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卷 一 097.愛 文 / 方糖Qo
這還是頭一次，慕兮年如此主動的擁抱他，且還是近似於橫衝直撞，這與她的性子實在是太不相符合了，顧亦城都懵了……
可他當真欣喜若狂！
她抱他了，在他心情極致低落的時候，她竟然主動抱他了？
「死女人！」
胳膊上的肌肉都要凸顯了，極為有力的擁緊慕兮年，用鼻尖把她那微微散亂下來的落發蹭開，尋到她耳朵，顧亦城照著其上就是一口，重重的一口！
這是興奮到了極點的表示，也是先前所受憋屈的發洩。
顧亦城當真是要樂瘋了，咬牙切齒，他一聲接連一聲的喚著她，形同要將她放在口中一點一點咀嚼，入腹，消化，直至最終融為一體。
他想去親她，瘋魔了一般的想，可只要他一動，她那雙教纏在背後的手就絞的更緊了，死死的巴著他，蔓籐一般；他若是用鼻尖去蹭她的臉，她就擰開，抵死不讓他多碰到，這樣的執著，哪裡還能親吻的到？
「寶貝你讓我親親，讓我親親，恩？」
「唔唔唔！」
不出聲，只從喉嚨管裡面發出烏拉烏拉的哼唧之聲，慕兮年不停的搖著頭，一邊閃躲著顧亦城的追逐一邊將嬌俏臉兒深深的往他的頸窩處埋去，抵死不肯合作。
她這樣……不會是害羞了吧？
也真是難為了顧亦城，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可也不過堪堪一秒鐘的念頭而已，轉而之間，就徹底變了樣！
因為，他頸窩處突然傳來了微微的濕潤感，熨帖在他乾燥的肌理上，連帶著他的心都有些被打濕了，體內那股子才騰升而已的火熱，也跟著立刻涼了下去。
哭了？
意識到這一點，顧亦城突然就一點都不高興了。
慕兮年是個多麼心高氣傲的女人他比誰都清楚，她雖纖柔可骨子裡卻是堅強的，那種堅韌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那種，似是承受過苦難，在艱難歲月之中打滾過的歷練痕跡。
就是這樣堅韌不拔的一個女子，她現在突然哭了，在他的面前，在他懷裡，這意味著什麼？
徹底放手之前的最後一次放縱，貪戀，亦或是……真正放棄之前的最後緬懷麼？
想到這裡，顧亦城只覺自己的體內有一股子冷意在流竄，從他的心臟中央開始向著四周擴散，順著血管脈絡，直衝他頭頂，抵達他腳底心，最後，侵佔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任何一寸都沒有放過。
從頭到腳，都是冰冰涼的，猶如置身在千年冰窖……
◆17hwq。
一男一女，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相擁著，彼此臂膀上所付諸的力氣都是自身的全部，所傳輸出來的情感也是心間最濃，明明應該是最最溫馨動情的時刻，卻莫名傳遞出了一種悲愴感，骨子裡都涼透了。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在世界末日，用盡全力去愛最後一場，情至最濃深，卻是——無端的絕望！
◆
時光如流水，一點一滴的流淌而過，可是與顧亦城和慕兮年而言，卻是靜止了的，也不知道彼此到底相擁了有多久，直到最後慕兮年都沒有把頭抬起來，而顧亦城也沒再做任何堅持。
動了動都站到僵硬了的腿，略略彎腰，顧亦城將慕兮年橫抱了起來，也不掙扎，慕兮年前所未有的柔順，十指交織在他腦後，她軟軟的倚靠在他的懷中，把自己盡數交給了他，輕的，猶如一朵茭白的雲。
輕輕掂了掂她，在心裡略算出了她的具體重量，顧亦城很是心疼。
怎麼這才幾天的工夫，她就又瘦了？
這樣輕的重量，再瘦下去簡直都要沒有了！
深深看了眼慕兮年，俯身，將她往副駕座上放，將她安置的極好，穩穩的，顧亦城伸手替她扣上了安全帶，那雙墨瞳，全程都一瞬不瞬的鎖著她的臉，而她呢，則是全程都沒有睜開過眼睛，可那濕潤又發紅的眼角，卻將她所有的心思都出賣。
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了，心裡絞著發疼，這一刻，饒是顧亦城，竟連想哭的心都有了，當真無奈。
可他也是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確定，確定了她對他的心思，確定了她同樣對他抱有感情，興許，比他所想的，所期待的都還要深重許多。
