起心腸朝跪在一旁的晴溪使了個眼色。

    晴溪會意也恭敬地磕頭道「期稟太后奴婢晴溪還有話要說。」沉默中的太后瞟了一眼蘇汐隨後一揚手示意晴溪繼續。晴溪再次磕頭道「前幾日奴婢奉聖上的旨意隨念汐姑娘一同出宮走到神武門時因突然想起皇上交代的事正準備繞過鳳凰樹所在的小徑跑回御書房時卻聽到初貴人對雲貴人說什麼『還是雲妹妹明白姐姐的心意』。奴婢當時聽得心驚膽顫惟恐再聽下去會惹出什麼事端便慌慌張張地跑回了姑娘身邊。」

    晴溪沒再說下去但是此刻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晴溪!!」初貴人血紅的眼瞪著一襲湖藍宮裝的宮女她怎樣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安插的心腹怎麼到最後會反咬自己一口。而晴溪聽得這樣的暴呵只是身子輕輕顫了顫將頭埋得更低了些。看著初歸人那張慘白至極的臉蘇汐只是小小地歎息一聲她似乎忘了告訴她自從上次她在那麼偏僻的地方差點落水後珞就曾私下地審問過所有負責御前侍侯的宮人。而她知道晴溪是自己這一邊時卻是在去了浣衣局之後的兩天晴溪悄悄過來探望她時才告訴她的。

    誒命運的齒輪似乎總是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在運轉……

    「求太后為宛裳的孩兒做主!!」楚宛裳悲涼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初貴人渾身一顫眼淚突地嘩啦啦直往下掉她不住地磕著頭嘴裡喃喃「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而這期間師落離一句話也沒辯解不知是看透了還是心已死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潔白的雪花唇邊依舊是那抹清淡的笑容。

    她是不是又想起了十七年前那個隆冬?想起了那個眉眼間含著濃烈憂傷的少年?

    「落離哀家以前讚你是個知進退的溫婉之人到沒料到你竟也真這般喜好勾心鬥角!哀家早就提醒過你哀家寵你是一回事但若你借此弄出什麼事端哀家也定不會護短!可是你竟把哀家的話當耳旁風!居然膽敢算計到皇室血脈上!你你可知罪?!」

    「落離知罪落離辜負了太后的信任甘願領受一切責罰。」著月白衣衫的女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清秀的面上泛著絲絲淒絕之意。

    「好!很好!」太后氣得險些站立不穩一旁的許蔚慌忙扶著她重新坐回軟塌上她揉著額角待心情平復一些才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哀家已無精神再來解決。終究是皇帝的家事待皇帝空一些再行決定你們日後的去向……」太后煩累地正欲揮手讓眾人都退下時殿外卻突地傳來小太監尖利的喊聲道——

    「皇上駕到!」

    蘇汐僵硬的脊背顫了顫她背對著大門此刻根本沒有丁點勇氣轉過身去。慈寧宮大殿內的眾人也是肅然一驚慌忙轉過身去磕頭請安。蘇汐只覺得耳朵嗡嗡做響手腳一陣冰涼只有藏身在胸腔內的那顆心臟像了瘋似的劇烈的跳動著。

    大殿外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大粒大粒的雪霰子蓋滿整個天空。不過才接近正午的時光天色卻是越陰沉起來整個皇宮就像是被籠罩在了一個灰暗的夢魘中使人難受得彷彿要窒息之般。空氣也是陰冷的呼吸入肺是一陣寒裂裂的冷疼痛入骨。

    「真是越放肆了!皇帝跟前竟還兀自起呆來!」太后冷冷的聲音像是穿越了茫茫時空震開在蘇汐心上她這才稍微清醒了些低垂著頭僵硬地轉過身卻只管盯著腳尖緩緩地跪了下去。

    許是剛才費了太多的精力蘇汐只覺得渾身疲累至極聲音有些嘶啞道「奴婢念汐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她一直垂著頭耳畔邊還纏繞著初貴人和宛常在低低的抽泣聲有些煩悶腦子卻是空白一片她能感覺有道冷漠的目光緊緊地粘在她的身上久久散不去。抓著符紙的左手禁不住一陣顫抖然後蘇汐看到繡著繁複花紋的靴子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近。心下越覺得惶恐然而那雙靴子卻在離她只有三步距離之時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聽得龍珞冷冰冰道「皇弟不是早要來給母后請安麼?還在外頭站著做甚?」

