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8 冤家,好久不見 文 / 九月
金元寶的名頭果然比任何皇家令牌都還管用,茶館的掌櫃笑瞇瞇地小跑著來到他們面前,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一番客套。ww.vm)
在他身後,跟著一溜煙的小二,人手一個托盤,每個托盤上都有兩盤小點心,精緻漂亮,香氣撲鼻,光是看著就勾人食慾。
夏初一看見的第一眼就瞪得眼睛都直了,眸子之中迸發出異常晶亮的光芒,金光熠熠。
什麼打聽消息之類的事情頓時被她拋諸腦後,一干全部推給了金元寶,而後伸手一揮,招呼旁邊坐著的長歡:「吃!」
風洛伸出筷子替一直在鬧彆扭的鈴鐺夾了一個蝦餃一個生煎包,微揚了下巴,淡淡地也說了聲:「吃。」
鈴鐺卻沒有動作,眼睛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夏初一,愣了下,隨即像是被什麼震驚到了,回過神來拉了拉風洛的袖子:「喂,你看見沒?她的眼睛……好像是金色的!」
「別胡說。」風洛冷眼。
「唉,我沒胡說……」鈴鐺說完再看,對面那雙眸子卻和平常人的沒什麼兩樣了。若硬要說有什麼區別,也就比一般人長得好看一些,長長的睫羽秋水的眸子,仔細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腦袋裡面一冒出這個想法,她就忍不住呸了一聲,看見風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鼓著腮幫子有些不爽地道:「我看錯了不行啊,真是。」
說著拿起手中的筷子去夾蝦餃,同時眸子微微動了一下,袖口中一點黃色粉末揚出,恰恰地落在那蝦餃之上。
她面色無常地夾了起來,一口塞進嘴裡。
旁邊,夏初一將碟子裡面的茶點基本上都給長歡夾了個遍:「小天酥、水晶蝦餃、香酥包……吼,還有珍珠糯米雞!」
長歡本來就長得比較高大,為了就著桌子吃飯,所以不得不躬著身子。而夏初一本身就長得嬌小,這一大一小兩身影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和諧,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金元寶單獨地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大體地打聽一下這滄州城內的概況,其餘一干影子在另一個桌子上瘋搶。
風洛也吃,不過吃得少,邊吃還邊往鈴鐺的碟子裡夾,惹得鈴鐺頻頻地衝他翻白眼:「我不吃這個,說了不吃這個,你聽不懂話啊!」
風洛懶得和她說什麼,倒是惹得她自己把自己給說沒意思了。
本來挺和諧的一頓豐盛午茶,然而總要有些不和諧的因素來干擾一下大家的食慾。
一干眾人正吃得歡呢,就見突然之間,鈴鐺猛地站起身來,雙手一推,將桌子上的茶杯碗盞全部推在地上摔了個乾乾淨淨。
也虧得夏初一,迅速地撈起一盤蟹黃包,否則全給那姑娘糟蹋了。
正想發怒呢,抬頭一看,就見鈴鐺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雙眼充血,一臉的鐵青顏色,竟在一瞬間變得人不人鬼不像鬼。
夏初一乍一見,頓時沖風洛怒了:「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風洛也在那裡被驚著了,顯然也沒料到鈴鐺對他們沒下成手,居然會狠下心來對自己下手。
「我的失誤。」他說了一句,就要伸手去拉鈴鐺,卻被她一下子揮開了。
「別碰我!你們,哈哈哈,跟我鬥……」她臉上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伸手一指在場眾人,那表情看起來瘋狂得緊。
夏初一見此立馬感覺要遭:「快抓住她!」
然而鈴鐺就坐在窗邊,伸手一推就對著外面的大街,眾人拉她回來的時候,什麼都已經晚了。
她嘴角流著黑色的鮮血,衝著街上的護衛隊大喊大叫道:「殺人啦,謀財害命啦!快來人啊,救命啦……」
風洛伸手提擰著她的衣襟,將她一把給拉了回來,影子立馬動作迅速地將窗子關上。
樓下巡邏的士兵歪著頭看著茶樓之上,扎耳撓腮地問旁邊的領隊道:「這個……管不管啊?」
那領隊出腳衝著他就是一踢:「都鬧出人命了,你說管不管?一隊跟我去包圍茶樓,你帶幾個人去城主府報告將軍!」