可是此時此刻顧亦城卻怎麼樣都高興不起來，在心裡面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傾下身子，將臉湊向了慕兮年，薄唇在她的一雙眼睛上各自輕觸了一下，柔緩一吻，他啞著嗓子低低道：「以後再難受都要好好吃飯。」
「這麼瘦，你倒是沒事，心疼的還不是我？」
嫣柔唇瓣微微動了動，慕兮年到底還是什麼也沒說，就那樣歪著個腦袋靠在車座上，閉著眼睛裝睡著……
這一裝就是一路，直到回了她的住所，她還是沒動，也沒叫她，把車停穩顧亦城就又把她抱了起來，就像剛才把她抱上車一樣的抱回了家。
新娘抱就是如此，一路都不沾地，只新郎出力，就好似是新娘將自己的未來，全部托付給新郎，交由他用雙手，卻承載她，承載一個家，承載彼此的未來。
只可惜，顧亦城此刻的心情，可是哪個新郎官都不會想要的。
◆
「我先走，你好好睡一覺，明早我再來接你。」
「別再來了。」
騰地起身，下意識的去抓住了顧亦城的手，他手掌心一向是熱的，這一次卻冰冰涼的，手心相碰著手心，一顫，慕兮年驚的就又把手鬆開了，仰頭，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猛地把頭撇開了。
「我說別再來了，我的意思你應該已經很……」
「慕兮年。」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知道顧亦城到底是在想些什麼，明明看起來就像是絕望了，可那雙眼睛裡面卻依舊閃耀著光芒，熠熠生輝一般，轉回身，他俯下去，用雙臂為慕兮年製造了一個牢籠，將她困在了專屬於他的束縛之中。
眼睫毛顫抖著，慕兮年把臉越發向著那邊撇去，不敢，也不忍再看他，方才只不過驚鴻一瞥，他臉上的那種痛苦就傷透了她，讓她心疼不已，同時更覺得自己的殘忍。
也不惱，更不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強硬著要她面對他，這個姿勢剛剛好，薄唇與她的耳朵僅僅只有一毫釐之遙，顧亦城也不動了，就著這姿態，輕輕鬆鬆的向著她耳蝸中吹氣。
啟唇，他再次喊了她的名字，他說——「慕兮年。」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放不放棄是我的事！」
就算是男人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就算是連骨子裡都有了涼意，他也不會輕易放棄，不是他賤，不是他就這樣不懂進退，更不是他硬要逼她。
而是他——非她不可！
「何必呢，你看這幾日我們兩個過的，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過的日子，你氣我我傷你，這樣互相折磨，有意思嗎？」
「你覺得呢？」
神經病才會覺得有意思！腦子有病才會喜歡彼此折磨！
「既然如此，那還……」堅持什麼呢？
「你以為我不難受？你以為我就這樣無堅不摧，任憑你怎麼樣推阻都依舊能前進？你以為我不知道退一步興許才是解脫？」
可是……
「可是慕兮年，我不能退。」
眉宇間透出鷹芒的銳色，顧亦城口氣很淡，語息也很輕，可正是這樣的他，卻傳遞出了世間最最深沉的感情，那種堅定不移，那種執著，毫無商量的啃噬著慕兮年的掙扎。
薄唇微抿，頓住，顧亦城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慕兮年都誤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再度發出了聲音，低啞的嗓音之中，是毫無轉圜餘地的堅定！
他說——「只是我不能退。」
「你的脾氣我比誰都清楚，你如此狠心的原因我雖暫時還不瞭解卻也知道，能夠讓你寧願這樣彼此折磨都不鬆口的，絕對是頂難的事，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不能退。你說你已經這樣了，如果我再退的話，那麼。」
「那麼我們之間，就真的再沒可能了，我不能容忍！比之這點，我寧願被你刺傷被你氣，雖然我也是真的氣，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你算了！」
「你……」
「傷痛不可怕，可怕的是連受傷的機會都沒了，慕兮年，這一點，你能懂麼？」
