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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 天涯望月 文 / 九月

    夏初一這會兒見三人都將信將疑的沒有開口,便直接伸手戳了戳十五那軟軟的身體,輕輕地沖它道:「嘿,臭老鼠,該你露一手的時候到了。」

    十五雖然平日裡臭屁哄哄的,看起來該是愛出風頭的那種。可是若是認真追究起來,它才是最不願意開口的。

    一句天意捉弄多少人,改變多少人,它們這一族的存在本來就逆天,所以無關緊要的事情,它從來不會廢心思去多想。

    然而這會兒大家的目光全部都彙集在了它的身上,有些事情它就是想躲也躲不了。

    「你,過來。」十五軟綿綿地趴在桌上不願意起來,只伸出小爪子衝著秦曜軒勾了勾,讓他俯身過來將就他。

    小傢伙的排場,不是一般的大。

    秦曜軒只覺得有趣,倒是沒什麼不悅。相反嘴角還噙著笑意,低下頭湊到了十五的面前:「那就請十五指點一下了。」

    十五趴在他的耳邊輕聲耳語兩句,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竟引得秦曜軒臉上的表情一滯,而後是疑惑、震驚、不解,片刻之後又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他直起身子,忍不住歎道:「真乃神鼠也。」

    說話間抬頭瞥了一眼那一直笑瞇瞇望向他的瀧越,有些朦朦朧朧的東西好像霧裡看花,又好像他能夠看清楚了一些。

    金元寶聽著秦曜軒的話也躍躍欲試,整個人湊到十五面前,笑吟吟地道:「十五,你能猜到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嗎?」

    十五遲疑了一下,而後也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細碎地說到了兩句。

    話畢,只見那雙一直以來波光瀲灩晶亮盈盈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來,莫名地給人一種悵然若失的悲涼感。

    少頃,他伸手摸了摸十五的小腦袋,輕輕地道:「我信你,但我不信命。」

    夏初一這會兒聽得心肝直癢癢,想要知道十五到底神秘兮兮地跟他們說了些什麼,偏偏連隻言片語都聽不到分毫。

    一般來說,練功練到她這種高度的時候,十步之內羽毛落地的聲音她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可是也不知道十五說話的時候用了什麼歪招,竟是一個字音都沒有往外露,就好像是專門為了防止她湊熱鬧似的。

    接下來是風洛,他也朝著十五靠了過去,渾身氣息森寒不改。

    不過他也是不同於秦曜軒和金元寶的,別人至少廢話也會說兩句,他直接連開口都懶得,就那麼盯著十五,好像讓它猜他在想什麼一樣。

    十五顯然沒有把這當成一道難題,跟風洛耳語兩句,就見那原本默然冷邪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而後是大片大片的空洞和茫然。

    他好像有什麼想不通似的,一抬頭看了夏初一一眼,卻又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渾身的冰寒一下子收斂起來,像個聽話的孩子。

    夏初一從不想十五居然還有這麼厲害的本事,十五卻想鄙視瀧越收服一些小娃娃都還需要它出手。

    瀧越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嘴角噙著的如同千年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彷彿在說,能夠讓你出手的,本君何必多此一舉?

    氣得十五渾身的肥肉顫抖,一層一層的白毛像波浪式的震盪,就好像是一個婀娜的女子在跳**的草裙舞。

    夏初一見此也樂了,伸手從糖盒子裡摸了一顆糖塞進它的嘴裡,用眼神和它交流道:「別跟一個腦袋不正常的人計較嘛。」

    腦袋不正常的?

