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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文 / 濃郁

    看著雲貴人滿心不甘的跪安楚宛裳不露痕跡地勾了下唇角。

    不要以為她只是縣令之女身份低微便可以拿著貴人的身份來向她示威!待宮女們都識趣地退下後宛裳體貼地將一碗蓮子羹端過來語笑嫣然道「皇上這是臣妾親自熬的。臣妾手藝不精還請皇上不要介意才是。」

    一襲白袍的龍珞面色陰鬱地盯著她絲毫沒有接過來的意思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除了孤漠似再無其他。宛裳一個寒顫幾乎端不住碗。她目光怯怯地看著他張嘴欲說時卻聽他忽道——

    「你應該守好自己的本分。」

    一句話讓宛裳原本歡愉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眼淚驀地滑落她低垂著頭緊盯著自己的鞋尖。迷濛的視線裡她只看到那雙繡著繁複花紋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凌亂地移動著。心裡突地一陣難過她微抬頭卻只見龍珞頎長的身影被一圈又一圈厚重的憂傷所籠罩。

    花瓶裡純白的麝香百合搖曳生姿龍珞修長的手指撫弄著她們嬌嫩的花瓣有絲絲暖意從他的指尖蔓延開來陰鷙的面上驀地飄來一絲柔情。

    玉瑤四年了。那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是否已達成了你的心願?

    還是你已平凡到我身邊了麼?

    念及此他微側身柔和的視線一碰觸到身後低眉順眼的平凡女子卻又騰地變得寒冷起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欺欺人天宇六年自他處理好朝中關於宰相勢力後便固執地定要去尋她。他不相信她真會如此決絕地離開他抱著渺小的希望希望那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併未帶她離開也許她只是隱藏在鷹儀皇朝的某個地方。

    那一年他瘋似地尋過一地又一地然而眼看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滑過她卻依然音訊全無。每日的夜晚他放縱自己得喝得酩酊大醉企圖通過酒精來麻痺自己的神經。可惜越喝越清醒他不斷地想念她想念她的衣著想念她的容貌。

    萬籟寂靜的夜裡他總會歇斯底里地大叫每每不可自抑。

    然後他遇見她這個相貌普通的平凡女子。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她』想起與『她』的來世之約。

    「珞將我葬在邊關我要大朵大朵的麝香百合在我的身邊絢爛地綻放來世我也定要與你相遇那時我再也不要傾國傾城只願與你平凡到老。珞珞你能答應我麼?」

    當時的他是答應『她』了吧?他醉眼迷濛地看著那個平凡的女子耳朵裡滿是她軟軟的關切之語。

    然後他試著讓自己做一場華麗的夢。

    然後他接她進宮晉為常在。

    龍珞抬手揉揉額角暗夜的黑眸裡浮起一層淺淺的痛苦之色。

    後宮沒了他的汐兒後就像一個破敗的花園如無必要連踏進一步都顯多餘。剛才要不是宛常在的宮女跑來告訴他雲貴人有意加害宛常在的孩子時他才沒這個閒工夫管這群女人的爭風吃醋。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啊如果不是朝中大臣老在他耳邊念叨這皇帝不可還無子嗣他定不會讓這些無謂的女子懷有龍胎一直以來他想要的只是他與汐兒的孩子。

    「汐兒。」龍珞痛苦地低吼一聲修長的手指攏握成拳股股青筋像是要暴裂出來般。剛踏進殿的小靈子看得一陣心驚恭敬地低垂著頭行禮道「皇上左淵大人在御書房求見。」

    「你怎麼不早說?」龍珞騰地轉過身來有微小的火焰在深邃的黑眸裡閃閃亮隨後如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一旁的小靈子微怔片刻也驀地轉過身一面向宛裳行禮告退一面心情大好地跟著跑了出去。剛才他恍惚看到皇上微揚的唇角那可是自內心的微笑呢。

    而這邊被遺忘良久的宛裳依舊低垂著頭黑亮的長拂過面頰剛才是她眼花嗎?她似乎看到皇上是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的。

    從未見過的輕快步伐。

    宛裳怔忪纖細的手指慢慢覆上自己微隆的小腹忽地淡淡的笑起來。

    不管怎樣她終究是懷了鷹儀皇朝的第一皇子!

    一片銀白之色的御花園內落離精緻的繡鞋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和著厚厚的積雪吱呀直響。身旁的浣絮滿臉緊張之色地攙著她一行人隨著她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走著。

    微風吹起落離散落在耳旁的一縷長她忽地就停住了腳步。原本低垂著頭的浣絮疑惑地抬頭卻見眼前的一個亭子裡一襲淡黃長袍的初貴人正圍爐煮茶。

    落離怔住看著「離葉亭」這三個蒼勁的大字她忽地又想起那張傾國傾城的容。一種熟悉的感覺蔓延開來。揮手示意浣絮退後些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一面親熱的喚著「初姐姐」一面踏進了亭子。

    原本只顧著煮茶的初貴人一聽到喊聲剛抬頭便看見落離燦爛的笑容她慌忙站起來將落離迎進來笑道「妹妹今日怎也這般好興致出來轉轉?」

    「哪有姐姐您好興致呢。」落離嬌嗔一聲便隨著初貴人坐下。

    火爐裡的火散出陣陣熱氣溫熱的氣息似乎也將落離心裡那股厚重的寒意漸漸驅散。亭子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飄著太監宮女們恭敬地站在一旁等著主子的吩咐。