「我……」
懂。
所以才會如此反反覆覆，時而靠近忽而又疏遠，還不就是因為，即使痛，也是一種感情存在的證明？還不就是因為，哪怕痛，也總好過再也沒有了可能性？
慕兮年主動把臉轉了回來，頸部揚起，幾如仰望一般的直視著顧亦城，她的一雙清亮眼眸仿若是沁在水裡的玉石，清潤卻迷離，透著對前路的迷茫，顧亦城看的並不夠真切，可是那裡面他的倒影，卻是清晰存在的。
這樣的眼神，她還敢說她不喜歡他？她還敢否認對他的感情？
打死他都不信！！
突然就沒那麼難過了，揣著一顆冰冰涼的心，單腿往床上一跪，圈住慕兮年，顧亦城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湊過去猛地就是一口！
這親吻很短，不是他一貫的急躁進攻方式，但是那強而有力的顧亦城式風格還在，吧嗒一下，再啵一口！
「慕兮年我不會逼你，我剛才呢，也算是想通了，既然你也一樣為難，那我就不為難你了。你所謂的讓我放了你的原因我也不會逼你說出口，但是，我會去查，我知道鐵定是與我顧家有所關聯，給我點時間去查，我一定會查出十八年前你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與顧家到底有什麼樣的淵源，竟讓你如此排斥顧家排斥我！」
「不是……顧亦城你別……」
「真不是嗎？」
「我……」
狠不下心騙他，張了張嘴，慕兮年啞口無言。
是啊，哪能不是呢？早在她昨天對著他喊出「僅就你姓顧，我們兩個就再沒有了在一起的可能性」這句話開始，她就應該知道，他會窺探到些許蛛絲馬跡的，現在來否認，還有什麼意義呢？
「還好，總算還知道誠實。」
繼續捧著慕兮年的臉，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捕捉進了心裡，顧亦城唇角勾起，笑的狂肆如斯：「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一定會查出一切的，到那個時候，如果被我發現，其實你跟我之間還是有可能性的，哪怕是一絲一毫，你都給老子等著！」
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叫你對老子信心不足，叫你不知道勇敢一點！
「至於現在，你想怎麼樣就繼續怎麼樣吧，我也給你時間，但是慕兮年，你給我記著，不管後續會是怎麼樣的發展，這都會是你最後一點自由的時間了！你就好好享受著吧！」
所謂享受，當然不是真的享受，顧亦城是什麼樣的人，慕兮年也是十分清楚的，最是彆扭最是愛說氣話，這種時候如果她當真應了他，答應會去享受，那簡直就是在為自己找罪受！
潔白的牙齒輕輕扣住下唇瓣，慕兮年一個字也不發出來，靜靜的聽著，現在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她到底是什麼想法，只覺得酸酸的，澀澀的，又……微微的發甜，就好比是吃了酒心的巧克力，由苦到甜，最終，甜到微熏。
「我這幾天會不在，老頭……」
「你要去哪？」
「怎麼，捨不得？」
重新咬上嘴，慕兮年又開始裝聾作啞了，最是討厭這樣的她了，每一回都是如此，簡直就是冷暴力！
「你有那麼多事情瞞著我，我也不打算告訴你，你現在可不是我對象，我沒必要向你報備行蹤，所以，老子去哪你管不著！」
也不知道顧亦城到底是在說氣話還是怎麼的，那臉色怎麼看怎麼認真，只是眉宇之間有那麼一丁點的異樣在徜徉，慕兮年有些不懂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繼續說，我不在的這些天，老頭如果再找你說些不中聽的話，你不必理會，更別往心裡去，不值得。」
語畢，也沒有再多餘的話語了，最後深深的看了眼慕兮年，放開她，顧亦城起身，向門口走了去。
這裡他也不過是來過兩回而已，卻已經是每一處擺設都清晰刻印在腦海之中了，結實的雙腿有力而穩健的邁動著，顧亦城看起來就像是在自己的家裡面行走一樣，自如，自在，熟稔。
看著他的背影，雙眼繼續迷離，慕兮年近乎發愣。
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怎麼感覺那樣的不真實？怎麼突然就……走了？
◆
「慕兮年。」
嗯？
迷訝眸光定定鎖在門口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姿，慕兮年在心裡面輕輕應了聲，下意識的。還兮當然致。
