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閉門思過 文 / 亂步非魚
夜無邊際。
柳皇后看見殷懷卿伏在桌子上睡著了,便擦了擦還沒怎麼幹的淚水,過去將殷懷卿抱到床上去。
雖然殷晟的死亡太過意外,一度讓柳皇后懷疑這一切只是個陰謀,可她還是忍不住傷心。
安置好殷懷卿之後,鈴兒遞了張帕子上去,安慰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
柳皇后抬頭看了看她,未語淚先流。
「我也知道,陛下是個好皇帝……」鈴兒說道,「可是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還要用心輔佐懷卿,他雖然懂事,但畢竟還小……」
「我明白……」柳皇后嗚咽著點了點頭。
「哎……」鈴兒歎了口氣道,「你也一天未吃未喝了,我去倒杯水給你。」
柳皇后點點頭,鈴兒便先出去了。
她剛走沒多久,柳皇后身後突然有陰影投下,她連忙回頭,看清面前人的臉的時候,下意識的就要驚叫出來,還好那人動作快,摀住了她的嘴巴。
正是殷晟。
「噓……」殷晟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待柳皇后平靜下來之後,才放開她。
「陛下……你……」柳皇后滿臉的不敢相信,問他道,「你果然沒死?」
「你覺得呢?」殷晟含笑看著她。
柳皇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半,說道,「怪不得找不見陛下的屍體,而鏡大人還一口咬定陛下是死了不是失蹤……若是平時的話,就算看見陛下的屍體躺在那兒,只怕鏡大人還要懷疑是不是陛下的呢。」
「想明白就好,」殷晟點頭道,「我可能有一段時間要潛伏與暗處,懷卿雖然見識遠廣,頗有謀略,可畢竟年紀還小,許多事情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你要多提點提點他。」
「臣妾明白,」柳皇后道,「臣妾一定會與風大人、伏大人一同輔佐懷卿的。」
殷晟聽見「伏大人」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
「哪裡的話,」柳皇后笑道,「陛下真是見外了。」
殷晟點了點頭,「自己也要小心。」
柳皇后抬頭與他對視,剛想開玩笑地問他她如今身為一個「太后娘娘」要小心什麼,不過看殷晟的眼神卻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便沒有問出來。
殷晟沒再多說什麼,看了看殷懷卿,便跟柳皇后告了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了。柳皇后一直目送著他遠去,直到鈴兒端著茶水過來,叫了她倆聲,她才回過頭來,張口便是道,「啊?」
鈴兒無奈道,「陛下走了,你也不用這樣吧,好像是把魂兒也丟了似的。」
柳皇后就想將殷晟沒死的事情告訴鈴兒,可是又想起他最後的那句話……小心什麼呢?還有,他為什麼要裝死呢?
既然他沒有交代,還是不去想了吧。
而對於殷晟而言,就算查到伏完真的對自己不忠,也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把他除去。且不提他們之前的情分,就算殷晟狠下心對付他,一個家大業大,早已結了一幫自己黨派的老臣,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連根拔起的。
朝廷的事情太複雜,他得好好規劃。
要是……要是懷卿能再聰明一點,能與他心意相通,那也方便多了。
……
搖曳的燭火將關在籠子裡的飛電的影子拉的老長,現出狐型的身影投射在牆上,有些淒迷的瑰麗。
籠子被吊在半空中,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潭。
抓飛電過來的罪魁禍首端著茶盞,身形依然只是一團霧氣,悠然地看著飛電將鐵籠弄的叮鈴作響。
「說了多少次了,」那東西,即是之前的黑影,開口道,「在我的地盤,你是無法使用任何法力的,所以你休想從這籠子裡逃出來。」
飛電知道這話並不是嚇唬他,他是真的無法使用任何法力了。
「你究竟是誰?」飛電冷冷地看著他,開口問道。
「天命執行者而已,」黑影回答,「既然偃月和風顏夕,都可以作弊,我便提前過來執行天命了。」
「什麼意思?」飛電皺了皺眉頭,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麼……」黑影突然躥到籠子裡面,纏繞著飛電,「風顏夕不是早說過你和殷晟相同星宿,只可以活一個麼。所以我決定,讓你死嘍。」
「為什麼讓我死?」飛電挑挑眉,如此問道。
「哦?」黑影語氣似乎有些驚訝,但那張連五官都沒有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難不成你想讓殷晟死?」
「……」飛電並沒有說什麼。
「哈哈,你不是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嗎,十年前還為了他將自己的一身靈力都搭上了,」黑影笑道,「怎麼,如今是厭煩他了,想讓他死,你活著?」
飛電只是直直地看著這團黑影,並沒有說什麼。
「好,我現在便去把殷晟抓回來,然後放了你。」黑影說著,便真的向外面飛去。
飛電立馬喊道,「慢著……你別……」
那黑影便立馬聽了下來,若是可以看見他的臉的話,此時一定是似笑非笑看著他的表情。
飛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殺了我?」
「雷刑。」黑影似乎並不打算瞞著他,便回答道,「不過此時時候未到,在等等,等著殷晟過來,看著你為他死。」
雷刑?一般來說,彙集天地之精氣的刑罰,就算是神仙和妖精都無法做出任何抵抗,那麼親眼看著他死去的殷晟又能做什麼呢?還有,面前這團霧氣究竟是什麼,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時候未到啊,時候未到。」黑氣笑著,身形漸漸隱蔽起來,直到完全消失在飛電面前。
飛電望著他消散的方向,無法控制地想起之前風顏夕說的話……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命數。
……
之後的一天,殷懷卿便上位了。小小的身體坐在龍椅之上,倒讓一些老臣想起了同樣也是少年皇帝的殷晟。
雖然他行事乖張,做事看似武斷,卻不得不承認他出手如雷電,毫不心慈手軟,的確是一位好皇帝。
而此時的殷懷卿呢?
