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88 隱憂(父子相認,風波將起) 文 / 梅花三弄
沈傾國自從來到王府,就覺得很不適應,以前他還是家安的時候,在凌雲寺,師父時常教他些拳腳功夫,或是帶著余祥出去找草藥,化緣,雖然身體上的傷痛讓他痛苦難熬,但日子過得十分充實,師父總是有辦法讓他從封閉中走出來。
而來到京城,他一下子又將自己封起來了,進府之後還未出過門,整日無所事事,讓他覺得內心空落落的。
前面有一座八角涼亭,他信步踏上石級,習習微風帶來陣陣淡淡幽香,似蘭非蘭,沁人心脾。
來到京城有些日子了,他一直不敢走出去,縮在妹妹這座府邸裡,整日足不出戶。妹妹說,父親一直在找他,他並不相信,卻又跟著她來到了京城,難道潛意識裡,他還是想認那個父親?
閉上眼,腦海裡一道聲音傳來:「快點,替老爺除了這個禍害,重重有賞!」
「可是,虎毒不食子,這個……」
「磨蹭什麼?你還想不想在沈府混了!」
……
沈傾國猛地搖頭,每次一想起那夜的事,他就感到透心的涼,身子劇烈地顫抖,痛苦地用手抱著頭緩緩蹲下。
「大哥!」一道窈窕的身影飄過來,他的思緒拉回來,看著她輕盈地向自己走來,腦海裡又浮現出一種印象,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甜甜地喚他「哥哥!」
「妹妹!」他朝她擠出一個笑容,沈傾城連忙快步走過來,將他扶起來坐下:「又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沈傾國搖搖頭,「沒關係,老毛病了。」
沈傾城心頭一動,這大概就是他說的一年前那場火災鬧的後遺症吧。沒想到在他心裡留下這樣重的創傷。
沈傾國臉色恢復了些,看著眼前這張臉,跟以前的他有幾分相似,那次見到,他竟然沒有認出來。
小時候他們兄妹很親,縱然是這麼多年過後,經過最初的不適應,他看見她,還是心頭一暖,她就像一道暖陽照進心裡,驅散心中的寒意,有這樣一個妹妹,真是他的福分。
沈傾城看他臉色不好,讓浣紗去拿了熱茶來,回頭見他又在發著呆,臉上便綻開了笑容道:「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余祥呢?」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沒讓他跟著。
沈傾城明白,他此刻心裡一定很亂,所謂近鄉情怯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向旁邊跟著的浣紗使了個眼色,機靈的丫頭立即行了禮:「王妃,奴婢去外面守著!」說完退了下去。
「這丫頭不錯。」沈傾國呷了口熱茶,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沈傾城點點頭,想到沈伯陶還在等著,試探地去看沈傾國,「我去過沈府了。」
他目光下意識地閃了閃,手中的茶水灑了出來,有些不自在的樣子,卻沒有說話。
「爹很想你,他想來看看你。」沈傾城注視著他的眼睛,不讓他隱藏自己的情緒。
沈傾國只覺得自己在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面前一點偽裝都沒有了,很有些難為情,他側過臉,看向遠處茂密的樹木,幽幽道:「他既然決定將我送走,大家還是不要相見的好,現在這樣或許對大家都好。」
「可是他已經來了!」沈傾城聳聳肩,目光轉向遠處,沈傾國心猛地一跳,不敢相信地盯著她。
沈傾城含笑點頭,伸手一指,沈傾國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人往涼亭這邊走來,腳步急促,眼睛抬起正直直地望著他,見他回頭,腳下忽然一滑,險些摔一跤。
「岳父莫急!」冷嘯風忙伸手扶著他,沈伯陶藉著他的手臂站起來,目光依然只盯著前方,心頭思緒萬千,猶如潮湧一般劈頭蓋臉地襲來。
「孩子!真的是你!為父終於看見你了!」他嘴皮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沈傾國也看著他,那就是他的父親吧,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不過從那面容上還有些依稀能辨。
下人們早已遣走了,沈伯陶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到亭子裡,沈傾國不由自主站起來,兩人的神情均是難以置信。
沈伯陶愈發顯得小心翼翼起來,突然緩下來,一步,兩步……腳上似有千斤重,每挪動一下都耗盡他的力氣。
「傾國!」他終於走了過去,顫著手扶上兒子的肩膀,端詳著那張臉,心頭一陣絞痛。
傾城說過,他樣子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的確如此,但是那雙眼睛,像極了他的母親,他還是一眼就能確信,這就是他的兒子!