「是!」
包廂之中,夏初一面色鐵青地看著鈴鐺,五指緊握成拳,指尖都將手心給掐紫了,她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理由縱使有千千萬萬個,可是她想不通,怎麼想也想不通,看著癱坐在她面前口吐白沫的鈴鐺,她緊皺著眉頭開口道:「老實說,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咳咳……」鈴鐺笑著咳嗽了一下,額上豆大冷汗垂落到衣襟之中,「老實說……就老實說,我看你……看你不順眼,不行啊?」
「呃……」夏初一這會兒真想拿出兩把刀來,將這姑娘的腦袋劃開來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構造。
旁邊影一摸著下巴道:「難道這就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一干影子齊齊點頭。
金元寶瞪了他們一眼,就聽影三跑過來衝他道:「官兵將茶樓包圍起來了。」
他一聽,眸色微斂,伸手將茶樓掌櫃的給招了過來:「你和影子們先下樓去和他們周旋一下,等到林將軍來了,就請他上來說話。」
掌櫃的和影子們立馬得令出去,包廂裡面只留了影一影二影三在旁邊,以備不時之需。
風洛見夏初一和鈴鐺又槓上了,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竟也難得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來:「初一,先救人。」
夏初一雖然生氣,可是也沒到要人命的地步。聽到風洛那麼說,頓時氣呼呼地道:「她有本事弄出毒藥,還沒本事弄出解藥?」
「哈哈……」鈴鐺聞言,頓時大笑起來,「我有解藥,那又怎麼樣……咳咳,我偏不吃,我就是要讓大家看看……看看你如何草菅人命的……」
風洛眉頭緊皺,朝著她伸出了手:「解藥。」
她將頭一偏:「沒有!」
金元寶開口道:「影子裡面也有女影子,要不要叫來搜她的身?」
「你們敢!」鈴鐺一聽頓時急了,想要站起身子來卻渾身沒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要風洛扶她,眼神怨毒地環視了四週一眼:「你們敢,你們誰敢碰我的身子,我就……我就咬舌自盡!」
「那就讓她死好了。」夏初氣不過,伸手一拍椅子扶手,一句氣話脫口而出。
而與此同時,包廂的門「匡當」一聲,被人給直接踹開了。
「要讓誰死?」
一句淡漠威嚴的話從門外緩緩傳來,只聽一片叮叮匡匡的盔甲摩擦聲,一大批官兵湧入,將整個包廂圍了個水洩不通。
茶館掌櫃的在一旁擦著冷汗,小聲地沖金元寶道:「林將軍不給小人說話的機會……」
金元寶瞭然,揮手讓他出去。
掌櫃如獲大赦,趕緊地退下了。
包廂裡面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緊張萬分。
夏初一背對著門口而坐,林晟欽入門的第一眼,只覺得看著那背影分外熟悉,卻也沒想太多,目光徑直地落在了癱在地上的鈴鐺身上。
上前一步,他將鈴鐺扶了起來,伸手一探神識,頓時一驚:「劇毒!」
鈴鐺昨日聽葛老爺子談起過這林將軍,只聽說人送外號林鐵面,想來應該是鐵面無私的那種人。
她不知道林晟欽和夏初一之間的瓜葛,鬧那麼大動靜不過是為了等他到來。這會兒有了靠山,她也不怕誰了,拉住他的手,虛弱著聲音道:「她……她要毒死我……她……抓她……快抓她……」
林晟欽順著鈴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正是他剛剛看到的那個背影的正主。
這回是從正面看,入目的便是那清秀的小臉,精緻的眉眼。
一雙柳眉眉飛入鬢,那眉下的一雙澈眼,就好像是收斂了萬千鋒芒的利刃,堪堪間只覺得有一種明亮的光,乍然驟現。
那唇角微勾,眸中含笑,似乎就那麼盯著他看了許久了。
他只覺得自己心裡像是被一記重錘錘下,好像有什麼壓抑良久的東西一瞬間破土而出,片刻之間便長成了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
「你……」訥訥地張口,竟然沒能夠喚出她的名字。
夏初一彎著兩彎明亮的眸子,起身走到他面前來,目光直直地與他對視:「好久不見,林大少爺,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我?」
