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濡以沫 文 / 亂步非魚
許昌這邊亂成一鍋粥，駐守邊關的陳冠將軍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帶來一個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的消息——並非只有許昌受此浩劫，臨邊的國家都是這樣，甚至有些城池已經全部覆滅，從世上抹殺了。
雖然那裡的百姓很無辜，但這也使得本來那些對黎國虎視眈眈的國家分不出心思對付黎國了。接下來，就看哪個國家先恢復元氣了。
在這點上，殷晟還是有信心的，畢竟黎國七百年的根基在哪兒，不是說滅亡就會滅亡的。
因為金鯉死了，南蠻王和南蠻王妃也回去了，他們現在滿心都是對自己子民的愧疚，因為他們居然在這場浩劫發生之時，沒有陪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同面對。
一切都順利地恢復元氣，除了鏡元隱。
南蠻王妃臨走之前，說鏡元隱無法互化金鯉的內丹，使它在鏡元隱的體內與鏡元隱自己的內丹相沖，所以她只好取出了金鯉的內丹。但是，鏡元隱化妖失敗，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挺過來就可以慢慢恢復，挺不過來就是灰飛煙滅。能不能活下來，只能靠他自己了。
殷晟派人將鏡元隱送回他自己的府邸之後，因為太忙，也只來看過兩三次，每次都交代那個好像瞬間成熟了許多的小皇，「不要過多的打擾他，要相信他可以挺過來的。」
小皇很聽話，在鏡元隱昏迷的三天之內都沒有打擾他，只是一個人默默地看著他。直到第四天，小皇才開口對他說話，聲音已經是極為疲倦的沙啞。
他在他耳邊輕聲耳語，道，「主人，飯菜都涼了。」
自然是沒有人理他的。
小皇嗚咽了一聲，便埋在他身邊嗷嚎大哭，可鏡元隱依然沒有一點反應。
哭了好久，小皇突然停止了哭泣，猛地站起來跑了出去，一點猶豫也沒有便衝向皇宮。
殷晟還在宮外忙活著，小皇自然沒有看見他，可他本來就不是來找他的。
宮裡的侍衛都見過這個「鏡侍衛長的弟弟」，在宮門口看見他便攔住了他，問道，「小弟弟，你來宮裡做什麼？是鏡大人醒來了嗎？」
小皇沒有回答，而是祈求道，「請帶我去見飛電大人！我必須要現在就見到他！」
他的神色真是萬分焦急，侍衛們從他的臉上猜測這事兒是不是跟鏡元隱有關，相互看了看，對小皇道，「我得先去稟告一下飛電大人，你先等等。」
說完，那個侍衛飛速去稟告了飛電，說是鏡元隱家的小弟弟小皇要求見他，飛電聽了立馬讓然帶他進來。
小皇進來後，飛電屏退了所有人，問道，「怎麼了？是鏡醒……」
飛電話還沒問完，便注意到小皇紅腫的眼眶和滿臉的決然，便止住了下面的話沒說。
「求求你……」小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你是妖界最厲害的狐妖，你一定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救救主人的，求求你……求求你……」
飛電被嚇了一跳，看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孩，心裡不免升起一絲罪惡感，連忙過去伸手將他扶起，小皇卻躲開了他的手，口中只是默默念著，「求求你……救救主人吧！」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飛電無奈道，「若鏡元隱是個人，我可以用自己的靈力幫幫他，可鏡元隱是個寶器，本身帶靈力的東西，他的身體無法接受任何外來的靈力，這樣只會加重他身體的負擔……」
這世上除了那個半神之外，從未有任何一個生靈可以很好的互化別人的靈力。那個半神正是風顏夕的夫君楚遙岑，可飛電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第一這種能力不是能傳給別人的，第二，在妖界和神界都臭名昭著的楚遙岑憑什麼要幫鏡元隱？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小皇神色越加哀戚，原本清淨的眸子也因為淚水而渾濁了起來。
本來飛電想直接告訴他，真的沒有辦法，只能靠鏡元隱自己努力了。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看著小皇這張臉，真是不忍心說出任何傷害他的話了。
「我再想想……」
小皇聽見飛電說這四個字，彷彿看見了希望，眼睛立馬又亮了起來，一聲不吭地等著飛電想出主意。
「你先起來，你這樣我沒法想……」飛電說著，伸手將小皇從地上拉了起來。
飛電腦海中飛速旋轉著各種方法，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切實安全可行的，只好搖了搖頭。
小皇見他搖頭，剛提起的心「砰」的一聲又落下，摔的支離破碎。他的身體癱軟一般的又要跪下，飛電連忙扶著他。
真是怕了他了。
「你先別慌，皇宮的藏書閣有世上所有的書，關於寶器妖神什麼的也多得是，我不知道，不見得之前就沒人知道，我們一起過去查查，翻翻書，相信我，會找到的。」
