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你一人 文 / 亂步非魚
下了朝，殷桓剛到陳倉王府，管家便來報道，「王爺，有一名男子拿著我們府的牌子，說是來請您賜教。」
殷桓立即想到是那個面容柔美，笑容溫暖，還有些似曾相識感覺的八亙老闆，便道，「讓他先到本王的書房裡等著。」
管家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殷桓脫下朝服，換了一聲青色蓮花底紋的長衫，修長的身體更顯挺拔。
他推開書房的門，八亙正昂著頭打量掛在書架上方的一幅畫，畫上是一隻威風堂堂的白虎，白虎身上坐著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他自然認得這幅畫，這是他和殷桓第一次相遇時的場景，也是他八歲那年，親手畫的。
後來他用這幅畫跟殷桓畫的那隻兔子交換了，那隻兔子他還一隻帶在身上。
八亙明顯聽到殷桓進來了，卻依然背對著他，喃喃道，「這畫畫的如此粗糙，分明就是出於小孩子的手筆，王爺為什麼會將它掛在這裡，有些拉低王爺的品味了。」
殷桓走上前去，伸手撫摸畫上那只白虎，「故人畫的，而且，平常是不會有人來本王的書房的，自然也不會知道本王將這這樣的畫掛在這裡。」
八亙撲哧一聲笑開了，微微上揚的眼角透露一絲得意，略帶深意地看著殷桓，問道，「王爺的意思是我在您心裡是不一樣的？」
殷桓面色一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想反駁，可看著對方的眼睛，卻又說不出什麼來了。
真是奇怪，為什麼對著他……自己就變成了一副仍人宰割的兔子摸樣。
「對了，王爺不是說要親自教我你們中原人的禮法麼，」八亙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請王爺賜教吧。」
殷桓聽他這麼說，立即轉過身去，在書架上找了找，最後掏出來一本書，遞給八亙道，「這本是我們黎國暫用的律法，你先學著，看完之後還有許昌本地的律法。」
八亙伸手去接，指尖有意無意地觸及殷桓，殷桓明顯也注意到了，連忙將手縮回來，耳根比剛才更紅了些。
這借書真是一場美麗愛情的完美開始，一借一還，兩個人就會有許多再次接觸的機會。
八亙笑道，「王爺經常借書給別人嗎？還是對每一個外來人都如此熱心腸？」
殷桓抿了抿嘴，搖頭道，「僅你而已。」
八亙微微歪著腦袋，接著探尋，「為什麼？」
殷桓看著那副畫，幽幽地回答，「因為覺得你的經歷，很像我那個故人。」
八亙挑眉，「是這畫這幅畫的那個人嗎？」
殷桓點頭，看著那幅畫的目光深邃的讓人心疼。
而他此時心真的在疼。
十年前，他和他不過只是兩個不懂事的少年，卻沒有可以犯錯誤的權利。
「你的這個故人怎麼樣了？」八亙聲音輕柔，帶著別樣的誘惑。
「他犯了大錯，死了。」殷桓回答道，再想到他對伏離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眼眶不由地紅了起來，「只是……」
「是件很令你難過的事情嗎？」八亙問道，「你的眼角眉梢，全是心疼。」
他的手輕輕撫上殷桓的臉，擦下一滴還沒有來得及留下的淚水。
「他不會怪你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八亙的聲音帶著些許魔力，安撫了殷桓這顆再次波動起來的心，「桓哥哥……」
殷桓的眼睛猛然抬起，忙握住八亙的雙肩，激動地問道，「你剛才喊我什麼？」
「桓叔叔！」八亙還沒來得及回答，書房外已經響起了紅音極為歡樂的聲音。
紅音就是這樣，永遠都那麼開心，永遠不會有哀愁。
也永遠不會敲門。
她推開書房的門便走了進來，看見他的桓叔叔雙手按著這個陌生男子的肩膀，桓叔叔的眼中似乎還有淚盤旋。
紅音立馬警惕了起來，拔出腰間大刀，對八亙道，「你是何人！快放開桓叔叔！」
瞎子都看得見是殷桓掐著八亙的胳膊，被欺負的人是八亙吧。
殷桓想，剛才那聲「桓哥哥」一定是自己錯把紅音的「桓叔叔」聽成這樣子了吧，那個稱呼……只有死去的伏離才會這麼叫啊，眼前的人，自然不會是伏離了。
「紅音，別鬧，」殷桓放開八亙，對紅音道，「這是我的朋友。」
八亙對紅音笑了笑，紅音渾身一顫，他居然覺得這人的笑帶著些許不懷好意。
有些像蛇。
還是那種漂亮的青花蛇，優雅，又危險之極。
紅音是個開朗有禮貌的姑娘，一般對任何人都會露出友好的笑意，尤其是主動對她笑的。可對這八亙，紅音臉上的肌肉卻像是僵了起來，怎麼也笑不出來。
紅音想殷桓身邊靠了靠，打算無視這有些奇怪的男人，拉著殷桓的胳膊晃了晃，道，「桓叔叔，小爹爹讓我們出去打仗，我有些緊張，有些不知所措，桓叔叔告訴我該怎麼辦才好嘛？」
殷桓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打仗了，還緊張什麼，現在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事跟他說。」