    初貴人笑臉盈盈地一面指揮著貼身侍女晴月弄茶一面和落離東拉西扯地說話。氣氛雖不熱烈但也不會清冷。過了半晌初貴人忽道「雲妹妹剛才是從宛常在處過來麼?」

    聞言落離拿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剛才龍珞說的那番話似又傳回她的耳朵裡叫她禁不住一陣心酸。盡力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她不自在地牽開唇角道「姐姐問這話做甚?」

    「看開些。」以為她是在宛常在處受了氣初貴人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背閃亮的黑眸裡忽地劃過一絲惆悵「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皇上怎會獨寵那樣平凡的一個女子?若讚她性情溫和可這後宮內比她更溫婉的人多了去。真是叫人想不透。」

    落離不置可否地聽著探詢的視線卻直直地看向初貴人那雙閃亮的眸子。是因為這雙眼睛吧珞才會一個月去她的宮裡幾次。這雙眼雖沒有歐陽雲若那般純澈但至少如繁星般閃亮。而她身為歐陽雲若的表妹卻絲毫與她不像。

    她搖頭苦笑卻看見初貴人眼裡的驚詫慌忙隱去眼裡的嘲弄之意她拉著初貴人的手清淺地笑開「皇上的喜好豈是你我能明白的?初姐姐也不要太過介意了對了剛才姐姐究竟要說些什麼?」

    「也是。罷了說這些只會徒添煩惱。」初貴人回握著落離的手頓了頓才對她說道「剛才我看皇上急急地從琬月殿跑出來連我給他請安他也未曾聽到。我以為怕是出了什麼大事。」

    「這樣急?」落離不自覺地蹙起了眉「姐姐可有差人去打聽一番?」

    「剛遣了晴溪過去。」

    落離點點頭氣氛突地沉默了下去倆人均有些神情恍惚地擺弄著茶杯。直到一身湖藍宮裝的晴溪氣喘吁吁地跑進亭子裡這才打破了這異樣的沉默。

    「生什麼事了?」落離揮手免去晴溪的跪拜急切地問道。

    晴溪勉強順了順氣看著同樣焦急的初貴人忙不迭地回道「期稟娘娘是左淵大人回宮了。」

    「左淵?」落離騰地站起身來寬大的衣袖不經意掃過桌上的茶壺滾燙的茶水瞬間便侵濕了她大片的月白色袖子。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先是一愣隨後還是浣絮先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跑過去幫落離擦拭著水漬。而落離卻一把推開了她急步上前扯著晴溪的衣袖有些歇斯底里道「他們講了些什麼?!是不是說她要回來了?!」

    晴溪被她的樣子生生地嚇住了一時呆怔在原地沒了言語。可是這個平時看起來總是一副雲淡風清模樣的雲貴人今日怎會如此失態?

    「妹妹這是做什麼?」初貴人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慌忙上前幾步拉住落離的胳膊略帶責備道「妹妹你是糊塗了麼?朝廷上的事豈是你我可以隨便探聽的?」

    被她這一說落離這才驚覺自己這般失態忙放開了晴溪的衣袖但兩彎黛眉卻糾結得厲害。初貴人看著她一臉淒惶的樣子感覺事不尋常遂關切道「妹妹究竟是怎麼了?剛才說的『她要回來』又是怎麼一回事?」

    毫無焦距的視線淡淡地瞥了初貴人一眼落離佛開了她的手步子凌亂地向亭子外走去。浣絮一驚隨後慌忙跟了出去剛想扶著落離踉蹌的身子時她卻推了浣絮一把。漫天的鵝毛大雪裡落離微仰著頭冰冷的雪花跳躍在她清秀的面上瞬間便融化成一條濕潤的痕跡宛如剔透的淚痕。

    銀白的世界裡那一襲月白衣著的女子像是被天地遺忘初貴人扶著柱子看著落離的閃亮眼眸裡全是不解之意。

    時間在靜默壓抑的空氣裡流逝良久後著月白衣衫的女子這才轉過身一步一步地靠近亭子裡的初貴人。她伸出薄涼的手指慢慢地覆上初貴人的眼睛初貴人微卷的睫毛輕輕一顫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看著自己空落的指尖落離忽地露出一抹淒涼的笑她看著初貴人雪白的面龐輕輕道「姐姐她要回來了。你那雙閃亮的眼眸再也喚不起他的興趣了。再也喚不起了。」

    「雲妹妹你在胡說些什麼?!」初貴人氣極恨恨地瞪著她。

    落離朝她綻放一朵憂傷至極的笑容她說「歐陽雲若。她就要回來了。」

    「她沒死?!」初貴人被駭得險些站裡不穩一旁的晴月忙扶住了她。看著落離遠去的纖弱身影她突地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扮演的純真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一抹寒光凜冽地劃過她閃亮的眸子。

    歐陽雲若假若假若你真的回來那麼這鷹儀皇朝的後宮便再也不會如此的寧靜。

    蒼白而瘦削的手指緊緊地收攏初貴人雪白的面上流淌著難以言說的決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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