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普度凡間 第四十五章 切割(1) 文 / 七重紗
寒木仙君站在門後,近乎慌亂地插上了橫栓。
適才,他只是剛好起來想要開門透透氣、便真那麼碰巧地聽到了陶夭那一句驚天動地的話「對我而言,這世上唯一的神,就是仙君大人」。
可他是求仙問道之人,從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巧合。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那麼,這神秘的天道究竟是為什麼要讓自己聽到這句話?
站在為人師表的立場上,陶夭說出如此有辱天威大逆不道的話,理應重重地懲罰他。
然而,寒木仙君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平靜的心湖早已經波濤洶湧。
他的角度在陶夭的背後,她一回頭,他便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寒木仙君不難想像說這話時她會帶著怎樣堅定從容的微笑。
這個小丫頭,跟本君修了那麼久的仙,到底搞沒搞懂何謂神靈、何為天命?寒木仙君的慌亂轉化為滿心的惱火:陶夭的膽大包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不願承認,但陶夭的情感太火烈而又不求回報,以至於令他誠惶誠恐。
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擊聲。寒木仙君將手按在門板上,彷彿可以感覺到陶夭曲著手指小心翼翼落下的力度。
「進來。」他悄無聲息地抽掉門閂,轉身來到窗前,看著院子裡水霧繚繞的靈泉井。
陶夭推開門,緊張地站在他身後,一臉不知所措:「那個,仙君,還需要我準備什麼嗎?還是……」「你只要放開心神便可。」寒木仙君示意她在床榻上盤膝坐下,一手點住她的眉心,一手飛快地掐動法訣。
陶夭不安地眨了眨眼,眉心打了個結,留下深深的痕跡。長期的戰鬥和生活的艱辛早已讓她的自我保護變成了一種本能,就算她對寒木仙君是百分百無條件的信任,也沒有辦法完全撤銷對自己仙嬰和識海的防護。
這並非她想與不想的問題,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寒木仙君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在她的丹田附近轉了一圈,被一層薄薄的能量阻擋住。雖然這種防護對他而言形同虛設,但為了陶夭日後著想,他並不想要採取強硬手段。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溫柔地重複:「放鬆,小桃子。別胡思亂想的了。除非……你信不過為師?」
「我、我當然不是覺得仙君會失敗!」陶夭著急地為自己辯解,瞳孔裡水光瀲灩。她委屈地撇了撇嘴,道:「夭夭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做不到完全不設防。」
「為師知道。」寒木仙君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忍不住收回按在她眉間的手,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或許他這個師父的確不夠盡責,才會讓自己的徒弟像是驚弓之鳥似的,警戒心比誰都強。
「小桃子,接下來你想要去哪裡呢?」寒木仙君索性和她並排坐在床上,變出一把梳子為她整理亂七八糟的頭髮。
陶夭吸了吸氣,只覺得一股好聞的萱草香鑽進了鼻子裡,安撫著她焦躁的情緒。
她仔細想了想,嘴角有些沮喪地垂了下來:「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她頓了頓,說道,「仙君,夭夭有點討厭凡間了。你記不記得那天,有人罵我是怪物?那時候,夭夭就在想這世上怎麼能有人如此不識好歹忘恩負義呢?」
「呵,忘恩負義麼……」寒木仙君為她簪好頭髮,自嘲地笑笑:陶夭睡著的時候,他去城裡置辦晚餐。沿途遇見的凡人,也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自己,甚至刻意與自己拉開距離,好像妖軍圍城是他和陶夭造成的一般。
當然,這世上的人自然有好壞之分。就好像他劉給陶夭的那些點心,倒的的確確是幾名被她救治過的病人的心意。
他摸了摸陶夭的頭,道:「不能說他們忘恩負義。夭夭,對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而言,仙人保護凡人是理所應當、對他們的苦難視而不見才是罪惡。」
「憑什麼?!」陶夭激動地拔高了嗓音,沒有注意到自己體內的防護已經逐漸鬆懈。她揮了揮小拳頭,向不存在的敵人抗議:「我們在仙界的時候,也不見什麼醫神木神之類的來保護我們吶!這世上,哪有人注定了要庇護誰的?」
寒木仙君的嘴角溢出一聲輕笑。他戳了戳陶夭氣鼓鼓的臉頰,語帶讚許:「小桃子,不是誰都像你這麼明事理的。」
「哼,那是當然。」陶夭得意地一甩頭,並沒有注意到寒木仙君手上的法訣越掐越快。
寒木仙君嘴角輕揚,問道:「看起來,對於接下來的行程,你心裡自有打算。」
陶夭愣了愣,訕笑著答道:「夭夭有再多的打算又如何,最後,還是得看仙君答不答應啊。」
「我為何不答應?」寒木仙君漫不經心地反問,抬眼一瞥,又道,「呵,你是想去妖界,幫五毒尋回記憶吧。怎麼,在你眼裡為師是如此小心眼的人?」
陶夭目瞪口呆,只好辦了個鬼臉:「真是的,什麼都瞞不過仙君呢。」
寒木仙君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將法力送入她體內:「所以,你若是還有什麼瞞著為師的,便趁早都說出來吧。」
他的眼神淡然自若,像是明鏡似的,讓陶夭所有的小心思都無處遁形。
陶夭紅著臉道:「因為,五毒總是說我是他的皇后什麼的,好奇怪啊!所以我猜,若是他能恢復記憶,就不會把那麼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啊、當然,我對五毒完全沒有什麼非分之想的,夭夭的心是仙君一個人的!仙君……你不生氣吧?」
「為師怎麼會生氣?」寒木仙君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別有所指,「即便你不說,為師也是這麼打算的。當然不是為了五毒,而是仙界很可能要更不安全。」
陶夭不解地抬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覺一股霸道的力量衝進丹田。
她最後看到的是寒木仙君帶著一點綠芒伸向自己眉心的手指。直到此時,她才感到一股濃濃的恐懼就這樣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給仙君大人,真的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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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再次深切的體會到清醒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寒木仙君剝奪了她對身體的控制權,卻並沒有抑制她的意識。
彷彿彷彿看到一個半透明的自己飄蕩在茫茫識海之間,隔著斑斕的記憶亮點遙望紅得詭異的仙嬰。寒木仙君的綠色木靈之力在仙嬰周圍遊走了一圈,隨後猛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