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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560章 究竟誰才是小人 文 / 諱巖

    春的步伐太過匆匆,當楊柳抽出的嫩芽漸漸生長成為一片片狹長的柳葉,當嫩綠的小草葉片上多了些許墨色,初夏悄然的接替了春的存在,將大地攏入它的懷中。(最穩定)

    王柳和王榛當日被淮南軍圍捕的庭院中,一個身影佇立在第二進院落的石像前。

    他微微仰起臉,望著那尊石像,臉頰上竟掛著兩道長長的淚痕。

    若是此時王柳和王榛站在這裡,定然不會相信她們自己的眼睛。

    立於雕像前的默然流淚的,竟然會是王赲!

    仰臉望著雕像,王赲臉頰上掛著淚痕,嘴唇翕動著,也不曉得他在念叨著什麼。

    就在他望著雕像默然垂淚時,一個年老的僕婦提著一隻裝了半桶水的木桶,吃力的從第一進院落走了進來。

    那僕婦年歲已是很高,看樣子至少也有六十歲開外。

    漢末時期,生活條件比不得兩千年後,人衰老的都是很快。到了六十歲,已是過了花甲之年,行動遲緩自是不消說,就連聽覺和視覺也都遲鈍了許多。

    提著水桶,從王赲身旁走過,老僕婦佝僂著腰,一步一顫的向前蹭著。

    「紅姐!」當老僕婦走過去五六步之後,王赲眸子陡然一亮,趕忙向她的背影喚了一聲。

    聽到王赲的這聲呼喚,那老僕婦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慢慢的止住腳步,扭頭看向王赲。

    半瞇著昏花的老眼,看著王赲,老僕婦以蒼老到沙啞的嗓音向王赲問道:「先生何人?好似一生都沒人再叫過我紅姐!」

    「果真是紅姐!」老僕婦承認了身份,王赲趕忙跨步上前,伸手接過她提著的水桶,輕輕放在一旁,拉起紅姐那雙蒼老的只剩下骨頭和皺巴巴干皮的手,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滿臉淒愴的神色,向紅姐問道:「不過二十年,紅姐如何落到如此境地?」

    「作孽太多!」佝僂著腰,仰臉望著王赲,紅姐半瞇著眼睛,長歎了一聲,對王赲說道:「當年將許多好人家的姑娘推進火坑,臨老了,這都是報應!」

    紅姐的話好似觸動了王赲內心最薄弱的軟處,他身子微微一顫,握著紅姐雙手的那雙手,也下意識的抖了一抖。

    「你是……?」感覺到王赲身體略微的有了些許變化,紅姐先是仰臉望著他,隨後扭頭朝不遠處的石像看了一眼,向王赲問道:「當年那個時常來找玉娘的小後生?」

    「正是!」見紅姐認出了他,王赲心頭不免湧起一股暖流,握著紅姐的手,對她說道:「可惜玉娘已經不在人世……」

    「啊?」得知玉娘不在人世,紅姐先是輕輕的驚呼了一聲,隨即便又從容了下來,以沙啞的嗓音對王赲說道:「玉娘一生受了不少苦,她走了,也許對她是件好事……」

    「好事……」提及玉娘的離世,王赲放開紅姐的手,將臉龐高高仰起,兩行淚珠已是又順著臉頰滾落。

    他的喉結動了幾動,任由淚水順著臉龐滑落,過了許久,才如同瘋了一般咆哮了起來:「王越!還我玉娘!」

    這聲咆哮,刺破了院落內的寧靜,許多正在此處**的玩客,也在遠遠聽到這聲咆哮後,吃了一驚,紛紛跑向通往第二進庭院的門口,朝著站在雕像旁的王赲張望。

    完全沒想到方纔還面色和善的王赲,突然如同變了個人一般,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嗜血的猙獰。

    受了驚嚇的紅姐向後退了幾步,顧不得去提水桶,邁開老邁的雙腿,驚慌失措的朝著第三進院落走去。

    「父親因何得罪了你?」王赲正仰著臉,望著湛藍的天空,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一個甜美的女聲從他身後飄來。

    「你們可知玉娘是什麼人?」聽到身後傳來的女聲,王赲沒有回頭,只是嘴角牽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向從身後緩步走過來的兩個人問道:「又可知她因何而死?」

    出現在王赲身後的,正王柳和王榛,向王赲問話的,正是二人中的姐姐王柳。走向王赲時,她們面色鐵青,尤其是臉上還帶著幾道皮鞭留下的傷痕的王榛,更是怒容難掩。

    「我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更不知道她因何而死!」一邊走向王赲,王榛一邊冷聲應了王赲的話,一邊以及其冰冷的語氣對他說道:「不過我們卻知道,今天你要死了!」

    「二十年前我就該死了!」低下頭,將視線投在那尊石像上,王赲苦笑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去看王柳和王榛,語調平靜的說道:「今日我不妨告訴你等,這座雕像便是你們從未見過面的母親!」