也不管後面有沒有回音，顧亦城並沒有回頭，只是低低啟唇，他說——「我顧亦城此生至今，也不過愛過一個人，你以為那是誰？」
◆
男人聲音放的極低，纖雲一般，隨著空氣輕悠悠的蕩進了慕兮年的耳中，心弦一震，驀然的，她眼眶之中有一顆淚珠翻滾而出……
愛。
他說愛。16613572
還以為不過是喜歡而已，卻原來，他竟是愛她？
眼睛睜的大大的，慕兮年想要去再看顧亦城一眼，卻不曾想，她只不過這掉一滴淚的時間，男人就已經走了，那俊挺身形，也徹底消失不再了。
顧亦城，那你又可知道，我慕兮年此生至今，也不過動過一次心，你以為，是為誰？
◆
人心都是肉做的，都會有柔軟一面，倔強強勢如慕兮年，她內心深處的柔軟就是顧亦城，愛這個字，直接狠厲的戳中了她命門，而他又走了，慕兮年是徹底繃不住了，眼淚就像是被放了閘的洪流，噴湧而出，瞬時間就打濕了她的整張臉。
可慕兮年到底還是慕兮年，再哭也不似尋常女孩子一樣，哇哇哇的大聲哭喊，不，她甚至連啜泣都沒有，雙手撐在床面上，她低垂著頭，任由眼淚無聲無息的流瀉著，喉嚨管裡面，連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這一刻，房間裡面安靜極了，近乎到了可怕的程度。即使什麼都不知情，人們一旦誤入，都會被空氣中的灰暗所感染，毫無商量的變的低落，同她一起。
夏未年就是，抓在門板上的手極其的用力，遠遠看著姐姐，她是那樣的低落，是她從來不曾見到過的，她的心都快碎了，眼淚也跟著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姐……」
「未未？」
猛地抬起頭，看向了洗手間的方向，見到妹妹那張梨花帶著淚的臉兒，一怔，「轟」的一聲，慕兮年腦袋都要炸了！
未未，是未未，是未未啊……怎麼可以讓她看到自己這樣糟糕的一面，怎麼可以讓她看見自己哭！
猛地就又把頭轉了回去，看向另一邊，慕兮年不斷的擦著淚，她擦的很急，動作都近乎到了慌亂的程度，而另一隻還撐在床面上的手，猝然收起，將床單攥的緊緊的，硬生生的把悲傷難過委屈盡數都往回憋。
可她都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控制好，妹妹就從背後撲了過來，趴在她的背上兩手緊緊的將她抱住，她「哇哇哇」的大哭了起來。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你這樣難過，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我竟然現在才知道……是我的錯，竟然這樣不懂事，我對不起你，嗚嗚……我還、我還讓你承受我的痛苦……我簡直太不是東西了……嗚嗚……」
妹妹哭的這樣慘，滾燙的淚珠一顆顆的往她身上掉，鼻頭一酸，慕兮年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立刻就又要往下掉了。
猛地閉上眼睛，死死咬著唇，哪怕都要把嘴皮子咬破了，慕兮年都不鬆開，不斷的調試著呼吸，兩隻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控制，不讓自己再哭了。
未未已經夠難過的了，自己不可以再增加她的傷心，不可以的，不可以……
可是怎麼辦，她……忍不住！
心裡頭的悲痛就像是絕了堤，無論她怎麼費力壓都壓不住，閉上了眼睛又怎麼樣，該流的眼淚不還是照樣流麼，與妹妹的一起，一顆接連一顆的從眼角往下掉。
兩姐妹都在哭，一個嚎啕一個無聲，卻都同時在用眼淚宣洩著悲傷，聽起來就好讓人難過，直想跟著掉眼淚。
說實在的，從小到大慕兮年同夏未年抱頭痛哭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慕兮年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自己十歲那年發高燒，整個人都燒的滾燙，連摸一下都燙手，腦袋也燒糊塗了。