飛電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可心裡並沒有抱一絲希望。畢竟鏡元隱情況特殊……
但這對小皇來說，似乎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跟著飛電來到藏書閣，用此生最認真的態度翻看那些書。
飛電手捧著書，心思卻完全不在書上，他偷偷看著小皇，心裡想著要怎麼才能使這隻小貓妖放下……不過再想想，若是殷晟也陷入如今的地步，指不定自己會不會做出比小皇還激烈的事情來呢。
就這麼一整天又過去了，傍晚的時候飛電對小皇道，「你要不要去吃個晚飯，晚上再過來繼續看？」
小皇眼睛閃著光，似乎沒有聽見飛電在說什麼。
飛電搖了搖頭，獨自走了出去，心裡想著待會兒帶點東西過來給他吃吧。
他剛走沒多會兒，小皇便捧著一本書，眼睛裡都閃著異樣的光芒，不過片刻後又黯淡了下來。
他將那本書緊緊抱在懷裡，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來，四下看了看，沒看見飛電，便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獨自出宮了。
小皇已經找到了救治鏡元隱的方法了，這個方法別說是對鏡元隱，就算對任何一個將死或是已死之人都是絕對有效的。
他甚至沒有懷疑這究竟可不可信，小皇便不顧一切的要試一試了。他現在抓住任何東西都能當成救命稻草……救鏡元隱的稻草。
小皇看了看手中的那本《巫醫》，正巧翻到了那篇「一命換一命」。
在這之前，小皇從未覺得貓在巫術之中是多麼的重要，可他看了好多本與巫術相關的書，裡面多多少少都涉及了貓，比如那種名為「蒸貓」的巫術，便是失者發現某人偷了自己的財物又據不承認，失者就將偷者的生辰八字、姓名寫在紙上，與一隻貓一起放在蒸籠內蒸煮，貓在籠中掙扎慘叫，失者便詛咒偷者也像貓一樣，不得好死。
而這「一命換一命」，需要的也是只心甘情願為死傷著自願獻上生命的貓。
小皇伏在鏡元隱肩頭，像普通的小貓一樣用他軟軟的、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然後依依不捨地坐直身體，一隻手緊緊握著鏡元隱的手，腳下，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火也有夠奇怪的，分明燒的如此旺盛，可鏡元隱床上耷拉下來的床單，進了火裡也完全沒有任何事情。
「主人……」小皇強忍著被焚燒地痛苦，開口對鏡元隱說道，「也不知道這方法究竟有沒有用呢，我簡直是……簡直是……沒辦法了……」
「主人，請醒過來好嗎？」
「主人……」
小皇甚至可以聞見自己皮膚被燒焦的味道了，不多會兒，他握著鏡元隱的手變成了爪子，他也恢復成小貓的形態，在大火中捲縮成一團，奄奄一息地看著鏡元隱。
直到發現鏡元隱的手指似乎動了動，小皇嘴角揚起一絲微笑，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但願……但願……
……
「鏡大人，屬下跑遍了許昌每一個角落，都沒有買到您要的鱸魚，據說是因為上次的浩劫導致傷亡慘重，漁民們沒心思打漁了……」
「那就自己去捕。」
小皇的耳朵顫了顫……他沒聽錯吧？比之前冰冷了許多的聲音……難道是鏡元隱？
「是。」外面的侍衛答應著，便傳來他漸漸離開的腳步聲。
小皇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渾身都疼的完全動不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是自己……不是應該死了才對嘛？
「小傻瓜，飯菜涼了，不知道做新的嗎。」鏡元隱的聲音突然溫柔了起來，小皇甚至能感覺到，他似乎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主人……是醒來了嗎？
「你真的……」鏡元隱輕輕歎了口氣，「真的不應該仗著自己有九條命就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啊，你悄悄你這次，受了多麼嚴重的傷。」
九條命……
對啊，小皇居然把這個都忘記了，自己是有九條命的貓妖啊！為了心愛的主人損失一兩條，又有什麼關係呢！
「該醒來了吧，小皇……」小皇感覺鏡元隱那雙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挲著自己的臉頰，癢酥酥的，有些想笑，可卻沒力氣笑。
「既然你不醒來的話……」鏡元隱猛然收回手，對小皇道，「那我離開許昌替陛下打仗去吧，打個十年半載的，最好死在戰場上。」
小皇似乎聽見了鏡元隱離開的腳步聲，情急之下，他使出全身的力氣睜開眼睛，伸手拉住那個自稱要離開的男人的手，哀求道，「主人，不要……」
定睛一看，鏡元隱只是含笑站在床頭，哪有一點要離開的樣子。
「主……主人……」
「醒了啊，」鏡元隱淡淡地笑著，「穿衣服起床，待會兒吃飯吧。」
「哦……」
還以為鏡元隱看見自己醒來會多激動呢，還以為他會立馬抱著自己說「我再也不要你這樣子了你怎麼可以為我做這麼多事情你怎麼這麼傻你不知道……我也是愛著你的嗎。」
可他卻什麼也沒有說。
彼此之間，淡漠地如同生活了幾十年的夫妻一樣。
而事實上，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