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8章 阿蘭 文 / 步月登雲
「我才不讓你去呢！」老爺子一撇嘴，倔脾氣上來了誰也攔不住。
「爸，我剛剛都把公司的大客戶給推了，您還要我怎麼樣，別生氣了行嗎！」李建輝一臉犯難的說道，看來這位華夏的商業天王，貌似真的很不會處理家人之間的感情啊。
老爺子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這臭小子出門每次都坐洋車，我坐不習慣！還是要小張推我去吧！」
李建輝只好搖了搖頭，苦笑道：「爸！您別再擠兌我了，好了，我陪您步行去，您想去哪就去哪！」
老爺子終於露出了笑容，老邁的雙眼看向天花板，嘴角的笑意愈濃：「我想……去看看她。」
「……」
墓地。
綠草叢生，白色的墓碑如同森林般豎立，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來到了這裡都會心靈安寧。偶爾幾隻家雀飛過，也會有些生意盎然的味道。
但卻沒人能在這裡露出笑容。
張墨走在墓碑林之中，心情嚴肅莊重，李建輝推著老爺子從草地走來，眼中也不禁閃爍出幾抹淚光。
「阿蘭，我來了。生日快樂。」老爺子和李建輝突然停在了一個墓碑前，老爺子深情的說道，那老邁的雙眼之中，流淌出大滴的淚水。
張墨站在旁邊，靜靜的站著，點燃一支香煙，沉默、久久不語。在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並不是死亡，而是生離死別！最最相愛的兩個人，最最親的兩個人，天涯相隔很痛苦，而又有幾人知道人鬼殊途的淚水呢。何況，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這種玩意還另當別論。
李建輝聽著老爺子這麼說，便立刻走到老爺子的前面，雙膝著地，對著墓碑狠狠的磕了下去。張墨點了點頭，看來李建輝再怎麼樣，還是很孝順父母的，聽說這小子以前也是個混子，因為不服氣正天被家裡的老爺子說教，所以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在外打拼十幾年，才有了一些家業，然後再依靠老爺子的關係一步步的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不過，雖然李建輝以前是個混子，但是時間卻是最好的老師，他會用最殘酷，最直觀的方式告訴自己的學生，怎麼做人，如何做人。當然，也不否認有些從小缺愛，長大變態的是時間老師教不好的，所以時間生氣了……到最後他會殺死自己所有的學生，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小張，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老爺子突然說道。
張墨掐斷了手裡的香煙點了點頭。
老爺子露出了笑容說道：「建輝啊。你要不幫著離開也聽我說完吧。」李建輝說道：「爸，我今天一天都不忙！」
老爺子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望向天空，雙眼彷彿穿越了時空一般。
「那是多少年，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仍然記得那是一個美好的日子，我那是還不過是個傻小子。有一天，我們團到了一個莫名的小村子駐紮休息，我剛剛走進村口的時候，剛好是三個月份，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可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個女孩，撐著黑傘，一身青衣，靜靜久久的佇立在雨中。彷彿空谷幽蘭一般的美麗，我知道，緊緊的是那初見的驚鴻一瞥，便已經讓我永遠的陷了下去，這輩子都無法走出來。」
「那女人是？」張墨問道。
「就是我那老婆子了。」老爺子歎了口氣，閉著雙眼說道：「從那時候起，我就很喜歡這個叫做阿蘭的小姑將，她是那個小鄉下的衛生員，為人體貼，細心，長的又漂亮很多人都喜歡她，而我呢，當時是個傻小子，怎麼追小姑娘都不知道，也就負傷最多，去阿蘭那裡的次數也最多，所以一來二去的我和阿蘭就看對了煙……」說道這裡老爺子老臉一紅，彷彿還依稀記得當年的驚心動魄般。可隨即又歎了口氣，昔日動人美人，如今只是一紅粉骷髏了麼。
「我們團長人很好，很喜歡我，覺得我是個好戰士，但是卻更把我當個好兄弟，他看的出來我和阿蘭之間的感情，但是要是我和部隊走南闖北，那麼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再見阿蘭的機會了。所以，團長勸我老老實實的在那個小村子裡做個莊稼漢，和阿蘭結婚生子。我一開始沒答應，可是後來，我在阿蘭柔軟的目光中，屈服了。自從那天起，村裡的人都知道阿蘭變成了我的女人，而我再也不是一個扛槍拿炮的戰士，而是一個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加民兵。我本來以為我就是這樣幸福的和阿蘭生活下去，可是好景不長，敵人不知道怎麼發現的這麼一個偏僻的小村子，為了保護村民，我和幾個民兵一起衝在最前面，竟中了敵人的詭計。那次……是阿蘭，含著淚，一步一步的把我從死人堆裡面背出來的，我真的很難想像一個平時一隻雞都不敢殺的女人，在那島國小鬼子來侵犯的時候，怎麼就敢衝到埋葬了無數屍骨的土嚎上把我給背回來。之後，村民們和我掏了，小鬼子再小村子裡面掃蕩了幾天，把值錢的，能吃的，能用的，全部收刮了之後，還放火點燃了屋子，村民們和我回來的時候一無所有。」說著，老爺子彷彿十分憤怒一般，雙拳緊握，怒目橫眉。
張墨走到了老爺子的身邊，為老爺子按摩了一下，讓老爺子不要這麼激動。
老爺子深呼吸一口說道：「自從那場事情之後，我就離開了阿蘭。是的，我第一次對阿蘭說，再見！因為我突然醒悟了，真正的愛阿蘭，真正的要保護村民們，根本不是把小鬼子趕出村外就這麼簡單了！而是要把他們從我們國家的疆土上徹徹底底的的趕出去！！！這樣，我才盡到了一個華夏男兒的匹夫之責啊！！！接著，又是解放戰爭，又是內戰！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老子身邊的戰友換了一批又一批！！！我看著他們！我看著我的好兄弟一個一個的倒下！但是我沒有倒下！團長總是會半開玩笑的說，老李啊，你怎麼就這麼命大呢？這麼多年了，吃了這麼多苦，值得嗎？我都會笑著說，團長，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要做，我要回去一個地方！在回去，見到某個人之前，我絕不能倒下！我不記得，自己到底死裡逃生了多少回。不記得，自己身上有多少刀疤彈痕，致命般的傷口，但是我卻依然記得某個人，某個可能依然在小山腳下，為我每日每夜守護，祈福的女人。」
「後來。終於，戰爭結束了，我們國家贏來了和平年代，我終於可以坐著小洋車，來到那個當年的小山谷，小山村。然後，我哭了。是的，身為一個男人，身為一個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敵人鮮血與亡靈的鐵血戰士，我哭了！因為，那村口前青色的身影，真的……是太美了！」
張墨不禁被這個故事深深的震撼了心靈，樸實，真實。沒有華麗辭藻所渲染的浪漫，只有真實的情感流露。李建輝跪在原地久久不語，老爺子靜靜的看著，亡妻的墓碑。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一支不知道從哪撿的，已經有些枯萎，但卻依然嬌艷動人的美觀，神色柔和，語調顫抖著說道：「阿蘭，我以前從沒給你過過生日，沒送過你什麼東西，總說那是資本主義的玩意，但是現在，阿蘭……生日快樂！！！」
說著，老爺子閉上了雙眼，輕吻了一下手中的玫瑰。將它撒在墓碑之上，莊嚴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