他認認真真地聽著底下的大臣們說話,時而皺起眉頭,時而低頭沉思,每做一個決定之前,都要問問風凌諳和伏完的意見。
好像他並不知道伏完私底下已經多次暗示,殷懷卿年幼,不適合做皇帝,而要讓陳倉王繼位了。
「陛下,」開口說話的是九卿中郎將,他道,「因為不久之前的浩劫,先帝在世時,曾經撥款給夷洲,但是那裡傷亡嚴重,而且人口又稀少,陛下看是不是……」
這人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他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他的意思了,便沒有再說下去。
「是不是什麼?」殷懷卿神情認真的問道,「呂大人想說什麼說便是,不必猶豫。」
「陛下,」伏完此時倒是代他開口了,說道,「呂大人的意思是,放棄夷洲吧。夷洲地貌荒蕪,人員稀少,實在不必……」
「呂大人,」殷懷卿打斷伏完的話,對那邊的呂大人道,「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呂大人拜了一拜,道,「正是。」
「那麼伏大人也是這麼想的?」殷懷卿問道。
伏完思索片刻,答道,「未嘗不可。」
殷懷卿撓了撓腦袋,向風凌諳那邊看去,卻見風凌諳皺了皺眉,他思索片刻,便道,「夷洲雖然偏遠而且貧窮,但畢竟是我黎國的疆土。夷洲的百姓也是我黎國的子民,哪有放棄的道理。若如你所說,你們這些老弱之輩,是不是也找個地方埋了,免得浪費我黎國的糧食和錢財。」
此話一說,滿殿都靜了下來。殷懷卿的仁德之名是早就婦孺皆知的,大家都記得他之前隻言片語以仁義感動刺客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不贊同他們的話也不會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這倒有點像當時殷晟的語氣了。
「呂大人覺得我……寡人說的對不對。」殷懷卿滿臉的認真,好像是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而請教別人一樣。
「陛……陛下……」
「寡人不覺得一個輕易就放棄自己子民的大臣能為這國家再做什麼,所以呂大人,你是不是該回家養老去了。」殷懷卿問道。
「陛下……」這呂大人立馬就跪了下來,也不知道到底說什麼好。
「好了,那麼呂大人就回家去吧。」
殷懷卿一聲令下,殿外的侍衛便進來將這呂大人拖了出去。殿內一片冷寂。
又過了許久,殷懷卿才開口,打破沉寂。
他的聲音儒儒軟軟,沒有當年殷晟的頑劣,平白多了一份沉穩,他道,「伏大人……」
伏完一聽,立即跪了下來,道,「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殷懷卿又陷入深思,他再次看向風凌諳,可風凌諳卻沒有給予他多做提示,他又轉頭,看了看簾子後面的柳皇后,和柳皇后身邊的鏡元穎。
鏡元隱低聲和柳皇后交談什麼,然後柳皇后對殷懷卿點了點頭。
殷懷卿會意,對伏完道,「伏大人身為我朝中重臣,此罪又不至於多嚴重,伏大人也不必過於自責,回去思過幾日便好。」
「謝陛下……」伏完結結實實的磕了一個頭。
殷懷卿轉頭看向柳皇后,只見柳皇后含笑對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