    十五對這個形容相當地滿意,含著糖凶狠地瞪了夏初一一眼,直瞪得她又拿了一顆糖給它,它才心滿意足地趴著繼續睡覺。

    丫的,這回誰再攪了它清夢,它非把他祖宗八代的糗事全部爆出來不可。

    瀧越見時機差不多了,面前三人那掩藏不住的異樣表情已經表明了一切,他毫無壓力地再問了一遍剛才的那個問題:「和本君做個交易,怎樣?」

    「成交。」風洛本來就沒什麼異議。

    他要的無非是一個結果,而那個結果恰好面前這個男人能夠給他。

    「嗯,貌似還挺划算。」金元寶支著頷想了想,也點頭答應了。

    不過他就算是不想答應都不行,麟州千起運河之上的事情他無意參與,可是被面前這男人一設計,夏初一來求他,他派人過去,就代表著他未來的後路,已經被他自己一條一條地堵死了。

    不過堵死了也好,給自己的選擇太多了,就容易挑花眼,也容易看走眼。這回選定的「貨」,就是金家能不能從商賈土豪完全進階為氏族大家的關鍵了。

    秦曜軒顯然是猶豫最久的,雖然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在剛剛被十五證實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信面前的男人。

    畢竟,他實在沒理由幫自己。

    像是看出了秦曜軒的忌憚,瀧越垂眸淡淡一笑,並沒有勾魂攝魄的眼波流轉,平淡的模樣給人以另一種驚艷的視覺享受。

    「你看了這個就明白了。」他掏出一個巴掌長三指寬的白玉盒子來,推到了秦曜軒的面前,「本君想要的東西,秦夫人給了一半。」

    白玉溫潤,色澤光亮。用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的盒子,更是一絲瑕疵全無,散發著一種屬於歷史的古老氣息,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

    金元寶瞇著眼初步一估:這玩意兒不值個幾十萬也值個十幾萬金子吧,難道秦夫人拿錢收買秦大公子,讓他助自己的三弟登上高位?

    不過抬頭望向秦曜軒,卻見他臉色在那剎那間明顯變了幾變,顯然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的。

    「天涯望月圖。聽說望月夫人走的時候便將這東西毀掉了,沒想到兜兜轉轉會落到你的手裡。」秦曜軒笑了笑,恢復常態,「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也算是吧。」

    只不過不是「落到」他手裡,而是「回到」他手裡。

    瀧越也笑,只是兩笑比較,一個若是那枝頭臘梅,一個便是那正盛放的曇花,雖各有千秋,但是還是能夠一眼看出優劣。

    說道天涯望月圖,金元寶也頓時來了興趣,只覺得這潭渾水越來越好玩了,頓時興致勃勃地想聽下文。

    結果一撇頭見夏初一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他頓時無奈地笑了笑,開口道:「這天涯望月圖其實就是望月夫人為自己夫君秦天涯作的一幅畫。聽說畫裡面有宇宙乾坤,得畫者得天下,當時還引起了一場民不聊生的浩劫呢。」

    「額,一幅畫引發的血案……」夏初一這會兒在想那望月夫人挺牛叉啊,給自己丈夫畫一幅畫也能夠畫出一個天下蒼生來。

    金元寶頓時哈哈一笑:「現在想來傳言倒是極為荒謬的,但是在當時那些人卻深信不疑的。因為望月夫人,她不是人。」

    「啊?不是人?那是什麼?」夏初一頓時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支著頷雙眼冒著金光地望著元寶,「是狐狸精轉世?天仙下凡?還是……」

    跟她一樣,來自異世?

    金元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降低了聲音道:「聽說她啊,來無影去無蹤,長相極為妖媚。出現的時候不過才十幾歲,就一人獨挑了當時的無極洲十大高手,一個人就掀起了整個無極洲的腥風血雨。你說她若是人,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哇,好厲害!」十幾歲便掀起了偌大一個無極洲的腥風血雨,這是要多大的能耐啊。

    夏初一一向喜歡強者,尤其是女的,她更是敬佩萬分,聽見這個望月夫人的英勇事跡之後,她心裡也生出一絲心潮澎湃的感覺來了。

    瀧越卻在這時候冷笑了一下,那碧眸之中眼神極冷:「不過是個叛徒罷了。」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夏初一幻聽了,她抬頭看著風洛他們三人,見他們一點反應也沒有。

    再回頭去看瀧越,這丫哪裡有剛才的一分冷冽,這會兒正涎著臉蹭過來,用那溺死人的溫柔衝她道:「小東西若是想做什麼,定不會比她遜色多少。不,可能還會更強哦。」

    「呵……」夏初一直接伸手將他給推開了。

    開什麼玩笑,她哪裡有那能耐?