沈傾國無所適從地被他上下打量,他的神情瞬息萬變,似有喜悅、難過、傷心、糾結……難道他的存在讓他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他側過臉,冷了臉道:「對不起,您認錯人了!」
沈伯陶見他如此疏離,心頭一酸,「孩子,我是你爹啊!傾國!」
沈傾國忽然摔開他的手,退後幾步:「我不是,我是家安,沒有什麼傾國!沒有——」最後一聲,他是用力吼出來的,身體顫抖著,沈伯陶想要過去安撫他,沈傾國忽然一側身,沈伯陶撲了個空,一個趔趄栽到涼亭的欄杆上,身子失去平衡。
「岳父!」「爹!」冷嘯風腳下動作快,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他,才將他拽了回來。沈傾城忙上前去,「爹您沒事吧?」
沈伯陶氣喘吁吁的,卻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眼睛直直地盯著沈傾國,「孩子,為父知道將你一個人丟在外面對不起你,能不能讓為父彌補一些對你的虧欠?」
沈傾國看見沈伯陶摔下去,心中有些不忍,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但沒想過傷害他。
「大哥!」沈傾城忍不住上前一步,擔心地叫道。沈傾國歉疚地看她一眼,「對不起,我……」
他不知道如何說,轉身就想走,沈傾城一把拉住他,注視著他的眼睛,堅定道:「大哥,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但是,他是我們的父親,縱使當年他做得有些欠缺,如今他知道錯了,你看你就不能試著原諒他嗎?」
沈傾國冷笑一聲,「我原諒?那娘呢?」他忽然紅了眼,暴怒地指著沈伯陶,吼道:「你可知道,娘是怎麼死的嗎?她離開之後,鬱鬱寡歡,落下了病,拖了幾年,終於撐不住了,最後那幾日,她時醒時睡,竟是連人都不認識了。有好幾次拉著我的手喊他的名字!他至死都沒有忘記你這個負心漢!」
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沈傾城黯然,她的母親真是執著,竟是認定了沈伯陶,就算是被他傷得遍體鱗傷,遠走他鄉,依然如是。
沈伯陶悔恨愧疚,一行清淚從眼眶滑下,看著盛怒中的沈傾國,心頭千般滋味一齊湧上來。
沈傾城見狀,十分不忍,她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樣,再看沈傾國依然雙目赤紅,像是要將人吃了才甘休。
「大哥!」她小心地喚了聲,想勸勸,冷嘯風卻拉住她,小聲道:「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拉著沈傾城就往外走,沈傾城還想回頭,冷嘯風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相信我!」
沈傾城沒來由地放棄了反抗,由他半擁著離開了,冷嘯風看了眼沈傾國,拍了拍他的肩,「大哥,把話說清楚也好。」
沈傾國心一顫,大哥?他如今不是一個人了,他有妹妹妹夫,還有……他抬起頭,眼前這個兩鬢染了白髮的中年男子,是他的父親?
沈伯陶見他平靜了些,期待地看著他,沈傾國目光一閃,小聲道:「你沒事吧?」
雖然沒什麼誠意,沈伯陶還是感動莫名,忙道:「沒事,爹沒事。」跨前一步拉住沈傾國,緊緊抓住他,眼裡滿是沉痛之色:「孩子,爹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
竟是潸然淚下。
沈傾國冰涼的心有了一絲起伏,看了看他的手,終究沒有再推開他,而是轉了臉:「當年的事,也不完全怪你。我只想問一句,你是否真派人來——」他頓了頓,心頭又是一揪,「取我性命?」
沈伯陶方才見他對自己恨意很深,卻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句話,不敢置信道:「孩子,你說什麼?虎毒尚且不食子,爹怎麼會做那禽獸不如之事?」
沈傾國不相信地看著他,眼中的質疑與敵意慢慢消散。他也不相信,但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沈家甚至整個沈氏一族都是隱患,如今聽他親口否認,長期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一輕。
沈伯陶看他猶如受傷的小獸一般,忍不住抱著他的頭,沈傾國沒有動,胸腔不停地震動,久違的父親感覺排山倒海襲來,竟如孩子般哭出聲來。
沈傾城和冷嘯風在不遠處看著,有些瞠目結舌。
「他哭出來就好了!」蕭婉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兩人旁邊,沈傾城詫異地看她,蕭婉淒美一笑:「這孩子就是倔,從小就沒怎麼哭過,他太壓抑了。」
沈傾城明白了,看著涼亭中的父子倆,感慨萬千,真希望他們一家再也不要出什麼狀況了,可是既然父親當年沒有辦法才將大哥送走,這次回京就注定會有一場風暴,她不禁有些隱隱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