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097 獻身的最後一晚 文 / 予感
吳建道剛要將車駛入車庫,視線便突然被一個女人的身影困住。她一身漆黑的裙子,耷拉著腦袋蹲在家門旁的扶梯口處。
他微微皺眉,快速將車子泊好轉身出來。
「詩詩?」他疑惑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很意外她會在這裡出現。
余詩詩抬頭,望著他的雙眼佈滿了淚痕,是那麼的無助與彷徨。
他的心微微觸動了一下,伸出手將她拉起。
「怎麼了?」他從沒有對誰這般的溫柔,或許初戀在每個人心中總是佔據著難以磨滅的地位。即使受過對方的傷害,但也依然無法對她生氣。
「俊祺,我能求你一件事嗎?」她在他面前這樣的軟弱,再也找不到那個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說要與他行同陌路的女人。
「什麼事?」他揣測著她的想法,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手中的鑽戒在路燈的折射下顯得頗為刺眼,那是她對他的幸福宣告嗎?
余詩詩揉了揉已經哭得紅腫的雙眼,她的堅強拼到最後也只剩下今天這麼多了。
「幫我照顧浩天,好嗎?我真的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幫助我的人了,唯獨有你,可以幫助他保護他。」她的聲音近乎哀求,雙手緊抓著他的臂膀似乎他不答應她便不會放開。
他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神情甚是驚訝。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他不由得問。
她的淚水終究是止不住,一滴又一滴,在他心間開出微疼的花。
「浩天他,再也不會想見我了。我們的關係,完了!」
他怔住,難道,她手上的鑽戒不是龍浩天送的?
「我和小叔間所有的事,他都知道了,包括在他被搶救那天,辛雅樂身上所發生的事,他也全知道了!一切都因我而起,一切都是我的錯!他不會再原諒我!永遠不會!」她絕望的,心徹底死了。
「他趕你走了?」他終於明白了狀況。
她搖頭,「我寧願他對我發怒,這樣我的心還好受些。可是,他卻一句話也不說,每天看著就這麼靜靜的坐著,連看,也不多看我一眼。我煮好的飯,他也不會再吃,我為他做的任何事,他都完全無視。現在,我連踏入家門的勇氣都沒有了。他不願見我,更不會和我多說一句話。」
他沉默了,龍浩天這個人的固執,他也聽說過。
「花澤語一直沒有解除對他的禁藥令,這對浩天非常的不利!我認輸了!我後悔不應該和他對抗,現在,我決定接受他的條件。離開這裡,永遠不再回來。可是,我無法將浩天帶走了,他不會和我走的,死也不會!」
吳建道聽著憋悶,又從口袋掏出一支煙來點燃。
余詩詩雖然聞不得煙味,但這一刻她也沒有去制止他。她知道,吸煙的男人總是習慣沉思,如果吳建道因為她而動搖了,那麼,她的犧牲就算值了。
「所以,我只好把他托付給你,俊祺。花澤語不會對你怎樣,如果浩天交給你來看護,我最放心。」
吳建道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的開口問到:「那你打算去哪?」
她淡笑,「我已經辭了醫院的工作,沒有了收入,我也不知道能走多遠。我所有的積蓄,都存在浩天的賬上,用那些錢來給他治病,雖然不能頂用多久,但也可以緩解一時之需。以後,也就要麻煩你了。欠你的這份恩情,今生真的無以回報,如果,如果你還念及我們的舊情,那麼今晚,我願意把自己再次交給你。」
她的目光如此堅定,那誘惑的黑色絲裙讓他難以將視線移開。她曼妙的身段,曾經也在他身下綻放,只是,那似乎已經成為上個世紀留下的紀念,他再朝思暮想,也無法去觸碰那早已抓不住的雲彩。
原來,他還是那麼的愛她,只是,他以為時間已經將這份感情掩埋了,淡化了。可是內心的那份傷痛依然存在,她當初對自己的不告而別,卻成為他心頭最深的烙印。
她見他猶豫,便主動上前擁吻了他。
他猛地一驚,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竟讓他那麼的沉醉。她是他還沒來得及抓住便丟失的夢,如今這個夢迴來了,他又怎能輕易放開?