「可是桓叔叔——」紅音的話還沒說完，殷桓便把她推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紅音回頭，不小心瞥見一直在笑的八亙，心裡又是一顫。
她為什麼總覺得，這男人的笑裡面往外飛著許多刀子。
送走了紅音，殷桓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要和八亙說的了。
可剛才，就有那麼深刻的，想要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意願。
「王爺，」八亙歪著腦袋，無意識的盤起自己垂落下來的一絲長髮，「你剛才說，我是你的朋友。」
殷桓怔了怔，他現在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那樣說了。他明明不是這麼自來熟的人啊！
「八亙謝王爺厚愛，作為報答，今天中午為王爺下廚，做頓午飯吧。」八亙笑的雲淡風輕。
殷桓吃過那道鮮美的桃花蛇，聽八亙這麼說，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忙點頭道，「那真是謝謝你了。」
八亙接著說道，「已經將近午時了，我現在就去做吧。」
殷桓點了點頭，八亙便退了出去。
走到外面，八亙一直掛著的笑終於卸了下去。
他的腦海中盤旋著剛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的臉，目光有些陰冷。
「桓哥哥，要是所有擋在我們之間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人都去死就好了。」他不帶有一絲感情地自語道。
不一會兒，下人端來五菜一湯，說都是那位客人親自下廚做的。
「他呢？」殷桓問道，「讓他過來一起吃。」
話剛說完，八亙端著一罈子酒走了進來，對著殷桓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沒有行禮，便自顧自坐在殷桓對面，給他倒了一杯酒。
管家還在旁邊，覺得這客人未免有些太失禮了，想提醒他注意點，可八亙沒注意到他的提醒，殷桓到注意到了，連忙擺擺手示意管家，由他去吧。
管家點了點頭，便下去了。
房間裡就剩殷桓和八亙兩個人，八亙的臉上一直掛著禮貌得體的微笑，殷桓端起酒杯看他，覺得這人其實是個極為單純好相處的人物呢。
八亙倒完酒，問殷桓，「菜好吃嗎？」
殷桓拿起筷子，每樣吃了一些，若不是良好的教養讓他放肆不起來，他可真要吞了他的舌頭了。
「小八，你真厲害！」殷桓真心實意的稱讚道，他現在已經完全把這個人當成好朋友了，「你知道嗎，我還有一個朋友，叫風雲飛，他對食物的執念簡直到了無法相信的地步，若是你能認識他……」
「可是我只想做菜給你吃啊。」八亙手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盯著殷桓，殷桓與他對視，卻沒有看見他那小鹿一般純淨的眼眸中，再聽見「風雲飛」這三個字時一閃而過的狠戾光芒。
又是一個阻礙在我和桓哥哥之間的人呢，八亙這麼想著。
聽八亙這麼說，殷桓臉上又是一紅，便悶頭喝酒，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八亙依然保持手托腮的姿勢，微笑看他一口一口地吃著飯菜。
等二人將飯菜吃的差不多了，殷桓想也是時候送人家回去了，便站起來，這一站，他突然有些天旋地轉之感。
想必是酒喝多了吧。
「王爺……」八亙攬過殷桓的腰，有些擔憂地問道，「王爺你怎麼了？」
「興許是喝多了，」殷桓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小八，我似乎不能親自送你回去了。」
八亙笑了笑，將殷桓扶到椅子上坐下，殷桓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八亙輕輕摸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桓哥哥，離兒捨不得給你下桃花蛇毒呢，但是真心想看見你意亂情迷的樣子啊。」
他低頭在殷桓唇角印下一吻，「桓哥哥，瞧你眼睛黑的，一定沒有好好睡覺吧，所以離兒給你下了點安神的藥物，桓哥哥不要怪我哦。」
八亙的手迷戀的在殷桓眉間輾轉一番，終於還是離開他，將自己身外的長衫脫下蓋在殷桓身上，轉身離開。
他剛走沒多久，紅音從房頂上跳下來，看看他遠去的背影，又看看房間裡睡得正香的殷桓，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這人對桓叔叔的好，不像是裝的啊。
桓叔叔是好人，對桓叔叔好的人也是好人，可自己第一眼的感覺明明是這人很危險呢。
紅音猶豫了一會兒，握緊拳頭自語道，「管你好人壞人，反正我不會讓你傷害桓叔叔的！」