    卻不知這玩笑似的話,在不久的將來,就那麼一語成讖。

    她不理瀧越,衝著金元寶繼續招手:「你繼續說,後來呢?」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出一個消息,說望月夫人能窺天機,知天命。當時幾國紛亂,誰都想得到她。而她卻出乎意料地嫁給了其中一國的一個小將軍,並且很快地懷了孕。」這回倒不是金元寶開口,而是秦曜軒說的了。

    他見夏初一在看她,頓時覺得那全神貫注的模樣著實好笑,繼續道:「那小將軍,便是秦家的第一人家主,秦天涯。」

    「那望月夫人後來怎麼樣了呢?」夏初一連忙問道。

    秦曜軒搖了搖頭:「傳聞倒是許多,但是大多都是世人杜撰的。事實上當年望月夫人生下孩子以後便消失了,與她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副《天涯望月圖》,聽說是被她給毀掉了。但是當時那些君王可不信,四處派人尋找望月夫人和這幅圖,鬧得整個無極洲有好一段時間不得消停。」

    「望月夫人不會毀掉這幅畫的,因為沒有人會親手毀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夏初一伸手摩挲了一下那白玉盒,只覺得那盒子冰涼沁人,帶著一股莫名的心涼,「那望月夫人,估計生完孩子過不久就死了吧。」

    「啊?」金元寶頓時目瞪口呆。

    「額?」風洛微微挑眉。

    「嗯。」秦曜軒點了點頭,「那麼強悍的女子,沒有理由放棄自己深愛的丈夫和年幼的兒子。唯一放手的可能,就是她死了。」

    說到這裡,不由得抬頭望瀧越。他正笑瞇瞇地盯著夏初一猛瞧,就好像是整顆心都在她身上似的,很是誇張地拍手道:「小東西好聰明。」

    可是仔細看去,就會透過那明明滅滅的幻象,看到那張毫無表情無論他怎麼看也看不透的臉。

    「那這《天涯望月圖》,秦大少爺是怎麼找到的?莫不是……」

    金元寶說的時候好像想到了什麼,然後猛地一拍腦瓜子,心裡直罵自己怎麼變傻了。

    麟州是秦家的老巢,想要找這東西,不去那裡去哪裡?

    秦曜軒當初就有些疑惑,之前他這大哥才剛剛恢復神智,娘親就要將秦家的祖業交給他來打理。他原本心裡還想不通,這會兒卻是什麼都連接在一起了。

    夏初一盯著那白玉盒子看了一會兒,突地抬頭道:「為什麼你們不打開看一下就知道裡面是《天涯望月圖》了呢,萬一不是呢?」

    金元寶和秦曜軒同時笑了,弄得夏初一有些不爽地回瞪他們兩個。

    瀧越在旁輕揮衣袖,將那白玉盒子捧起來給夏初一細看:「你自己看一下這白玉盒子的側面」

    這側面的異常夏初一剛剛就摸到了,在光滑圓潤的白玉盒子的一個側面有一些不規則的凹凸紋,仔細看又看不出什麼來,倒好像是楔子似的。

    「這就是楔子,」像是看出了夏初一所想,瀧越替她說了出來,「這白玉盒子是用整塊白玉製作而成的,而這塊白玉不止製作了一個白玉盒子,而是兩個。」

    金元寶指著那些凹凸的紋路,接過去繼續道:「這些紋路便是兩個白玉盒子的分割面,一次切割,連打磨都沒有。製作這盒子的人手藝極為精巧,必須得兩個盒子合在一起,這盒子才能夠打開,強行的話,裡面的東西就會立即毀去。」

    「畫不都是一整幅的麼?怎麼還會分開用兩個盒子來裝的道理?」

    夏初一微微瞇起眼睛,心裡已經有了些計較。

    莫不是這畫還落在什麼人手裡過?