於是,他也開始回應,激烈、深情,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接下來的動作,一把將她抱起往屋內走去。
這是個,瘋狂得淋漓盡致的夜!
清晨醒來,吳建道發現身旁的位置空了。原本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被人疊得整齊,突然他的雙眼被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中,他強忍著睜眼,才發現那光芒來自衣服上面靜靜躺著的一杖鑽戒。鑽戒下還壓著一杖寫了字的白紙,他認得出,那是她的字跡。
「幫我照顧浩天,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他心中頓覺不妙,即刻起身穿衣。
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點!她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的裝備,那分明就是在做最後的犧牲!
他慌了,從沒有這麼慌過!
花澤語手撐著檯面已經發呆了許久,腦海中滿是昨天飯局上發生的事。辛雅彤肚子裡的孩子必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骨肉,她這樣誣陷他,難道不怕他到父親面前將她所有的秘密都抖出來嗎?謊報病情,交換身份,這一切的一切,花有恆都被瞞在鼓裡。
他覺得應該和父親說了,再這樣被她鬧下去,花宅指不定都被她掀翻。
心意已決,他剛想拿起手機撥通父親的號碼,卻沒想在這時闖進一個人來。
「長官,不好了!有人在軍區附近的江邊發現一具女屍!似乎是剛死不久的!」
花澤語臉色一青,急忙呼人帶他前去。
渾濁的江水深不見底,岸邊聚攏著許多圍觀的人,大家都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每個人的面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惋惜之色。
突然,黃色的警戒線將眾人從死者身旁移開,大家被迫往後退去,目光卻還一直停留在淹死的女人身上。
「長官,就是那個人。」下屬指著地上橫躺的女屍說到。
花澤語快步上前,在看清了女人的面孔後臉色一陣蒼白!
那未施脂粉的五官,竟是不久前還見過面的余詩詩!
他的身子一陣搖晃,萬萬沒有想到,她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和自己抗爭!
「偵查長和法醫來了!」有人在身後通報。
他緩緩回頭,只見兩個人匆匆從後面奔來。
「保護現場。」他淡淡的下了命令,然後將腳步移開,給前來的兩人讓出位置。
緊握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低頭,發現是吳建道的來電。
「澤語,余詩詩有危險,快去找她!」一按接聽鍵,吳建道惶恐的喊聲便從那邊傳來。
花澤語猛地愣住,視線再次轉向余詩詩,卻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任何被傷的痕跡。
吳建道見他沒有做聲,焦急的繼續說著:「她昨天晚上來找過我,要求我替她照顧浩天,我怎麼就沒想到,她想自殺!」
花澤語更是震驚,吳建道竟然成了余詩詩最後一個見到的人!
「澤語,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那邊的吳建道又在催問了。
「聽到了……可是……我已經發現了她……」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吳建道說,他發現了余詩詩的屍體。
可是,對方似乎聽出了他話語中的不妙,頓時變了聲色:「她在哪裡?你不要告訴我,她已經死了!」
花澤語一時語塞,但最終,他還是告訴了他:「她在我這裡,法醫正在給她驗身。」
一道晴天霹靂重重的擊在吳建道身上,花澤語似乎聽到了他緊急剎車的聲音,刺耳又響亮。
吳建道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他的心一沉,陷入悲傷中再也無法自拔!