林晟欽也算是經歷了一年鐵血軍旅的訓練,可是看到夏初一那毫不避諱的目光之時,他卻還是不自覺地往後面退後了一小步。
「夏小姐,好久不見。」
一個「少爺」過去,一個「小姐」過來,兩個人時隔一年相逢,竟是無比的客套和陌生。
夏初一仔細想了想,也對,當初她也沒和他多熟啊,就是扒過他衣服而已,說起來應該是冤家更妥當吧。
她歪著頭打量了他一下,原來一年的時間也可以把人改變許多的啊。
他一身藏青色的錦衣,看起來倒是沒那些士兵穿著盔甲的樣子魁梧。但是臉上曬得有些黑了,一張本來就挺俊俏的臉,這會兒越發地像是刀削過似的,線條立體而俊朗。
唔,還變得有些……成熟了。
原來鄴城那個自信得有些自負的林大少爺,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啊。
她「哧哧」地笑出了聲,將雙手衝著他伸了出去,開玩笑似的道:「我要毒死她,你把我抓去關起來吧。」
林晟欽目色一凜,面色嚴肅地道:「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
一旁鈴鐺本來都露出一絲得意神色了,這會兒一聽,頓時火了:「還不夠清楚嗎?她都承認了,她要毒死我!你們……你們不管小老百姓的死活……你們這群狗官……」
她本來這會兒中了毒身子就弱,說兩句就要咳嗽一聲,聽得在場眾人全部都皺起了眉頭,齊齊地看向了夏初一。
夏初一歎了口氣,伸手按了按林晟欽的肩膀,示意一會兒給他說。
而她則端了杯茶水徑直地走到了鈴鐺面前,抓住她的手在茶水裡面一攪,直接捏著她的下巴給強餵了下去。
鈴鐺見此立馬就要將和了藥的茶水給吐出來,夏初一頓時笑了:「你把解藥藏在指甲蓋裡不就是不想死嗎?你要是將這水吐了,你就沒解藥了,而我也不會去花時間救一個費盡心思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人。你就儘管去死好了,我會十分瀟灑的活下去的,一定不勞您在九泉之下掛心。」
「你想得美!」鈴鐺一聽怒瞪著夏初一,可是嘴裡卻沒再往外吐過藥茶了。
林晟欽也是聰明人,從夏初一的幾句話之中立馬將始末猜了個大概。這會兒看著屋子裡面奇奇怪怪的一行人,頓時忍不住皺了下眉。
揮手讓將士們全部退下,他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茶樓的夥計們動作迅速地修好了那道被踹開的門,替他們重新上了新茶和點心之後,又將門給關上了。
風洛這回將吃了解藥的鈴鐺看得死死的,再不讓她鬧事。
而林晟欽也抬眸看向夏初一,直截了當地就開口道:「滄州城最近不太平,你們如果是路過的話,不要在這裡久留,明日一早趕緊離開吧。」
夏初一朝著他笑了笑:「林將軍,這時候到這滄州城來的不都是可疑分子麼,你就這麼放我們離開了啊?」
林晟欽被夏初一堵得有些氣喘不過,心想這丫頭一年不見,嘴皮子比以前更不饒人了。
現在是全城戒嚴時期,就算他們沒問題,按照慣例,也得先抓去審問一下才能夠放人。
他剛剛就動了一點點歪念,想要叫她趕緊離開,她卻一語直接給點破了……
面上的冷峻神色鬆動了一些,顯得有些尷尬。
夏初一卻看得暗道有趣,把玩著手中的一盞茗茶,問道:「你在滄州沒接到聖旨嗎?皇帝……要派御史下來調查此事。」
中間頓了一下,她才強行地將那「皇帝老兒」的後兩個字給省略下去。這叫外人聽到,那可就是大不敬啊,要殺頭的。
林晟欽點了點頭:「這我知道,不過來宣旨的人說他也不知道皇上派誰來,只讓我聽令於手握九龍令牌之人的命令便是。」
夏初一一聽,頓時心裡一喜,默默地將懷中的九龍黃金令給握緊。
就聽林晟欽冷哼一聲,繼續道:「不過那御史到現在都沒來,想必是怕了這裡的情況,不敢來了吧?」
影子們聽著這話,憋笑憋得很難受。
金元寶笑了笑,目光望向夏初一,就見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一隻手伸在懷裡,像是想要將什麼拿出來,卻又在遲疑的樣子。
林晟欽看她突然變了的臉色,連忙地端了杯茶水給她:「你這是怎麼了?」
夏初一將九龍令很沒氣勢地扔在了桌上,眼睛歪在一邊,撇著嘴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御史。」
林晟欽端茶的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