到底也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生病了都會想要找媽媽，慕兮年也不例外，那時候的她意志力異常薄弱，儼然是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蠕動著那乾澀發白的唇兒，她不停的喊著媽媽，妹妹那個時候才四歲，還那樣小，連走路都不穩當的，尋常孩子早嚇哭了，可是她不僅沒有，甚至還很懂事的取來濕毛巾為她擦身子降溫，餵她吃藥喝水，硬生生的守了她一夜。
都說窮苦家的孩子早當家，夏未年自然也不例外，表現的異常堅強，壓根就不是她那個年紀可能有的，可到底還是小孩兒，又是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她怕死了，怕的渾身都在發抖，從頭到尾都攥著姐姐的手，就連為她擦身子的時候都不敢鬆開，就好似她一鬆開姐姐就會沒了一樣。
小孩一夜都沒合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著姐姐，第二天一睜開眼睛，慕兮年看到的就是妹妹那張放大的臉，明明還是稚嫩幼小的孩童臉蛋，可是那上面卻佈滿了與她年紀不相符合的成熟，但是那眼神……那眼神……
慕兮年直至今日都沒有辦法忘記，那眼神，有多麼的剜她心！
又急又怕又慌張，明明都蓄滿了眼淚的，卻抵死不肯往下掉，明明就是那樣瘦弱的一個小孩兒，卻硬要假裝堅強，慕兮年輕易就能讀懂她心裡面的話，她一定在說，她是姐姐的唯一動力，她要堅強，絕不可以慌，可是……
眼淚「嘩」的就掉了下來，那時候慕兮年簡直心疼死了，抱住夏未年就哭，而夏未年呢，強撐了一夜，硬裝堅強了一夜，在這一刻姐姐醒了之後也是再也忍不住了，死死抱著姐姐開始嚎啕大哭，就這，她都還不放心，邊哭邊用小手在慕兮年的額頭上探溫度，摸摸姐姐的眼睛，眼睫毛會動，果然是醒了的，再摸摸臉，也沒那麼燙了，再咬咬自己的小胳膊，是疼的，太好了，姐姐是真的醒了，她不是在做夢！
慕兮年當真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畫面，那還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啊，她竟然就……竟然就……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累她慕兮年一個還不夠嗎，甚至連她妹妹都要受盡痛苦和煎熬麼？
慕兮年人生頭一次哭的那樣慘，抱著妹妹瘦小的身子，她連手都在發抖，懷裡的丫頭也一樣，渾身都在發抖，哭的驚天動地的，都驚動了醫生，任憑一屋子的大人怎麼哄都哄不住，還是哭。
到最後，小孩哭岔氣了，直接在姐姐懷裡暈了過去……
小孩暈厥的那一剎那，慕兮年徹底懂事，也是從那一次開始，她再也沒有在妹妹面前哭過；也是從那一次開始，她決定做一個最堅強的姐姐，照顧好妹妹，也護好自己；也是自從那一次，慕兮年終於答應了陸家的邀請，抱著妹妹住進了陸家，接受了陸家的恩惠。
不為別的，只為陸家可以有更好的成長環境，只為陸家可以給妹妹更好的未來，也只為，以後若是再發生這種情況，妹妹不會再是孤苦無依一個人。
◆
長姐如母，這話在慕兮年這裡，是最佳驗證。這麼多年來，在夏未年面前，慕兮年一向都是比對自己還要用心，所有給她的都是最好的，照顧她，愛護她，教導她成人。
不得不說她是個極其成功的姐姐，即使這樣艱難的生存環境夏未年都沒有被磨掉純真，心地單純，沒有一絲一毫的陰暗面，積極向上樂觀開朗，嬌俏可愛，同時又沒有半丁點的小家子氣，只是在姐姐的面前會比較孩子氣，愛撒嬌。
這會她又趴在她背上，抱著她哇哇的哭，就像是個孩子，可是啊，這小丫頭啊，其實還是要長大了，都知道為情所困了。
也對，連她都這樣了，更何況是她？
「未未啊……」
淺淺一聲歎息，慕兮年忍了好久才發出聲音，只可惜還是不夠成功，一開口就是哽咽，她不說話還好，這一喊，夏未年的心就更痛了，眼淚徹底絕了堤，沒完沒了的直往下掉。
「姐，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都說了要好好照顧你的，可是我卻連你在難過都不知道，我r日面對你卻不曾發覺一丁點你的心思，還只顧著為自己感傷，我可當真是沒良心！我壞，我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妹……」
「噓。」
越聽越刺心，被迫無奈，慕兮年頂著一雙紅透了的眼睛轉了過去，輕輕捂了捂夏未年的嘴，她哽著嗓子啞啞喊道：「未未。」