    「陌兒來拉?」是太后喜出望外的聲音。

    蘇汐微愣了一下隨後慌忙地抬起頭。

    龍陌披一身極淡的雪光站在殿門外朵朵雪花盛開在他墨黑的絲裡溫溫柔柔的像只只在沉睡的小白兔。乾淨而柔和的眉心間散落著淡淡的憂傷。仍舊一襲紫袍只是此刻的他卻是用紫金冠束而不是像以前只用簡單的木簪。

    紫金冠代表著『親王』尊貴的身份。

    蘇汐忽然覺得雪光很是晃眼那頂紫金冠像是光線極強的太陽光硬要灼痛她的眼。龍陌也看著她眼裡盛滿了濃濃的疼惜和故作的淡然。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忽然就輕輕的笑道「陌你來接我回家了麼?」

    一句話卻是叫他心都要碎了。龍陌怔在原地眼裡再看不進其他人連太后叫他也沒聽見。他微微抬起手溫柔而暖烈的指端劇烈地顫抖著泉水般溫潤的眸子裡那些傷痛彷彿是蔓延在草原上的熊熊烈火要一點一滴地將他燃為灰燼!

    乾裂的唇畔微微翕動被他揉進生命裡的名字恍惚就要衝口而出!可是他無法忘記無法忘記龍珞那日告訴他的話!他不能靠近她否則唯有一死!是死亡啊還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的?所以他不可以再這麼自私他已經自私了四年讓她疼痛了四年已經夠了已經足夠了……

    眼眸突然酸脹難受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憤懣憂傷似乎正狂吼著要衝破他的身體心似被狠狠地撕裂開一道道巨大的口子憂傷噬骨。

    汐兒汐兒……

    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緊緊握攏的指端股股青筋似要爆裂出來。最終最終他仰起頭冰冷的雪花頃刻就鋪滿他俊秀的面龐溫熱的氣息散掉那點點凌亂的寒冷眼角便順勢滑出一條蜿蜒的痕跡。

    潮濕冰涼。

    唇邊的微笑漸漸淡去澄澈的雙眸裡若有似無地遊蕩著絕望的氣息抓著符紙的手一緊蘇汐騰地趁起身來也顧不得雙腳軟慌忙就要朝龍陌跑去。然而腰間卻猛然一緊龍珞目不斜視環著她的手臂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蘇汐恨極一邊用力地掰著環在她腰間的手一邊哭鬧著叫他鬆手。

    「浣衣局的這幾天還沒讓你學得規矩些麼?」耳畔邊龍珞的微低的嗓音裡透著危險的氣息蘇汐一愣然後就聽得龍珞側對跪在左側的嬪妃道「師落離左微初!傷害皇室血脈自是罪不可恕!小靈子!」

    「奴才在!」小靈子哆嗦著身子站了出來。

    龍珞面色陰暗「著撤去二人『貴人』封號即刻送往冷宮!」他的話一落地初貴人頓時雙眼一翻暈了過去。只有滿臉淡泊之色的落離恭恭敬敬地磕頭謝恩如畫的眉目間堆疊著一層層繁複的細密的絕望的淒傷。

    「楚宛裳。」提到她名字的時候龍珞的聲音在微微顫他看著那張佈滿點點淚痕的臉腦子裡恍惚又飄來那傾國傾城的容『她』說來世『她』也定要與他相遇那時『她』再也不要傾國傾城只願與他平凡到老。

    平凡到老……

    玉瑤這一世我注定是要負你了……

    微微盍眼龍珞悶聲道「念你有了身孕麝香百合之事朕也不再過多追究。禁足琬月殿。」

    楚宛裳泣淚磕頭由琉璃攙扶退下。隨後與這事有些許關聯的唯潭和身份卑下的太監宮女均被賜死。麝香百合引之禍暫時告一段落。一襲月白衣衫的師落離在即將跨出殿門的那刻忽地轉過頭來對還在愣的蘇汐粲然一笑她說「姐姐想要尋回那段記憶確是非要那兩樣東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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