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013 團隊 文 / 藍色褶皺
你覺得什麼是痛苦?
是十歲的時候失去父親,
或是二十歲時失去男友。
再者,也許是二十歲時失去人生。
是精神,還是**?
是一段時間的劇痛,還是隨著時間清晰的微傷?
那些,都是痛,
只是時間沒有告訴我們那些巨痛,
會永遠的刻在心頭,揮之不去。
清晨6:13
太陽從那些鋼筋水泥中露出頭的時候,在孟沖的眼睛裡都是一片血色,她很疲倦。她坐在病房的舊沙發上,雙手抱著一本紅色的本子,腳架在連排窗戶的窗沿上,她深陷在沙發中,像是一個老舊的娃娃,有些癱了。她已經這樣坐在幾個小時沒有動彈了,也許腳已經麻痺,也許傷口還在震痛,但是她還是一動不動地坐了幾個小時。
「嘿,」身後不滿的聲音虛弱地傳來,「你的窗戶開的太亮了。」
孟沖沒有回答,她只是動了動自己的手指,撐住了自己有些酸麻的脖子。
「怎麼了?」蔣潔的聲音沙啞的如同打磨好的沙石磨在了孟沖的意識上。
怎麼了?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感覺20年來,10年來最無助的時刻,自己像是一個燃燒的流星飛在層層阻礙的大氣層中,當火星四濺,她扭曲痛苦時,一切又像是一陣水汽一般消失殆盡了,她成了散落的灰塵,沒有了銳利沒有了熾熱,成了一個漂浮的灰塵。那種無力的窒息感,讓孟沖說不出一個字。
「到底怎麼了?」蔣潔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她缺乏耐心。
孟沖清了清自己的喉嚨,說:「這案子結了。」
「這麼快!」蔣潔驚道。
孟沖等了片刻,等著腦子裡那些詞彙,說:「白月蘭和王軍都,自殺了。」
之後,她知道,是片刻寂靜的沉默。蔣潔有個最大的優點,她足夠堅強和理智,控制得住自己所有的情緒。
「那個女警官……她怎麼樣?」過了一會兒,蔣潔問。
「我不知道。」孟沖說,「沒問。」
蔣潔深吸了一口氣,說:「又多了一個如你我的人。」
安靜。她側過頭,遠處是一片層疊的高樓,太陽升到高出,一片昏黃的光線,天際閃著光亮。
蔣潔沉默了片刻,說:「你該去休息了。」
孟沖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卻像是把血吸進了肚子裡似的又咳嗽起來。
「我的確該去休息了。等會兒小晴嬸嬸就要來了。」孟沖說,艱難地站了起來。
蔣潔看見她,滿臉的傷痕,手臂上的包紮,只是挑了挑眉,然後問:「也許,你需要休息一陣,才有精力起來。」
孟沖側身看著她,說:「我該休息一陣子,我該等等了。」
蔣潔點頭。孟沖猶豫了片刻,然後才說:「你不用再等了,線索就在你腦子裡。」
蔣潔挑眉,但是孟沖走的更快,她輕聲地走出去,帶上了門。當蔣潔恍然大悟的時候,已經走了。
清晨9點長匯教堂
今天是陰天,上面的烏雲從日出就蓋到現在,也許一眨眼,雨就下下來了。
孟沖和陳繼都站在最後面,他們都想要努力的隱藏自己的存在感。不過,這對小白可能不怎麼管用,她坐在教堂的最後一排,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是所有人還是在不停的回頭。他們的眼睛裡帶著同情,可憐和悲傷,那些目光,就好像十年前一樣,在一個葬禮上不停地看向孟沖。這種感覺不好受,也許有人覺得這是遭人歧視,可是只有孟沖知道,那是一種提醒,一種「他真的走了」的提醒。
孟沖考慮了很久,最後,她還是向小白走了過去。陳繼想要攔住她,可是卻沒有伸手。
「他們不會再如同原來那樣看你了。」她的第一句話,也許有些直接了。
小白抬起頭來,她根本毫無臉色可言,原來可愛迷人的雙眼也是灰暗的一片。許久,她說:「我知道。」
孟沖知道她正在強迫自己更快接受一切,但是那是無用功。
「你需要一點時間。」孟沖說,「但是別向別人索要平等的看待。」
小白微微皺了皺眉,問:「什麼?」
孟沖聳肩,抬頭看著這教堂裡坐著的不少的警察和朋友,放輕鬆地說:「你知道,你不再是別人眼中的那個人了,他們會覺得你變了,覺得你理所應當的變了,然後他們會包容你很多你都不能包容的事,也許你受不了,但是別想他們還平等的看待你。」
小白疑惑:「難道正常,不會讓我更快好起來麼?」
孟沖笑了,說:「可重要的是,你不會再正常了。」然後她回過頭注視著小白,「你自己也知道,外面這個世界也會知道。也許你不會變成他們想的那樣,但是,你不會再正常了,你失去了二十年前所有的人生。」
小白看著她,突然苦笑了:「我的治療師應該跟我說這些的。」
「哼哼。」孟沖也隨著她笑了,「治療師只記得安慰你了。」
小白又笑了笑,輕微抽泣了一下。然後,她看著來去的人,問:「當初,孟隊……」