◆◆
解剖室外,吳建道雙手撐著額頭,消沉的樣子是花澤語從未見過的。
「法醫說她生前和人發生過關係,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這句話花澤語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問了。
吳建道點點頭,並沒有否認。
「你們以前認識?」
他再一次點頭。
花澤語歎一口氣,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突然走廊處出現了龍浩天的身影,花澤語用手肘推了推吳建道,示意他抬頭。
吳建道的視線朝花澤語注視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袖清空的男人倉皇的朝遠處奔來。龍浩天沒有戴義肢,那斷臂的身影讓人看著分外難過。
「你們……快帶我去見她!」龍浩天終於發現了他們,面色蒼白如紙,冷汗不停的流。
吳建道和花澤語互望一眼,不知該由誰來把話說給他聽。
「快帶我去啊!」龍浩天用僅有的左手用力搖晃花澤語的肩膀,惶恐的目光瞪得花澤語心裡發慌。
「表哥,你帶他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花澤語將龍浩天的手扳開,轉頭向吳建道說。
吳建道只好點頭,起身朝龍浩天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冰冷的床上,余詩詩白皙的身子已經被縫合完畢。法醫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了,確定為溺死,身上沒有掙扎和蓄意傷害的痕跡,雖然生前和人發生過關係,但基本上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詩詩……」龍浩天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躺著的女人竟是自己曾想要迎娶的未婚妻。是他傷害了她!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該相信她的,她是那麼的善良,怎麼會和魚頭合謀對付辛雅樂?
就算她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事實也已經證明,她終究下不了這個手!是他的不諒解導致了這場災難的發生!他才是兇手!
他仰著頭,多希望淚水不要掉下來,可是,就算強忍也不會止住,它就是流了,而且不可抑制。
吳建道沒有出聲,將余詩詩留下的鑽戒遞到他手中。龍浩天顫抖的掌心差點接不穩它,目光注視著吳建道,煞是不解。
「它怎麼會在你手中?」
吳建道一陣沉默,「是她交給我的,拜託我以後替她照顧你。」
龍浩天嗤笑了兩聲,「呵呵,原來,是你……」
吳建道聽出了他話語背後的含義,面色尷尬卻也無法去迴避。
「對不起,她或許沒有告訴過你,我和她,高中的時候曾同居過。可是,她最終還是愛上了你。」
龍浩天聽後又是一陣驚訝,為什麼,在余詩詩背後,有那麼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原來,他們相處了這麼久,他從不曾去瞭解過她,而她所對他瞞的一切,卻都是為了愛他,為了,不讓他對自己產生誤會,而竭盡所能保持著自己的完美。
可是,他對她,卻那麼的無視!
為什麼,人總要等到失去了才學會珍惜,為什麼,世界上就沒有能讓時間倒轉的機器,如果可以,他一定不會對她如此殘忍!
花澤語一直坐在外面,低垂著頭似乎也在懊悔。他並非要逼她去死,他只想把她逼走。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自己的掌控下發生?
空曠的走廊似乎又傳來了腳步,他抬頭望去,竟見辛雅樂和顧臣雨出現在那邊。
他的面色又是一陣慘白,他想她一定會猜到,這件事和他脫不了關係!
果然,辛雅樂悲傷的雙眼盯得他無法去與她直視,他的心虛在她眼中就是認罪的表現!
「花澤語,我以為我離開你後你會有一點點的改變,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的嫉妒原來那麼可怕!那我和臣雨哥在一起,你是不是也要給他加上莫須有的罪名?」
花澤語黑了臉,視線往她和顧臣雨的身上望去。
辛雅樂突然往後退一步,伸出手挽住顧臣雨的胳膊,在他的面前故作親暱。
「臣雨哥已經向我求婚了,我也答應今後會嫁給他。花澤語,我和你,永遠都不可能了!你還不如,好好的愛我的姐姐,愛你們的孩子吧!」
她的這句話,猶如將他打入地獄!
顧臣雨突然皺起了眉,望著辛雅樂的雙眼是那麼的不可置信。
「如果,你敢對臣雨哥動手,那麼,我的結局,也將和余姐姐一樣!」辛雅樂的話,字字句句都紮在他的心上,是那麼痛,那麼殘忍!
花澤語只覺得自己差點承受不住,「匡啷」一聲,他的世界幾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