    金元寶倒是從一本孤本典籍上看到了一個傳聞,只是不知道真假,現在看來,多半是真的了。

    「我聽說賊祖宗木不離曾經找到了這幅圖,不過好像沒有參破玄機,一氣之下便將畫分成兩份,弄了這白玉陰陽盒裝著,有意捉弄後人。」

    「……」夏初一無語望蒼天。

    她曾經說過什麼來著,有能耐點的都是怪人,大怪人。

    暗暗地罵了一遍那賊祖宗木不離以後,夏初一抬頭一掃,就見眾人這會兒又不說話了,頓覺得心裡發悶。

    金元寶是商人,他想要「奇貨可居」,大約沒有什麼比扶持一個皇帝的利益更大了吧。那恩澤惠及子孫,是一項很划算的長久買賣。

    所以,他現在已經可以毫無疑問地劃到秦曜軒那黨去了。

    而秦曜軒生性多疑,之前為了試探她和瀧越是什麼關係,弄得她到現在都還在被三五公主惦記著,著實冤枉得很。

    風洛執著的東西與這兩人不一樣,自然可以忽略不計。

    見他們都沒說話,夏初一歎了口氣,輕輕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忌憚傳聞,不知道那天涯望月圖裡是否真的藏有乾坤。但是我敢肯定的是,他一定不一會稀罕這個江山的。」

    伸手指著瀧越,夏初一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篤定那麼相信,明明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瀧越微微瞇了瞇眼,眼中閃爍的光芒帶著一絲喜悅,亮得驚人。

    對於他的目的,他並沒有想解釋多少。

    有時候知道得越多離死亡就越近,就像是十五,它永遠都在吃都在睡,是因為它知道,每多知道一件事情,它離閻王殿就進了一分。

    天機神鼠的祖訓有雲,知必知,不必知。

    其實人不一定要活得十分精明,什麼都要弄清楚。世間難能可貴的,反倒是難得糊塗。

    可是不可否認的,對於夏初一這幾句辯解,他十分十分的受用。

    「小東西果然是最懂我的,若拿天下和小東西比,我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小東西的。」說著那性感的薄唇一嘟,那樣妖魅的人兒,竟朝著夏初一的肩膀上靠了過來,讓她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曜軒聽著這話不由得苦笑一聲,心裡晦澀難明。

    果然,他是在警告自己,要江山就不能要美人了嗎?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要利益不衝突,任何人都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商量著一切。

    瀧越會幫助秦曜軒成皇,自然也就幫金元寶實現了他的抱負理想。至於風洛,只要辦完事情,即便沒找到浮生若夢,有十五在,想要知道他的從前,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作為交換條件,瀧越的要求是,他要另一半《天涯望月圖》。

    「這圖一半留在了秦家,一半被木不離帶走了。他專門建造了一個地下府邸來囤積他的贓物,這圖也在其中。」

    他知道這東西在哪兒,只是取出來有難度罷了。

    他現在這把散骨頭,可經不起當年那種折騰了。

    「地下府邸?」夏初一明顯地很是興奮,「是不是那種活著當民居,死了當墳墓的地方啊?我們上哪兒去找?」

    「你們不用太刻意去找,靈師試煉大賽一過,你們都是要去的。」

    瀧越話音一落就引來了幾人那驚異的目光,好半天他們才反應過來,竟同時開口道:「那個地方在蓬桑島!」

    靈師試煉大賽以後前一百名都能夠得到去蓬桑島歷練的機會,那裡靈草眾多靈獸妖獸也不少,是極佳的練習實戰場所。

    實在沒想到,賊祖宗木不離的老巢,居然會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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