    王赲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王柳和王榛都是一愣,齊齊止住了腳步,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從對方的眸子中,都看出了滿滿的疑惑。

    「當初王越不過是個尋常劍客,雖說劍術高絕,卻始終不得志!」望著雕像,王赲好似在述說著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故事,語氣是平靜的超出尋常:「後來他結識了竇武之侄竇紹,為攀附富貴,他將你們的娘親玉娘送給竇紹淫褻。玉娘不堪其辱,在回家之後自殺身死!而王越,卻成功的躋身朝堂,最終成就了一朝帝師!」

    「你果真以為王越將你丟在朝中,是為了你二人可以全活?」剛說完故事,王赲猛然轉身,瞪著臉上還殘留著傷痕的王榛,冷聲對她說道:「他之所以將你留在皇宮,乃是想將你送於權貴,日後再回到朝堂!」

    「至於你!」說完王榛,王赲的眼睛又瞟向了一旁的王柳,臉上漾起了一抹苦笑,對王柳說道:「或許是你生的太像玉娘,而且身子骨也弱,他才有了些憐憫之心,將你留於身旁!」

    「胡說!」聽了王赲講述的故事,王柳臉部的肌肉劇烈的抽搐著,怒聲向他喝到:「父親斷然不是如你一般的小人!」

    「我是小人!」被王柳罵做小人,王赲不僅不惱,反倒臉上堆滿了笑容,對姐妹二人說道:「可我這小人,也是拜你們父親所賜!若非我是小人,恐怕當年早已如玉娘一般死於非命!」

    「自從玉娘做了嫂嫂,我敬她愛她,如同母親一般看待她!」咆哮了一聲之後,王赲再次仰起臉,臉上竟掛滿了沉浸於回憶中的甜蜜笑容,幽幽的說道:「她為我納的最後一雙布鞋,我始終帶在身上,從未捨得穿過。她為我煮的最後一捧粟米,如今也在我的懷中,即便快要餓死,也從沒捨得吃上一口!她對我這個小叔,就猶如親生兒子一般,縱然王越是我的親生哥哥,他害死了玉娘,我也絕不答應!」

    「可惜我太弱!」緩緩的低下頭,再次凝視著站在不遠處的王柳和王榛,王赲的嘴角牽起一抹苦笑,接著對她們說道:「我想過殺死王越,為玉娘報仇。可我做不到,王越太強!強到我只能仰視,卻根本近身不得!」

    在王赲說這番話的時候,除了王柳和王榛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在第一進院落的入口處,鄧展也領著九名穿著百姓深衣的龍騎衛遠遠凝視著他。

    雖然距離很遠,鄧展卻還是能依稀聽清王赲說的那些話。

    與王越也算是故交,對王越多少有點瞭解。鄧展只曉得王越為了攀附富貴,確實是少了幾分劍客應有的血性。

    可他卻從來沒敢想過,王越竟然還會做出這些事來。

    「你們必須死!」緩緩的低下頭,看著腳面,王赲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待到他重新抬起頭,他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咬著牙對王柳和王榛咆哮道:「雖說你們是玉娘的女兒,可你們的身體裡,卻流著王越的血!我要殺死你們,讓王越從此在世間再無後人!」

    「喪心病狂!」聽了王赲所說的往事,原本對他已是產生了些許同情的鄧展,在王赲發出這聲咆哮之後,嘴唇動了動,咕噥出了這麼一句。

    不過他並沒有上前幫助王柳和王榛,王赲一直在暗中對姐妹倆下狠手,無論從哪方面的道理來說,都該由姐妹倆親自處置才是。

    「死!」與臉頰劇烈抽搐的王柳相比,反倒是當年被王越留在皇宮裡的王榛更為坦然一些,當王赲發出這聲咆哮,她只是微微撇了下嘴,冷聲說出了這麼兩個字,便一把抽出長劍,朝王赲躥了過去。

    王榛的劍術雖是很高,可她與王赲也不過是在伯仲之間。見王榛衝了上去,王柳不敢怠慢,也趕忙拔出長劍,迎著王赲縱身躥上。

    姐妹倆一前一後衝了上來,王赲哪敢有絲毫怠慢,趕忙拔劍。

    他的長劍剛剛出鞘,一道銀光已是朝著他的大腿削了過來。

    銀光閃過,王赲連忙將長劍朝下一插,硬生生的擋住了襲向他大腿的一劍。

    可就在這同時,另一柄劍卻以更快的速度削向了他的咽喉。

    劍光劃過,王赲喉頭處被削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隨著喉嚨處噴湧出的血泉,王赲兩眼圓睜,手中的長劍緩緩掉落在地上,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殺死了王赲,王柳扭頭看著那尊她第一次見到,便覺著似曾相識的雕像。就在她默默望著雕像時,已經將長劍插入劍鞘的王榛走到她身旁,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語調很是平靜的說道:「賊人已死,我二人也該回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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