「姐姐……」
「這不怪你，是我自己沒表現出來，我刻意不讓你發覺，你怎會知道？」
「可……」
「沒有可是，乖乖的，不要亂想，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自己說，你如果壞的話，那我能好的到哪裡去？你如果不配做我妹妹的話，那麼我這麼多年照顧的，都是誰？」
「……是。」
抓過慕兮年的手腕，用臉蛋在她手背上蹭了一蹭，夏未年嗓音也是沙啞：「我錯了，我再也不瞎說了，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絕對的，誰都比不過！這一點誰敢跟夏未年辯駁她絕對跟誰急，包括顧君臨！
可是這個機會，以後也沒有了吧？這個人，以後連看一眼都不行了吧？
「未未……」
「我沒事，真的姐姐。」
擦了把眼淚，鬆開環在慕兮年脖子上的胳膊，夏未年從她的背上下來，免得她再這樣擰著看自己難受，可是夏未年的手，卻是一直拉著她不放的，緊緊的。
「姐姐你別擔心我了，都已經這麼多天了，我再難受也該適應過來了，雖然想起他就還是很戳心窩子，可是，我會沒事的，我會像姐姐一樣的堅強，學著去面對傷痛。」
再擦擦眼淚，夏未年故意動了動嘴皮子，扯出一抹笑：「所以，我真的沒事，姐姐你別擔心我了，好不好？」
「……嗯。」
笑的比哭還難看，尤其臉上還掛著那麼多淚珠，都還沒幹，更顯的她這個笑容有多悲涼了，很是心疼，可是慕兮年依舊什麼都沒說，只輕輕應了一聲，反手扣上夏未年手背，她輕輕拍了一拍。
「不管前路有多難走，至少你還有我在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姐姐都會陪著你的，未未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
「所以，不用怕。」
「嗯！」
再度重重點了個頭，夏未年眼眸炯炯的凝望著慕兮年，忽而的，她撲了過去，將她抱住，紛嫩嫩的小臉蛋不斷的在她頸窩裡面蹭，小貓撒嬌一般。
毫不猶豫的抱上自家妹妹，誠如這麼多年來做過的千萬次，自然而又熟稔，慕兮年眼眶之中雖還是含著淚的，卻是真心實意的笑了，在妹妹背上輕輕拍打著，哄小孩一樣，她滿臉都是溫柔，所有在外面湛露出來的鋒芒精銳都已不在，這樣嫣柔溫婉的美人，當真叫人心醉。
叫顧亦城看到的話，怕是又要看直眼了，但是同時，怕是也會嫉妒了，這是連他都沒有得到過的待遇，叫他如何能不吃醋？！
◆
安安靜靜的窩在慕兮年懷裡，任由她輕拍著自己，夏未年閉著眼睛享受了好一會兒，忽而的，她輕聲開口：「姐。」
「嗯？怎麼了？」
「那人是……顧家的？是誰？」
手上動作一頓，慕兮年神色一僵：「未未，你……都聽到了多少？」
「全部。」
咬咬嘴，想起方纔那一幕，夏未年又是一陣心酸加心疼……
「我剛想出來就聽到了開門的動靜，那腳步聲一聽就不是你，我有些慌，就往洗手間躲了去，然後就聽到了。」
一字不落。
「你呀，還是太不小心了，怎麼不在樓上好好呆著，跑我這屋來了？我這裡現在應該被盯住了，不安全的，你總在我這裡，萬一顧君臨找過來了怎麼辦？」
「我在樓上閒的發慌，就想來你這裡拿幾本書看，沒想到卻差點撞見了他，姐姐你放心，以後我會更小心的。」
「嗯，萬事小心為上。」
尤其現在還是最風口浪尖的時候，這丫頭這樣沒防心，可當真讓她擔心！
「恩啊，我會的。」
點頭，夏未年乖的不得了，姐姐說什麼她都聽，可是她也不傻，就姐姐這麼點小把戲，她會不清楚？
「姐你別轉移話題，也別再把心事藏著了，都跟我說說吧，我不想你憋著了。」
將腦袋從慕兮年的頸窩處抬起，從下往上看著她，夏未年的臉上寫滿了渴望，她是真的關心她，就怕她會憋壞了，她也是真的想同姐姐一起分擔，盡盡她這個做妹妹的心意。
慕兮年的眼睫毛薄如蟬翼，方才哭的太狠，這會子就連眼睫毛上都被沾濕了，黑亮黑亮的，從夏未年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凝結在她眼睫上的淚珠就像是初晨荷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越發顯的她姐姐美的動人了，玲瓏剔透的。
可是同時，卻也越發讓夏未年心疼了，都多少年了，她也沒見她姐姐這樣哭過，情緒低落的直戳她心窩子，心疼的厲害！
「算了，姐姐你要是覺得難受不說也沒……」
「還是說說吧。」