「我奶奶把我藏的很好,」孟沖直接說,「我只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想哭的時候哭一哭,然後等著心情好些了,就去查案了。」
「十歲?」
「是啊,」孟沖理所當然地說,「他們每個人都想阻止我,可是沒人真的阻止了我,他們想,也許這會讓我好受一點,所以,我就混混在警局,混到現在。」然後,她轉過來看著小白,「最重要的是,我不再正常地看待自己了,既然他們不會再正常地看待你,就把這種不正常當成自己的優勢吧。只要你不被悲傷搞得墮落,弄得卑微,不正常也無所謂。沒人說,當你的父母被人害死了,你還要正常的活下去,你的心裡永遠都會有一把火把的,別燒著自己就好了。」
小白愣住了,繼而問:「復仇?」
孟沖搖頭,又坐了回去:「是好好活下去。」
小白點了點頭,突然,她看見一位優雅的女人穿著樸素的小黑裙從人群中走出來,看到了孟沖,微微一笑,走了過來。
「可孟隊是,病逝的。」小白說。
孟沖低了低頭,笑了笑,說:「是啊。——我該走了。」
那個女人走走近,小白認出了她就是第一個受害者,是孟沖的朋友。她的手臂上抱著一些創口貼之類的。
「節哀順變。」她俯下身子,輕聲對小白說。
小白點了點頭,覺得這個女人微微笑的問候,沒有之前人那麼的刺眼,甚至有些溫暖,可能是她琥珀色的眼睛是那麼柔和的感覺。
孟沖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和那個女人一起往門口走去。
小白不自覺地回了頭,她看見她們兩個,都沒有那麼刺眼,好像這個葬禮也是為她們而開的一樣。
孟沖和蔣潔走到了教堂的房簷底下,站著,看著裡面的人。
「你的那個青梅竹馬,看起來有些沮喪。」蔣潔說,眼睛看著呆坐在最後一排的陳繼。
孟沖無奈地挑眉,說:「這個現實對他來說,還有些太難以接受。他還是個純良少年呢。」
蔣潔點頭,抬頭看看天空。說:「還好今天不是什麼好天氣。」
孟沖不自覺地笑了笑。
「那個混蛋在我的車上放了一首《魔鬼的顫音奏鳴曲》,炸彈是順著那個樂曲爆炸的。」蔣潔話語一轉。
孟沖說:「猜出來了。」
蔣潔看看她,吸了一口氣,低下聲音說:「他找到我了,所以盯上了你。」
孟沖搖頭,說:「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我們都還活著,一切才剛剛開始。我們該休息休息。等了十幾年了,再等等吧。」
蔣潔冷哼一聲,說:「你可是發誓過。」
「我知道。」孟沖說著,走下樓梯,「所以,等著天氣好些了,我們要去找找白月蘭的父親了。」
蔣潔看著她,跟上步伐,問:「夏雲呢?」
孟沖腳步一愣,繼而又往前走著,說:「她要好好活著,可不能死刑了。」
「……」蔣潔想了想,「你父親,為什麼沒有再追捕了,他真的?信了那漏洞百出的證詞?」
孟沖無意識地彎了彎嘴角,歎了口氣:「那時候,形勢所迫。而且,我不是說了,這才剛剛開始。」
「你家居然用《魔鬼的顫音》做開場?」
「我喜歡這曲子……」
「你都不記得了!」
19:33pm
孟沖靠在老舊的沙發上,抬頭看見正罩著呼吸機的蔣潔安穩地睡著,放心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拿出了那本紅色的筆記本,打開了。第一面上還寫著那句話,深深烙在孟沖的心上:別被****支配了你,別讓仇恨蒙蔽了你。——孟仇
父親的字剛勁有力,讓孟沖不自覺又加深了一些疑惑。
她快速地翻過一半的日記,直接到最後幾頁,真的看見了她找的東西,只不過:「
「2000年8月29日晴
受害人2名無兇手a破獲時間無
替罪羊:王軍,白月蘭
原因:秘密。
理由:我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兇手描述:一個心理縝密,內心瘋狂,有條不紊的罪犯。
c:這個時代,想要找到真正的兇手有什麼難的?可是證據呢?科技和信息的發展,給警察帶來的,是巨大的證據挑戰。物證,人證,指紋,dna。現在不再是古典推理時代了,交不出指紋你根本無法立案,律師也不會給你機會。你不能再是一個孤單英雄了,你需要一個團隊,你要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你要學會隱忍,學會放棄,學會韌性,直到你知道自己成熟的那一天。如果你必須去清理一些東西,就不能再只是這個時代的福爾摩斯。
也許這個城市真的需要你去犧牲,但是一定要在必要的犧牲前好好活著!」
孟沖慢慢閉上了雙眼,她在黑暗中找尋自己的目標。
一個團隊,一個自己的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