是啊，還是說說吧，總是她一個人扛著，太累了。
最關鍵，她現在猶豫的很，完全失去了方向，以前只有一個目的悶頭向前衝，現在突然出現了個他，讓她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另一道風景另一條路，她現在就猶如一個迷路者，正站在分岔路口，舉棋不定，完全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條，或許跟小丫頭說說之後，會柳暗花明？
◆
樓下，馬路邊。
靠著車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慕兮年房間的窗口，顧亦城悶悶的抽著煙，俊惑的臉龐上，是前所未有的鬱結。
他應該立刻就走的，可到底還是……不捨得。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了，竟然覺得哪怕就這樣守著，都是好的？
真可怕，這女人當真可怕，這還沒怎麼開始這段感情呢，怎麼他就陷的這樣深了？
可當真不是個好現象！
而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覺得聽到了她在哭？
瘋了吧，相隔這麼遠，他耳力再好也不可能到了這種神化的地步！更何況她又是那樣的性子，就算是哭也只會無聲無息的流淚，撐死就像昨天，啜泣兩下，怎麼可能聽的到？
嗤了聲，對自己都無語了，顧亦城覺得，他可當真是快沒的救了！
夾著煙，吞吐煙霧之間他瞇著眼睛再看了前方好一會兒，那眸色是那樣是深刻，他所有的感情都在其中，誠如慕兮年原先所感覺到的，這是世上她所見過的，最美好的眼……
只是這雙美好眼睛深處此時此刻藏有一抹鷹芒，似是做出了某種要影響他一生的決定，襯得他越發硬氣了，男人味十足。
煙，抽完一根又一根，也不知道到底都守了多久了，顧亦城還是不想走，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雙腿都是沉甸甸的，邁動一步都嫌困難，不過到最後，某來電為他下了決定，是顧君臨。
「四哥。」
「你在哪？」
「我在她家樓下，正打算走，是有什麼進展了麼？」
「小方已經把她卡上的聯繫人都標識了出來，只除了一個，我覺得很有問題，可我不能確定，你跟她熟，你來看看。」
「成，我馬上到。」
折身上了車，顧亦城將車發動，踩下油門的那一剎，他最後深深望了某窗口一眼……
◆
「四哥。」
「來的正好，我剛同爺爺打完電話。」
爺爺？
眉梢一挑，顧亦城懶懶道：「他說什麼了？」
「你明知故問！」
「嗤！」
「怎麼，不服氣？還真想聽我親口說爺爺是怎麼訓我的？」
「是啊，我心情不好，總得找點樂子自我消遣一下。」
「我心情就好了？」
扔給顧亦城一個衛生眼，顧君臨照著他的小腿就是一踹，倒是輕的很，可顧亦城還是很誇張的叫著跳開了，唇角微微勾起，顧君臨的灰暗臉色也總算是好看了些。
他們這一對兄弟啊，還當真是難兄難弟！連失戀都湊在了一塊，且還是兩姐妹，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心裡面同時又多了那麼些感觸——果然是親兄弟啊，挑媳婦兒都能挑到同一家去！
這眼光，這默契，嘖嘖……
「行了，不浪費時間了，是哪個號碼查不到？」
顧亦城現在是又返回到了先前拐進來的黑黢黢小胡同，至於她的卡，指的是慕兮年的私人手機卡，原先在辦公室，陸小三滾蛋之後，他趁著圈住她的時候從她身上摸了來。
摸？
其實說白了，不就是偷麼？
噓，別說，某傻弟弟會炸毛的！
瞟了眼同小方探討的極為認真的顧亦城，顧君臨心尖都滿盈著疼愛，他知道，這小子都是為了他，為了讓他找到未未。
「尋子。」
「怎麼了哥？」
「你還在跟著陸小三麼？」
「當然啊，我都說過了，我那麼有本……」
「行了，別吹了，我這邊急。」
「好吧。」
癟癟嘴，紀尋委委屈屈的把得瑟勁收了回來，不甘不願的道：「哥你說。」
「我現在會撥個電話，我開外放，你仔細盯著陸小三，看他手機是不是跟我撥通是同步響的。」
「行，正好我現在離的他挺近，方便。」
事實證明還真是，緊接著兩兄弟就開始調查陸小三最近出入的地方，別說，還真找到了點蛛絲馬跡，可就在這個時候，慕兮年……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